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姝》AITGCoral萱

46、梧桐苑（上）

　　梧桐苑
　　荼蘼扶着夏侯鸿飞坐下，蹙眉问道：“你干了什么坏事儿了，被夏侯伯父打成这样，一根藤条都打断了罢。”
　　“三根。”夏侯鸿飞笑着，伸出四根手指头。
　　荼蘼翻了个白眼，坐在他身旁：“喝得也够呛，怪不得夏侯伯父打你，你就活该被打死！”荼蘼一面说着一面让忘忧去取药酒和伤药，替夏侯鸿飞脱了衣服上药。她则去后厨要了个熟鸡蛋，给他的面上消肿。
　　“怎么打得这么狠，”荼蘼蹙眉看着忘忧给夏侯鸿飞擦拭流血肿胀的伤口，开口问道，“夏侯伯父这是想把你打死么？夏侯夫人也没拦着？”
　　夏侯鸿飞醉眼微殇，笑道：“母亲拦了，没拦住。都是小伤。”
　　“是，小伤。”荼蘼瞪着他，“你也的确常被你父亲打，以前调皮剪我的头发，被夏侯伯父当着我的面儿打断了一根藤条。”
　　夏侯鸿飞听到这里，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来，打开取出了一缕头发，得意地笑道：“都在这儿呢。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我不通文墨，那时候听到你念这一句的时候，就想着一定要剪一缕你的头发，跟我绑在一齐，挨打也要这样做的。嗷呜！”还没等荼蘼说什么，夏侯鸿飞就嚎了一声，回首打了一下在给他后背擦药酒的忘忧，翻着白眼道：“你轻点儿！”
　　忘忧也翻着白眼，继续给他擦药，夏侯鸿飞看样子今夜喝了不少，现下酒劲儿上来了，拉着荼蘼喃喃道：“对不住，对不住……”说着说着竟然沁出泪来。
　　荼蘼有些懵了，不知道他在念叨着什么，拿了帕子替他擦着额头的冷眼和眼角的泪光，敷衍着：“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
　　没过多久夏侯鸿飞闹够了，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忘忧替他上完了药穿上衣服，荼蘼蹙眉看了一眼，道：“今儿恐怕他是走不了了，让他在你壁橱的塌上睡罢，委屈你来我内室床边打个地铺。”
　　忘忧点点头，把夏侯鸿飞扶到自己塌上盖好被子，自己跟着荼蘼进了内室关上了房门。

　　夏侯鸿飞第二日醒过来的时候头痛欲裂，周身伤痕行动时每碰到一处都会疼得他龇牙咧嘴倒抽一口冷气。荼蘼的声音从开着门的内室传出来：“桌子上是醒酒药，要是不想头疼就赶紧喝。”
　　夏侯鸿飞笑地像吃了蜜一样，端着醒酒药走到内室门口斜倚在门框上，一面看着坐在妆台前的荼蘼梳头，一面一口一口喝着药。忘忧端着脸盆要往外走，带着面具的眼睛把夏侯鸿飞吓了一跳，夏侯鸿飞忙让开门口让他出去，蹙眉向荼蘼道：“你这小厮脸上带什么面具，稀奇古怪的，也不怕吓着你。”
　　“我的小厮当然是吓不到我的，”荼蘼起身，翻了个白眼给夏侯鸿飞，“专吓你这种登徒子才是。”
　　夏侯鸿飞不好意思地笑了，放下喝尽了的药碗，忘忧悄无声息地把药碗收了出去。荼蘼看着夏侯鸿飞道：“你昨夜一夜未归，今儿回去得被活活打死，你且好好准备说辞应对着罢。你要是觉得今儿身子不适，我就让忘忧去替你告假。”
　　夏侯鸿飞忙摆摆手，整理了一下腰侧的官刀，道：“告假就不必了，皇上的差事还是马虎不得的，我即刻进宫。”
　　荼蘼有些欣慰，夏侯鸿飞虽然这些日子意志消磨，但好在还明白事理。夏侯鸿飞前脚刚走出房门，便又退了回来，回头看向荼蘼，带着些祈求的意味：“我以后，还能来看你么？”
　　毕竟是幼年的情义，虽然常让自己想起全家惨死的伤心往事，但她还是不忍心轻易丢弃，一撇头，道：“想见我，就按艳娘的规矩来，交了银子自然能见我。”
　　夏侯鸿飞的眼睛像是受伤了的猎犬：“我怕你不愿意……”
　　荼蘼瞪了他一眼：“你给艳娘交了银子，我能得些花红，有什么不愿意的。”
　　夏侯鸿飞像个孩子得了糖果一样，笑得露出了雪白的牙齿，而下一刻这笑容之上又带着了刻骨的哀伤：“如果，我是说如果，日后若是我夏侯家有何对不起你的地方，可不可以让我来承担下夏侯家的过错。”
　　荼蘼想都没想，强硬到：“冤有头债有主，我不会随意嫁祸他人泄愤。你到底想说什么？”
　　夏侯鸿飞摇了摇头，转身离去了。荼蘼和忘忧都一头雾水，荼蘼微微蹙眉，对着忘忧道：“你听他话里的意思，是夏侯家要做什么对我有害的事儿了么？不该啊，我一个小小青楼女子，应该不会引起一个豪门世家的注意的。”难道是要对杜海棠下手了？荼蘼暗自想着。
　　这时忘忧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最近好像有秀女入宫，夏侯家的旁支送了个女孩进去。”
　　荼蘼笑了，轻松了些：“那还不一定是谁对不住谁呢。”荼蘼对杜海棠有信心，杜海棠一旦进入皇上的眼睛，就有让皇上挪不开视线的本事。不过荼蘼总是隐隐觉得，夏侯鸿飞关心的，不是这件小事。

