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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倾城 ...

  •   沐释风与许少卿。
      谢倾城不停地念叨着这两个名字,如果两人就在眼前,只怕她的目光就可以生生地将两人凌迟处死,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人,没听说过谢家二小姐虽然名字叫倾城,可实际的样貌如青菜般普通,他们没人可娶了吗,偏偏要娶她?
      她是一百个不原意,可偏偏不得不嫁。父亲已经给她讲明了其间的厉害,身家性命,这桩婚事,她是想也要嫁,不想也要嫁。
      想不到自己还成了香饽饽,被两个最有势力的男人哄抢,想想都觉得自己很有面子,谢倾城在心底冷笑,如果不是父亲是谢长安,姐夫又在北方政府身居要职,只怕这样的好事,怎么也轮不到她,自己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好在这桩婚事,自己倒也不完全是被动的,两个男人,至少自己还有权在两个人中选一个,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到底要选哪个呢?在谢倾城看来,这种政治婚姻是没有半点幸福可言的,自己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娶了绝对是个麻烦,两个男人,自己不喜欢哪个,便嫁哪个,嫁祸他一下也好。不过既然是政治联姻,当然是政治因素放在首位,所以当谢长安问女儿到底想嫁哪个的时候,谢倾城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轻松模样:“既然是爹要我嫁,爹说嫁哪个就嫁哪个。”
      谢长安自然听出了女儿口中赌气的意味,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婚事你心不甘情不愿,可箭在弦,不得不发,反正日后这一仗,也不知谁胜谁败,你的婚事,挑了自己喜欢的吧,为父对不起你,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谢倾城只觉父亲几日里似是老了十年,连眼睛也不敢与自己对视,想来心里一定过意不去,觉得对不住自己,于是强笑道:“爹哪里对不起我,是最好的人家,又是最有出息的男人,女儿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会怪爹。”
      谢长安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秀发,女儿与夫人全然不象,唯一相似的就只有这一头如云的乌发,竟比上好的绸缎还要柔滑。他见其他人家的女儿回国,都是烫了卷发回来,配着洋装煞是好看,有点担心女儿也烫了一头的卷毛回来,幸好,女儿出去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端端正正的长发,只用一个小发夹随意地别着,看着倒也楚楚动人,他先前怕她出去学坏了,变得更加地不易管教,想不到回来后却多了一份沉静,竟与死去的母亲有了几分神似,他开始觉得欢喜,但后来才察觉那种沉静是因为极度的痛苦沉淀下来的,她出去遭遇了什么样的事情,才有这样的沉静?他有点担心,却又不便问,隐晦地提过几次,女儿装糊涂不答,他从前一直觉得自己给了女儿最好的,她什么都不缺,到这时才发现,有些东西是他给不了的,譬如母爱。如果她母亲还在就好了,女儿家的心事,就算再难启齿,也一定可以说给母亲听,他自问已做到最好,终究代替不了母亲。
      “桑儿——”谢长安又是一阵轻叹,他现在是越来越爱叹气了,难道真的是老了?
      谢倾城还是不喜欢自己的名字,故家里的人,闺中知己都唤其小名,桑桑。这个名字是因为她小时候最喜欢吃桑椹而得来的,叫惯了,家里人有时候倒也忘了她那个吓煞人的大名。
      谢倾城看父亲老态尽显,心里说不出的酸涩,脸上却露出了笑容:“既然爹让我选,那让我好好想想——”
      谢倾城回国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对鼎鼎大名的这两人还是略有耳闻。许少卿倒还没什么,听说为人极为低调,也没有什么花边新闻供人茶余饭后咀嚼,见过的人只说这位许公子温文而雅,不太爱说话,不象是领兵打仗的,倒像是教书的先生。另一个沐释风,那可就精彩多了。只要有留心,就会发现小报上到处充斥着关于他的花边新闻,今天捧戏子,明天泡小明星,要不就是为了哪个名门淑媛与人大打出手,他似乎有个爱好,自己送上门的不喜欢,专喜欢抢别人的女人,别人越是要好,越是恩爱,他就一定要插一脚,非把别人弄散了不行。不过真正抢到手,他似乎又没兴趣了,过不了几日,又开始新的追逐,周而复始,谢倾城有点奇怪,同样的桥段,他一直乐此不彼,不会厌倦吗?
