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动心》茉莉薄荷糖

4、被表白

　　英语晨读课，教室内书声琅琅。英语老师上课要抽查人背诵，教室里的众学生皆苦大仇深地背冗长的英语课文，一边害怕担忧，一边思绪乱飞，两厢交杂，混合成了泥鳅，在座位上不安地扭来扭曲。

　　安宁和胖子在一开学就显示了与众不同，课下绝不分一丝精力给学习，在一众想不开的小屁孩儿间，鹤立鸡群，超凡脱俗。

　　只见俩人各竖起书，两只毛茸茸的脑袋凑到一起嘀咕，如同哑谜一般交头接耳地谈话。

　　“哎哎，你都准备好没有啊？”

　　“我你还不放心啊，都准备好了，绝对没问题！”安宁夸下海口，因期待而晶亮的眼睛下暗暗浮动青灰色的痕迹。

　　昨晚去哪浪了？又准备怎么浪？渝南心中飞快地略过，但转眼就又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石头落在水里溅起两朵水花，默默沉到湖底。

　　渝南只想在这里平静地度过高中三年，从他答应父母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一切不过是暂时的妥协。等将来，这里的人或事会慢慢退出他的生活；等将来，他羽翼丰满之时，恰是逃离父母束缚之日。

　　他握紧双手，眼神却不经意地飘向安宁。

　　此时正说到兴处，他手舞足蹈起来，两只手比划得虎虎生风，窗外的晨光照入室内，脸上短短的绒毛金色透明。厚厚一本英语书阻挡不住他的快乐。

　　可是——这人真有趣。

　　“你们俩干什么！”不知何时，英语老师站到最后一排，右手不客气地指到安宁脸上。

　　安宁和胖子顿时态度良好地认错道：“老师，我们在讨论问题。”

　　“呵呵。你觉得我信吗？”英语老师推了推眼镜，毫无诚意地附和两声。

　　周围人的余光皆汇集在此，背诵声渐小。

　　英语老师是个老资格，她环顾一周，压下别的学生看热闹的心理后，冲两人厉声道：“给我出来！”

　　安宁和胖子只好灰溜溜地往外走。

　　胖子每逢一动，左邻右舍就要伤筋动骨，偏偏他还喜欢往里扎。

　　李悦十分痛快地往前挪了椅子，安宁帮胖子推开桌子，渝南沉默地站起身让到一边……

　　胖子脸皮再厚，也抵挡不住了。他那万年黑色皮上竟泛起可疑的红晕，就像小媳妇似的跟在安宁背后。

　　等两人出去了，英语老师绕着过道两个圈，等把学生毛毛躁躁的心按下去，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教室。

　　大约5分钟后，两人垂头丧脑地进来。

　　渝南刚准备让座，只见安宁摇了摇头，道：“帮我们拿下书，我们出去背，谢谢。”

　　礼貌且疏离。

　　这是生我的气了吗？渝南莫名其妙地盯他一眼。

　　安宁礼貌且克制，从渝南的手中接过书时，又客气地道了声谢。

　　渝南有些委屈，他那会儿走神了，真没看见老师。

　　尽管他不想和这些人有过多的牵扯，但不想把关系弄僵，在这三年里找不痛快。他的插班生身份、他的口音问题，已经使一些同学不快，若再得罪同学，这三年恐怕不好过。

　　终于挨到下课。

　　十分钟的课间休息，英语老师在门口当着来来往往的同学，狠狠骂了两人一顿，才放两人进门。

　　“请让我们俩进去。”安宁态度依旧疏离。

　　渝南看他一眼，默默让开。

　　两人就坐，渝南只来得及说一句：“我走神了，真没看见。”上课铃便恰巧响起，全体学生起立问老师好。

　　渝南在家受到爷爷的严格军事化管理，从小端着军人的坐姿，背挺直得连直角尺子都自叹弗如，在一干绵绵软软的学生面前鹤立鸡群，就像一群蔫蔫嗒嗒的菜花中混进一颗刚采摘的水灵灵花椰菜。

　　各科老师纷纷“一见渝南误终身”，每节课上必然要叫渝南回答问题，眼神也格外青睐于这个自古以来的“学渣角”。

　　这可苦了安宁与胖子两人，上课再也不敢说小话，背挺得笔直，一脸生无可恋地严阵以待老师突然的“关心”，生怕被哪位老师的眼风扫过，“化作春泥更护花”了。

　　对于上课被叫起来回答问题，安宁感觉还好，他基础好，当初考高中时分数高，入学免学杂费，要不然他也不会读高中。

　　而胖子则比较惨，他是吊车尾进来的，并且碍于体型，每次站起来回答问题都是一种煎熬。教室里每个人拥有的空间都非常小，他的体型又进一步缩小了活动范围，每次起来，李悦和安宁都要往前、右闪身。他再慢悠悠、左右晃动着从空隙中挤出，趁此机会，安宁告诉他答案，一套流程下来，老师也等得不耐烦，即使他回答不出，老师也不作过多的纠缠。

