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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破冰(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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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这样,荼蘼一开始也是毫无头绪,后来还是通过高人指点,查问了杜府门前的小乞丐,方才知道放火之人是夏侯伯父,推理出此中缘由,也是今日,方才敢与夏侯伯父坦诚相见。”荼蘼轻轻颔首,巧笑嫣然。
“你的才识胆气,着实令老夫,都颇为感叹啊。”夏侯将军不禁赞叹,“老夫都为此事一筹莫展,四处寻你们而不得,倒是你一个小小女子,先辨清了敌我,找到了老夫。”
“夏侯伯父谬赞了,荼蘼愧不敢当。当日家中蒙难,朝中诸人都不辨敌我,因此不敢让任何人知晓,连夏侯伯父都不敢相信依附,平白误了夏侯伯父的一片心意,着实是惭愧。”荼蘼轻轻颔首。
夏侯将军毫不在意,只是替荼蘼惋惜,询问道:“不知你姐姐现在何处,可还安好?”
荼蘼笑着道:“荼蘼没有姐妹,只不过宫里有位棠婉仪,名唤杜海棠,颇得圣恩。”
“好啊,”夏侯将军很是欣慰,“你们杜家,有女如卿,洗冤有望啊。”
“荼蘼多谢夏侯伯父吉言。”荼蘼替夏侯将军添茶。
夏侯将军面带愧色,微微叹了一声:“当年老夫一把火烧了杜家,着实是事出无奈。老夫也常常夙夜忧叹,此举也销毁了很多证据,不知是福是祸,是否真的对你家冤案有益。”
“逝去的人已经无可奈何,让活着的人得以存活更加重要。”荼蘼神色诚恳,道,“荼蘼和棠婉仪,自当铭记夏侯伯父大恩。”
夏侯将军这才稍稍宽慰了些许,一瞥到在一旁的夏侯鸿飞就不由地生气,荼蘼继续道:“杜家灭门血案被满朝文武瞒了个滴水不漏,荼蘼知道此事定不简单,夏侯伯父恐怕也是有心无力。荼蘼不敢再让此事牵连旁人,因此并不想寻找盟军,只是想要在寻找线索之时能不再受到百般阻挠,能更加顺遂一些,便已经满足了。”
夏侯将军见到荼蘼如此懂事,这个自己从小看大的女子,已然从一个深闺小姐成长为了一个能独当一面的战士,赞叹之余,也不禁心疼。夏侯将军郑重承诺道:“我夏侯家为家世性命所累,不得与汝父兑现刎颈之交已然是惭愧之至,若能为你助益,老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全力襄助。”
荼蘼很是欣喜,忙问道:“那日目睹血案的小乞丐还曾说过,当日前往杜府的有三拨人,前两拨都是黑衣人,还有两个被夏侯伯父制住了,只是他们不曾惜命留下活口。不知夏侯伯父可探寻出什么蛛丝马迹,这些人都是什么来头,这前两拨人是否师出同门?”
夏侯将军细细想着,道:“第一拨人老夫未曾遇到,倒是第二拨的人有两个余孽是老夫制住的。但是老夫仔细查看过庭院内的尸体,那些黑衣人无论是从服制,刀剑,功法,还是手上的老茧,都如出一辙,可以确认是师出同门无疑。”
“那他们可有什么共同特征可以探寻?”荼蘼仔细问着。
夏侯将军回答道:“每个人的大臂之下隐秘处都有一刺青,刚开始老夫以为是偶然,后来每个人都一一查看了,才发现每人都有,无一例外。”
“那是什么样的刺青,夏侯伯父可还记得?”荼蘼的眼睛都发亮了。
“当然记得,”夏侯将军无比肯定地颔首,“午夜梦回,日日惊醒。”
荼蘼忙取了纸笔给夏侯将军,夏侯将军便一笔一画地细细画来,他的丹青不佳,但好在这纹路不算复杂,让他得以细细描画,不曾出错。夏侯鸿飞和荼蘼都探头看着,夏侯鸿飞面上的疑虑越来越重,荼蘼的神色却越来越冷。
“这是什么纹路?”夏侯鸿飞看着夏侯将军将这纸笺交给荼蘼,蹙眉问道。
荼蘼淡然开口:“六合梅花。男子或许不识,女子针黹女红,或许还能认得。”
“你可有头绪?”夏侯将军忙问道。
荼蘼摇首,将这图样细细收好。夏侯将军和夏侯鸿飞不无遗憾,夏侯鸿飞悄悄看了一眼荼蘼,又看向夏侯将军,一咬牙道:“父亲,儿子要娶荼蘼为妻。”
