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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雍州刺史 ...

  •   白悦棠从未离开过江南,对北方风土人情的所有印象都源自说书先生的戏说,身临其境,才觉差异比想象中的大很多,好奇心使他兴奋得像个稚童,王季忍不住丢出一句“少见多怪”。

      白悦棠不服气:“就跟你来过似的。”

      “我当然… …”王季开始气势很足,到后来也不知怎么蔫了,“没来过。”

      一路畅行无阻,粮草队抵达位于雍州东界的晋陕之地。领军带队赶往边防军营,白翊则驱车继续前行。

      即便是苦中作乐也让白悦棠放松了不少,然而他所有的好心情都在靠近刺史府后烟消云散,因为大门口正站着他最不想见到的女人。

      女人身畔跟着一众仆从,有为她打伞遮阳的,有扇扇子的,还有端茶递水的,前呼后拥,那派头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可不正是刺史的独女,白修齐之妻张夫人。

      看到儿子的马车出现在视野里,张夫人喜出望外,提起及地长裙踩着小碎步冲出大门:“翊儿,你总算回来了!”

      白翊匆匆跳下车,迎上母亲:“让娘等候多时,是孩儿之过。”

      张夫人从头到脚将儿子打量个遍,生怕落下哪里:“有没有受伤,唉,这几天苦了我儿,都瘦了。”

      白翊安抚母亲:“娘言重了,这也是我该做的。”

      张夫人注意到他身后多出个生面孔,遂问道:“这人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白翊事先预备好家仆的衣服让白悦棠换上,以便掩人耳目,还让楠烛重新给他上妆,生怕被娘认出来。

      在离开家时,白翊已经获悉外祖父要对父亲不利的消息,出于私心,他自然要帮助父亲,因此答应将堂弟送到府上。但他又是个谨慎的人,如果引狼入室东窗事发,他难脱干系,因此他只允许白悦棠一人跟随入府。

      “他啊,人挺机灵,又会办事,我就收了。”

      张夫人淡淡道:“把头抬起来,让我看看。”

      白悦棠与她势同水火,但为了救母亲,就必须听从叔父的安排盗取书信,想顺利入府,就得过张夫人这关,纵使心中有一万个不情愿,他也只能听从她的命令。

      张夫人盯着白悦棠修饰过的脸,秀眉一挑:“我怎么觉得你眼熟,你是哪里人?”

      楠烛的易容出神入化,没人能认出他来,张夫人也不会例外。

      白悦棠勾勾唇角,笑得分外真诚:“夫人说笑了,小的是流民,幸而有公子收留,这才来到雍州。”

      “怪不得流里流气的。”张夫人不屑地嗤了一声,“我儿既然收留你,你就该感恩戴德,记住了,好生伺候大公子。”

      白悦棠感觉额上的青筋突突直跳,若是对象换作别人,他或许还能谈笑风生,但对她,不发火已是最大限度的忍让。

      毕竟二人积怨已深,白翊不知堂弟何时会失控,急忙隔开他们打圆场:“不谈这个了,娘,我们进屋说话。”

      张夫人的心思都在儿子身上,也懒得与一个侍者计较,牵起白翊的手迈进大门,白悦棠同一众仆从跟在他们身后,保持低眉顺眼的谦卑模样。

      不爽归不爽,他不得不承认,刺史府真是他平生所见最气派的私人宅邸,宽敞得能容纳下半个涣江城的百姓;屋子高大异常,不仰着身子根本看不到房檐。原以为白府就够奢华的了,果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将堂弟安排在自己居处的厢房,白翊便去见外祖父了。现在天还亮着,白悦棠无法随意走动,便掏出藏在鞋里的刺史府布局图,这是叔父白修齐给他的。

      之前为了保密,他从没看过地图,如今展开来细看他才追悔莫及,应该先请王季他们过过目才是——地图只有巴掌大小,百十间屋子全都绘于其上,一块一块像龟甲似的,而且每间房都标记了名字,密密麻麻的一大堆字里,他能认出的超不出十个,这哪是地图,根本是神仙画画!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发现了个带“书”字的房名,应该是刺史的书房。那地方离自己所在的厢房可不近,中途还会经过议事厅,守卫人数比起县衙只多不少,此行的困难程度可想而知。

      白悦棠唯一庆幸的是,堂兄把自己的同伴拒之门外,也省得他们趟这摊浑水。

      依照计划,白翊会在刺史府停留两日,然后接张夫人回白府,也就是说,白悦棠有两天的工夫探查情况,这时间说长也不长,他必须把握好。

      于是等到入夜,他便迫不及待换上夜行衣溜出房门。没有预想中森严的警备,凭借过人的记忆和路线规划能力,他没绕太多圈子便找到刺史的书房。

      前期顺利得不像话,但谁也不会一直走运,眼见目的地近在咫尺,屋内通明的灯火、屋外肃穆的守卫把他吓退回暗处,无法再上前半步。

      书房内有人,看来今夜是完不成任务了。白悦棠倍感懊恼,亦无心回房休息,索性蹲在花丛里跟他们耗着,他倒要看看这个刺史能勤勉到什么时候。

      喂了半宿的蚊子,他觉得身上奇痒难耐,正准备打退堂鼓,这时书房的门终于开了,几个侍从立即冲上台阶列队相迎,一个须发尽染白霜的老者走出来,这人应该就是刺史张昭了。

      白悦棠不错眼珠地盯着门口,努力记住此人相貌。

      在他之后还有一人伸着懒腰出来,看身形是个女子,白悦棠起初以为是张夫人,可当他看清她左眼上捆绑的黑布眼罩时大吃一惊。

      是阿楚!

      她不是逃走了吗,连自己的寨子都能抛弃,为何会出现在刺史府?