      谢倾城在英国的时候,学过一点心理学,知道这类的男人多半心理有点障碍,可能受过什么刺激,没有安全感,这样的男人,做他的女人会很辛苦。
      两个人比较起来,自然许少卿要好很多,不过,道听途说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见个面,当面见过才能放心,最好能劝得两家都退婚,那就皆大欢喜了。
      谢倾城打着自己的小算盘,不过被谢长安一口拒绝,谢长安的女儿,再怎么大胆也不能象没规矩的大学生那样抛头露面,以前倾城去医院帮忙,用的也是化名,外人不知道,若是被人知道了,只怕他的耳根子别想清静了。他见她喜欢,虽然要她不要去,不过倒也没有过多的干涉,一来是心疼女儿,二来也觉得时代不同了,去医院帮忙也没有什么,见女儿带回来医治过的病人送来的礼物,倒反而生出几分自豪,他谢长安的女儿,果然是最出色的。
      不过这些都是私下里的事,是上不得台面的,否则他也不必费心在外面替女儿掩饰,说她天天在家学书法,练琴,这个时代是不同了,不过到底还是老旧势力占了上风,尤其是大户人家,让女儿抛头露面,和两个男人见面,饶是他开通,也断然拒绝了女儿的要求,他实在丢不起这个人。如果只是被人说几句闲话也便罢了,连累着被夫家看不起,那女儿以后的日子就难过了,谢长安不想冒这个险。
      父女俩合计了半天,还是谢倾城拿了主意,要两人送一件礼物给自己,哪样礼物自己喜欢,便嫁给哪个。
      礼物很快都送来了,都用檀香木盒子装着,大小也一般无二,两个人难道商量好了,送一样的东西来为难自己?
      谢倾城其实从骨子里是瞧不起这两人的,她留过洋,受的是西式教育,又是爱情至上主义者,对两个有权有势的男人迫于利益的驱使,向一个在外人眼里算是恶名昭彰的女子求亲,她对这两个男人万分地不齿,估计这两人送的礼物多半也是俗不可耐,所以她根本没有什么期待,漫不经心地打开其中的一个,是沐释风送来的。
      果然。
      外人传言沐释风最是喜欢用钱砸人,看来不假,送来的礼物竟是颗硕大无比的夜明珠,盒子里还有一张纸,生怕谢家不识货,特地告诉她这颗夜明珠的来历,据说是镶在慈禧太后绣花鞋上的,言下之意自然是这颗夜明珠极其地珍贵。
      谢倾城对这颗珠子嗤之以鼻,现在都有洋灯了,也不需要这夜明珠来照明,硕大无比的一颗,倒还不如东洋的养珠来得养眼,戴不能戴,用不能用,虽然价值不菲,她谢倾城还真的不稀罕。
      有了前车之鉴,对许少卿的礼物自然也没了兴趣,懒洋洋地打开盒子,见了盒子里装着的东西,谢倾城忍不住轻轻地啊了一声。
      是一只小小的发卡,造型是一串紫色的葡萄,也不见得是什么好的材质,就跟寻常女儿家戴的发卡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这一串葡萄,制作得却相当精致,一颗一颗,圆鼓鼓的挤作一堆,煞是可爱,谢倾城不由自主地将头上的发卡拿了下来,那是她最喜欢的一个,造型是一串深紫桑椹,两个发卡,材质、造型、风格,竟有几分相似,摆在一处,竟象是一对。
      谢倾城拿起那个桑椹的发卡,凑近了灯光细看,到底过了好几年,她又喜欢,时常拿出来戴,饶是再爱惜,上面的桑椹也掉了几粒,光泽也渐渐地暗淡了,越来越不象从前那个了。
      谢倾城的思绪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他送这个发卡给她,她一见倾心,简直爱不释手,他将她的手连同发卡一同包在他的掌心,说是会珍惜一辈子。可是,他的一辈子还真短,几个月后,她去法国游历归来,就发现他消失得无影无踪,吝啬得连片字言语也没有留给她。她怀疑他是故意要甩开她,安排已久的出游计划,他到临行前才说有急事不能去,并说服了她和朋友照计划前往,早就有端倪,只是她自己太傻,根本没有往这处想。她真是傻,就算他这样对她,他送给她的东西,她依然视若珍宝,真是太傻了。
      谢倾城怅怅地将发卡依旧别在发间,心里却下了决定:这个发卡,以后只怕是不能再戴了。正想着,谢长安突然推门进来,见她正在看礼物,便笑道:“礼物都看过了?喜欢谁送的?”