　　不过司空见惯渝南笔直的坐姿以及端正的学习态度后，老师们丧失了提问的兴趣，终于将目光施舍给其他同学。

　　于是乎，每个同学再度温顺地像小绵羊一样，低头将后脑瓜展示给老师看，生怕和老师发生一丁点的眼神接触。

　　“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就是上天派来折磨咱们的。”胖子趁着下课渝南上厕所的功夫，拉过安宁的耳朵，跟他嚼舌头。

　　安宁皱了皱眉，道：“别瞎说！要坚持马克思主义唯物主义世界观！”但回顾这两天，胖子说的不无道理，他确实可能和这个叫渝南的八字犯冲……

　　渝南终于回来，带着一塑料袋的饮料，分发给周围的同学。

　　安宁想要推辞，却率先被塞了一瓶可乐。

　　胖子一贯没脸没皮，刚刚给安宁嘀咕的话，被他全须全尾吃进肚里。他拿了可乐后，觍着笑脸极热络地道：“哎，都是兄弟，客气什么！”

　　安宁震惊地看着胖子，久久不能平静。

　　比起脸皮的厚度，他输了！

　　甘拜下风！

　　“我这人性格比较孤，不爱说话，以后多多包涵。”渝南忍着牙酸，嘴角僵硬上翘地说。

　　“没事，没事。我们是同学嘛，同学就该互帮互助。”胖子意有所指，意味深长地道。

　　渝南也笑得春风拂面，道：“早晨的事对不住了，我走神来着，真没注意。”他嘴上说得好听，心中早开了骂腔：去你妈的互帮互助！

　　胖子一脸恍然大悟状道：“哦，都是误会，误会解开了就好！兄弟间不记仇！”

　　安宁拍拍胖子的肚皮，道：“哎呦，牙酸倒了，你说是被这碳酸饮料腐蚀的，还是被你的话酸的？”

　　胖子宽厚的手掌向安宁的后背拍去：“呔，吃俺老孙一掌！”

　　安宁受下这一掌，笑嘻嘻地与胖子打闹：“八戒，你说错了，你应该说吃俺老猪一掌！”

　　渝南再次被边缘化，各得一瓶营养快线的李悦与周婧澜转过头，羞答答地与渝南说话：“他们就这样，没坏心思的。”

　　上午第四节课政治课，最后十分钟的时间里，还在长身体的青少年都坐不住了，纷纷往外望，期盼着早下课。

　　“你今天家里人还带饭吗？”安宁用胳膊肘碰碰渝南，今天上午渝南做得还不错，肯在老师靠近的时候赏他一拐子做提醒了，他准备报答一下，将渝南拉入小团体。

　　渝南摇摇头。

　　“那好，中午咱们一起吃饭！”安宁冲渝南呲呲牙笑道。

　　渝南故作矜持地点头。

　　但人算不如天算，他们的午饭之旅，在刚出教室门就夭折了。

　　适逢人生最美好的年纪，课本上枯燥的知识不是一个完美的精力发散场，恋爱才是。

　　在此精神的指导下，早恋遍地开花，一片姹紫嫣红。

　　安宁与胖子勾肩搭背，渝南安静走在其一米外，刚刚出教室，就被截住了。

　　截人的是三名少女，她们站成一排，将路堵死。虽有学生想发表异议，但看到少女身后人高马大的两个体育班男士后，不约而同地另找他路了。

　　这三名少女应该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是“美是人类永恒的追求”这一观念的忠实拥趸。他们的校服偷偷改过，肥大的裤脚束在膝关节以上，头发也做了手脚。短的内扣，在阳光底下微微发蓝、发红和发黄，真是把三原色集齐了。

　　“我们仨都喜欢你，正好是不同风格，你挑一个做你女朋友吧。”头发发红的少女站到渝南面前，大大咧咧道。

　　渝南第一次遇到这么直截了当的选择题，一时间愣在原地。

　　同样呆若木鸡的还有安宁、胖子、对面仨体育生，以及无辜中枪的过路人。

　　场面异常尴尬。三名女生小脸通红，头发发红的少女站在渝南面前佯装镇定，眼神飘忽不敢和渝南对视。

　　短暂的怔愣后，大家纷纷解冻，胖子憋不住的坏笑，他揽住安宁的肩膀，挤眉弄眼地小声复述：“我们仨都喜欢你，你挑一个吧。”

　　安宁有合适的回答：“滚！”

　　人家说这话还能说这小女孩真酷，而胖子说这话只剩油腻了。

　　胖子一跺脚，伸出小手指，捂脸娇羞道：“你真讨厌！”

　　安宁捂着胃作势往回走：“行吧，我吃不下了。”

　　渝南终于有了反应，像一个乖宝宝似的：“同学，我不早恋。”

　　他背对着安宁和胖子，只听得身后一片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