      看来之前的猜测是对的,一个山匪作威作福,还敢劫官家粮草,背后肯定有势力支持,只是白悦棠没想到,这幕后黑手竟是刺史。

      他迅速理了理目前的情况,刺史张昭派人假扮陈郡守,闯进白家对付白修齐;然后令山匪去劫女婿送来的粮草,这样一来,他既可以得到军需物资,又能借题发挥,治白修齐个办事不利之责,可谓一箭双雕。当然,白悦棠并不知晓阿楚与罗刹有联系的事。

      再看叔父白修齐这边,他识破老丈人的诡计,让儿子和侄子将计就计,不但给寨子找了大麻烦,还主动出击窃取老丈人的机密书信。

      可见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斗甚为激烈。

      白修齐早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药商,凭借聪明的头脑,没用几年便在江南混得风生水起,并在机缘之下结识了还是少女的张夫人。

      张夫人出身武将世家,平日接触的净是些不拘小节之人,直到遇见风度翩翩、儒雅有礼的白修齐,一见倾心,非他不嫁。

      然而张昭堂堂封疆大吏,镇守一方城池,岂容宝贝女儿下嫁唯利是图的商人,震怒之下要将白修齐关进大牢,准备随意扣上个罪名将之发配边疆。张夫人得知此事,以命相胁,张昭拗不过独女只好妥协,被迫答应这桩婚事。

      有刺史女儿相助,白家的生意越做越大。与此同时,白修齐也尽己所能,为雍州军营送去大量粮草药草,为刺史府节省一大笔开支。

      按理说一个得财一个得权,互惠互利,就算老丈人看不惯女婿,但二十年过去了,再后悔也为时已晚,何必互相拆台。

      白悦棠搞不明白个中原因,也不想多管,事已至此,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他悄悄溜回住处,彼时白翊正在院子里瞎转悠,看到堂弟回来,心里的大石头才落下:“你去哪了?!”

      “去该去的地方。”白悦棠不清楚他对自己的任务了解多少,不愿多说。

      “不管你要做什么,记住一点,手底下干净点,别让人抓到把柄。”

      堂兄胆子小白悦棠最是清楚,小时候他们兄弟一起嬉闹,白翊失手打碎了张夫人心爱的瓷瓶,却推说是白悦棠干的,而他亲弟弟也出面“作证”,就这样,牙还没长齐的白悦棠被张夫人关在柴房反省一天。

      “你放心,等你出城我再行动,不会有人怀疑到你身上。”

      “……莫要曲解我的意思,为兄是担心你遭遇危险!” 心思被戳破,白翊有片刻尴尬,但他到底跟随父亲经商多年,必要的交涉辞令还是有的,“再者说来,你身份特殊,万一被人识破,我娘的暴脾气你也领教过,到时候为兄就算想帮你也爱莫能助。”

      白悦棠根本不在意他是怎么想的,随意敷衍几句便回屋睡觉了。不过他没躺多久,又被叫起来,说是刺史传令外孙去议事厅,他作为白翊的随侍也得跟着。

      匆匆梳妆整齐,他们马不停蹄赶到议事厅,才进院子,张夫人愤怒的声音便传出大殿。

      “不让我出城,凭什么?!”

      接着里面又有人道:“稍安勿躁,听为父说完。”这便是张昭了。

      白悦棠偏头瞥向白翊,白翊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情况。

      门外的侍者迎上前来,将他们带进屋,白翊见到席上正襟危坐的老者,恭恭敬敬行拱手礼:“外祖父。”

      白悦棠学着堂兄的样子也深施一礼。

      张昭抬手指向对面的空位:“坐下说。”

      白翊道谢后坐到母亲旁边,白悦棠便立在他身后静静等待。

      张夫人余怒未消,继续追问:“这次省亲就是爹把我骗回来的,在家待了一月有余,竟然不让我走,究竟是何道理?”

      白翊虽然不了解前因,但也忍不住询问:“外祖父不同意娘回家?”

      张昭捋着花白的胡须,有些浑浊的眼睛透着异乎寻常的坚定:“江南现在不太平,病患成灾,你若是回去,难保遇上险情,到时候天高皇帝远,家里也帮不上你。”

      张夫人冷笑道:“爹又唬我,不想让我见夫君直说罢了。”

      听他们父女讨价还价,白悦棠只觉好笑,张昭的宠爱无度造就了张夫人的飞扬跋扈,不惑之年的人还能活得像个小孩子似的。

      女儿哪壶不开提哪壶,张昭气得胡子颤了又颤,语气颇为不屑:“笑话,我有工夫也不会花在那小子身上。翊儿,你来时是见过病患成灾的,你告诉她!”

      白翊不敢违抗外祖父的命令,便将在山寨的所见所闻告知母亲,而且略过了父亲的计划和白悦棠的出手。

      张夫人将信将疑,不肯退让半分:“那要是真有危险,爹派人把我夫君也接来吧,留他一人我不放心。”

      “啪”的一声,张昭手掌拍在案几上,单薄的木头应声碎裂。

      “你想得美,接他?除非我死了!”

      张夫人也火了:“夫君这些年什么都听爹的,为什么爹就是不肯接纳他!”

      “你懂什么,他做过什么好事他自己心里清楚!”

      “那爹倒是说出来让女儿听听啊!”

      白翊见他们吵得面红耳赤,正要劝架,张昭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厉声喝道:“来人,把这不孝女给我关起来!”

      言毕,门外的带刀侍卫冲进大殿,一左一右站到张夫人身边:“大小姐,这边请。”

      张昭的发难令张夫人都措手不及,白翊连连求情,他硬是置之不理,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押出门。

      屋中乱成一团,无人留意到侧殿内,含笑的独眼正透过门缝观察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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