      谢倾城将两个盒子递给谢长安,谢长安左瞧右看,过了许久才道:“这两个孩子真有意思,一个送夜明珠,一个送发卡,一个是太隆重,一个却又太漫不经心,我看你——”谢倾城小心翼翼地看着女儿,发现她的眼睛怔怔地看着发卡,女儿的心思自然猜了出来,便笑道:“我也觉得是发卡好,礼轻情意重,关键是懂女儿家的心思,那个只知道用钱砸女人的混小子我也不喜欢,那就是许——”
      “爹——”谢倾城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发卡上收了回来,转向谢长安:“我决定嫁给沐释风。”
      谢长安一愣,他自认为最了解女儿,却想不到女儿做出了这样令他百思不解的决定,他迟疑地问:“你是说,你要嫁给沐释风,可我看你分明更喜欢许家送的礼物,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这样,爹很担心。”
      谢长安担忧地看着女儿,自从女儿英国回来,他觉现她多了很多秘密,也有了很多忧伤,他看着心疼,却又无能为力,此刻,他又看到女儿脸上露出那种忧伤莫名的表情,只觉得心被狠狠地刺痛了,全身充满了无能为力的虚无感。
      “爹,女儿这辈子再也不会喜欢别的男子了,嫁给谁便是害了谁,我看许家公子是个感情细腻的性情中人,女儿不忍害了他,沐家的这个,听说是风流惯了的,我也害不了他,女儿就嫁沐家吧。”
      谢长安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他知道女儿心里有人,只是没想到感情已到了这个地步,嫁谁便是害了谁,她竟然会这样想,该是受了多大的伤害才会这样糟蹋自己。谢长安看着脸容凄清的女儿,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他为人刚毅,一生只落过两次眼泪,一次是连朝云终于答应嫁给他,他喜极而泣,落下了欢喜的眼泪;另一次是连朝云弥留之际,他知道再也留不住她,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了下来,他以为这一生,再也不会落半滴眼泪,可是看着女儿凄苦异常,却又悱恻至极,竟与妻子弥留时的表情无异,这眼泪似乎又忍不住了。
      谢倾城也发现了父亲的异样,忙过来安慰父亲:“爹,你不用替我担心,我不过说说而已,嫁到沐家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
      “罢了!”谢长安狠狠地跺了跺脚:“我就是拼了命,也要让你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否则我对不起你的母亲,我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见她?爹不再逼你了。”
      嫁给自己喜欢的人,可是,人海茫茫,要去哪里找那个人?就算找到,那个人也已经不要我了。谢倾城只觉心里一痛,这眼泪就止不住了,怕父亲看着伤心,慌忙用手绢擦了擦,强自笑道:“爹,女儿以为,还是嫁一个没心没肺的人比较好。你看你,自娘走了以后,你就从来没有开心过,你活得多辛苦,我最清楚不过了,我不要我的夫君将来也象你一样痛苦。”
      谢长安心里一惊,女儿话里的意思分明——他颤颤巍巍地一把抓住女儿的手:“你在打什么主意?可不要吓爹,你——”
      “爹,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我会爱惜自己的,只是——”谢倾城的脸上有一种凄厉的决绝:“他这样对我,我无论怎样也是活不久的。”
      谢长安害怕到了极点,颤抖着叫了声:“桑儿——”
      谢倾城转过脸,脸上的笑容凄清,有一种说不出的倦怠与慵懒:“爹,我累了,这婚事就这么定了吧。”
      婚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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