　　荼蘼花盛开的时候，荼蘼的梧桐苑挂上了金漆的匾额，艳娘有心，在门口和院墙旁边遍植了一圈荼蘼，此刻芳香袭人，洁白绽放。被艳娘拉着站在院门口的荼蘼深深嗅着，不禁下定决心，日后食香时，也要把这一味香料用进去。忘忧罕见地没有跟着荼蘼而是留在了四楼挂着荼蘼名牌的房间，让荼蘼没来由地有些紧张，没了安全感。
　　艳娘笑着指着匾额道：“这字儿还是王爷亲自题的，在醉金楼里面独一份儿的，你好福气。”荼蘼笑着让艳娘代为谢过高维桢，她清楚艳娘不过是醉金楼的管家而已，高维桢才是这销金窝的真正主人，只是艳娘和高维桢没与她明说，她也缄口不问。
　　艳娘拍拍手，里面两个小丫鬟和一个护院走出来给荼蘼行礼，护院启声道：“奴才袁奕，但凭荼蘼姑娘差遣。”袁奕身材高大，体格健壮，一看便是个极为妥帖周正的，生得也周正，三庭五眼饱满方圆，剑眉星目炯炯有神。
　　“‘奕’字，可是方圆之奕啊。”荼蘼问道。
　　“是。”袁奕颔首。荼蘼笑了笑，让他起身，高维桢好手谈，这名字一看就是他给起的。艳娘在一旁补充道：“袁奕修为上乘，日后可以多倚仗他。”
　　荼蘼点点头，心想我有什么用得上修为高深的人的事了，又不是去打仗，因此随口道：“好啊，那日后看家护院捉贼的事儿就劳烦你了。”
　　艳娘偷笑，荼蘼还算是一无所知，高维桢说过自己亲自跟荼蘼讲明，所以艳娘也不便多说，拼命忍笑而已。袁奕带着两个小丫鬟恭恭敬敬立在一旁请荼蘼进去，荼蘼一进院子就见到了那两棵郁郁葱葱生长茂盛的梧桐树，种在窗外五步之处，直盖过了房顶。两旁也按照荼蘼的吩咐，一边是花圃，种香花香菜名贵香料，另一边是菜园，种瓜果蔬菜。
　　“后院儿还养着鸡鸭活鱼，你这儿几乎都能自给自足了。小厨房配的那位厨子是京城食神的关门弟子，各种菜系都做地顶尖，你好口福。”艳娘冲荼蘼挑挑眉。
　　荼蘼笑着走近殿门，这是一个灰黑色的身影从梧桐树上蹿了下来，落在荼蘼怀里，荼蘼忙接住此物，定睛一看，有些惊喜道：“秋雪？”
　　秋雪长大了些，却没怎么长胖，在荼蘼怀里蹭了蹭。荼蘼看向艳娘，艳娘道：“王爷说秋雪愿意和你亲近，他自己懒怠地逗弄宠物，老是让秋雪饥一顿饱一顿的，都饿瘦了不少，所以就送来给你养着了。”
　　这倒是让荼蘼欢喜得很，有个宠物伴身，发呆时也算有了陪伴。她把秋雪轻手轻脚放在地上，秋雪身子灵活地一下就蹿上了屋顶，耀武扬威居高临下地看着梧桐苑。梧桐苑是个三进三出的大院子，正殿寝室，柴房厨房，左右厢房和客房一应俱全，简直要和以前的杜府一般格局了，只是小了一半。可这样的院子也让荼蘼觉得凄冷，这里只她一人，亲人父母均已不在，空有一个大院子，又能如何呢。
　　荼蘼摸着寝殿内清一色的花梨木桌椅和紫檀床榻，郑重谢过艳娘。艳娘拉着她道：“从今儿就搬过来罢，我知道你素来有择席之症，已经让袁奕给你备好了安神药。你且慢慢适应，等月底过去，从下个月就开始重新接客了。只是这些日子若是王爷召你时，你就随时过去伺候，袁奕会带着你去的。”
　　荼蘼点点头，有些抱歉地笑道：“这些日子给艳娘添麻烦了。”
　　“不麻烦，”艳娘开玩笑似的瞪她一眼，“你这个摇钱树，我供着还来不及呢。”说着两人都抿嘴笑了。艳娘留下来陪荼蘼用了晚饭，不断大赞这厨子的厨艺，荼蘼一口一口细细嚼着，想到以前忘忧常说，要细嚼慢咽，以后没人跟你抢了，荼蘼便兴致索然，食不甘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