夏侯将军愣住了,荼蘼笑着直言道:“若是以前的门第交情,自然是合适的。而现在,无论门第,出身,还是品格,都不登对。”
“我不在乎,父亲也不会在乎的!”夏侯鸿飞忙拉了荼蘼的手道。
夏侯将军没说话,荼蘼心知虽则夏侯将军以前是她父亲的故交,但一定会在意独子正妻的门楣的。她没说破,皆是因为此非她所愿。荼蘼挑挑眉道:“更何况荼蘼现在的身价,纵使是权贵如夏侯家,也难以承担。”
“荼蘼……”夏侯鸿飞深深蹙眉,被荼蘼打断:“再者,我不愿意。”此话一出让整个气氛陷入了冰点。荼蘼笑着道:“嫁入豪门,做养尊处优的夫人,并不能对我心中所愿有任何助益。荼蘼活着,不是为了活得更好,而是为了更容易洗刷杜家的血仇。”
“我可以帮你。”夏侯鸿飞道。
荼蘼眼神坚定语气隔阂:“这是我的事,我不想要任何无辜之人再牵涉其中。”
“我不怕,我心甘情愿。”夏侯鸿飞深深望着荼蘼。
“你不怕,你们夏侯家上上下下几十条人命,都不怕么?”荼蘼从夏侯鸿飞的手中生生抽出了自己的手。
夏侯鸿飞哑然无声了,夏侯将军也扼腕叹息,还是荼蘼深吸一口气,转换了心情笑道:“今日多谢夏侯伯父大恩,天色不早了,夏侯夫人一定在等着二位用晚饭了,荼蘼就不留伯父了。”
夏侯将军点点头,带着失魂落魄的儿子离了梧桐苑回夏侯府去了。荼蘼愣神盯着烛火,过了好一会儿,忘忧过来剪烛花,荼蘼才回过神来,招忘忧近前来。忘忧乖乖凑近了,荼蘼伸手过去想要解忘忧面上的面具。忘忧微微一躲,而后顺从地自己摘了去,垂首立在荼蘼跟前。
荼蘼伸手拨开忘忧额头的留海碎发,露出下面墨黑的黥字,喃喃道:“柳叶合心。”
“忘忧不懂这些。”忘忧眼神难得有些软弱。
荼蘼叹了口气,亲手替忘忧重新戴上遮盖住眼睛和额头的面具,而后便又开始自言自语:“是啊,如此皇家密事,连夏侯将军此等肱骨之臣都不得而知。”
忘忧听得一头雾水,但他是个沉稳的,也从不多问。荼蘼自嘲地笑了笑,想起深陷险境之时高维桢曾言,皇家各人都有独特的黥字花纹,高维桢的是柳叶合心,当今皇上的是卍字流云,而六合梅花,是长公主高和铃的专属黥字。灭她杜家满门的两拨黑衣人,定是高和铃的私兵。而她遍寻多年不得的仇人,便定是这位权倾天下,幕僚遍野的庄仪镇国掌权公主。
荼蘼冲着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这笑容都让忘忧心惊。是啊,都这么久了,才找到了灭门血案的元凶,她也该筹谋如何下手了。
“这天儿是越来越热了。”荼蘼自小怕热,漏夜对着烛花直翻白眼自己拿了柄美人扇扇着,扇柄是象牙的,触手生凉,可她还觉得燥热。
“都已经用冰了。”忘忧简洁说道。
这时袁奕从外面进来,捧了如小山一般的拜帖,笑道:“是啊,梧桐苑本就是醉金楼里最阴凉的去处了,现下都已经用冰了,姑娘要是再觉得热,可当真是无计可施了。”
“我恨不得在地底下挖个洞住进去。”荼蘼嘟着嘴瞪着袁奕。
袁奕笑着把拜帖呈上去,道:“这是明日想请姑娘过府宴饮的帖子。”
“这么多,”荼蘼问道,“明日,是?”
“七夕。”忘忧回话道。
“噢,怪不得。”荼蘼拣了帖子一一看着,忽而笑了,“这夏侯府送来的帖子只写了过府一聚,也没写花红数额,艳娘那儿怎么也过了。”
“夏侯府从来就与醉金楼无任何往来,他家的公子也是近两年常来而已,总是无用。艳娘的意思,大概就是想要熟络夏侯家,所以把拜帖呈进来给姑娘斟酌。”袁奕回道。
荼蘼径直把夏侯府的帖子递给袁奕,道:“先去回绝了夏侯府别让他们白白等着,我不过是与他家公子有过一夕之缘,不算熟识。以后要请我去做什么,都按规矩来。”
“是。”袁奕答应着收好了,看着荼蘼把帖子一一看过去,不一会儿就只挑了三四个留下,都是非富即贵位高权重者,让袁奕暗暗赞叹,剩下的那几十个帖子都是要回绝的。
荼蘼看到赫连的帖子时微微叹息,亲自交给忘忧嘱咐道:“你亲自去跟赫连致歉,说我改日郑重宴请他,七夕怕是不能相陪了。”
“是。”忘忧接过帖子来。荼蘼殷殷嘱咐道:“一定好生替我周全。”
荼蘼翻到最后一副拜帖,忽而笑了,左右端详着道:“一溜拜帖都是非富即贵,连不在朝的赫连都是皇商。可这个拜帖倒是难得的价钱高,可请我的人是一群二世公子,官职低微,竟也能入艳娘法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