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神圣》Ａｂ

2、不赌?

　　周一，高老头如常的在早读后进行动员。
　　“同学们!又是一个全新的星期!虽然上星期周测大部分同学的成绩有了明显的提高——”

　　看着高老头明明喜上眉梢却又极力掩盖到扭曲的表情，周浩预感不妙。
　　“但是要注意了!成绩有所提升是因为这次的题目出的容易!这次考得好不代表着你真的能在高考的时候考出这个成绩！”高老头顿了顿，像是回想起什么，胸口突然几个起伏。

　　“而且还有个别人，考得惨不忍睹!!给我好好反思!!自己要是不能反思，来办公室!!我来帮你反思!!”

　　果然啊…

　　“现在把周测卷子发下去，大家务必要认真核对标准答案，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要放过!同学们，你们要记住——”
　　根据以往的经验，接下来该是经典名句了。
　　周浩心想。
　　“谁的答案都不是唯一!有思路，有想法，你的答案就是唯一!要敢于把自己的答案修改成能和答案媲美的精准!”

　　啧啧啧。
　　考卷虐我千万遍，不及高老出金言。

　　每个人都有想法，但是想法都是脑子里的事，在没做出来之前，永远都是你自己一个人的异想天开，真正有本事的是想了，也做了，而且做得无限靠近心中的正确答案。

　　高老头不愧是班主任啊。
　　一手成绩，一手身心。
　　学生嘛，成绩身心必须一起抓。

　　“周浩!”

　　高老头突然一嗓子，周浩瞬间回神。

　　“啊？”
　　“你!跟我来办公室!”
　　…
　　惨了哟。

　　想起来上周测试，周浩慢悠悠地起身，试图拖延一下时间。
　　椅子往一侧歪去，发出“吱——”的一长声。
　　闻声，一只脚已经跨出门外的高老头又愤怒地把脚收了回来，转过身，对着周浩吹胡子瞪眼。
　　“你小子给我赶紧的!磨磨唧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吗!信不信再拖我让你第一节课都在办公室上!!”

　　不得不说您老的耳力是真的好。
　　周浩紧急小碎步跑了两下，假装自己很听话的样子。

　　高老头满意地转过身，周浩瞬间恢复成动作迟缓的老僵尸。
　　老僵尸思维发散，眼睛也不行了，走着走着迎面撞上端着杯子的李萌萌。
　　伴随着清脆的碎裂声，溢出热水瞬间浸透夏日单薄的短袖。
　　“周浩!!你怎么又不看路的啊!”李萌萌压低声音，气急败坏的朝他说道。

　　周浩的内心也有点崩溃。
　　How old are you!
　　怎么老是你!
　　自高三开学三星期来，几乎每周都要碰碎一次杯子，无一例外的，全是李萌萌的。连续这么多次，周浩真怕她发难，于是周浩准备使出苦肉计。

　　“嘶——”
　　周浩突然表情痛苦万分地拈了一下浸湿的短袖，靠近腹部的位置，湿漉漉的一片。

　　李萌萌想起杯子里的热水，皱了皱眉，到嘴边的责备又咽了回去，只小心地问了句“…没事吧？要不要用冷水冲一下啊？”

　　冲什么，就是轻微的烫了一下而已，周浩意念回复。
　　嗯？等等？冷水冲一下？

　　我的妈耶好机会啊！

　　萌萌同学真乃一流的神助攻啊！
　　此时的萌萌同学眼神还停留在少年的伤势上。得不到伤患的明确回应，心中正惴惴不安，就听周浩回了一句
　　“没事，萌萌你真是…”

　　周浩声音突然低沉
　　“…干得好!!”

　　李萌萌一脸懵逼。

　　周浩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高老头所在的数学组办公室，“咻——”的一声推开门，惊得门口一位撅着屁股对着盆洗手的老师瞬间挺直腰背。

　　“老师!我被开水烫着了!!”

　　高老头正低着头戴眼镜，闻言手一抖，眼镜腿好险没戳进眼珠子里。

　　周浩以为高老头会体贴地让他赶紧去用凉水冲冲。

　　然而出乎意料的，高老头完美复刻了李萌萌一开始的表情。
　　高老头气急败坏地冲他喊“臭小子你给我过来!”

　　计划失败。

　　周浩慢吞吞地挪过去。
　　高老头把事先抽出来的卷子平摊在桌子上。
　　“周浩你看看你这考得是啥？啊！数学卷子背面大题一道不写，附加题倒是每道都给我写得完整仔细，你想干嘛呢啊？装傻充愣高考怎么评分你是不是不清楚？”

　　怎么可能不清楚，就照您这天天叨叨几遍的，估计我老得牙都掉光了也能吭哧吭哧给您背出来。
　　“附加题只给一道的分儿，算你三道都写出来了，也只按作答顺序给你第一题的分数…”

　　周浩感觉湿衣服贴身很不舒服。
　　门口洗手的老师淡定的路过，坐到高老头对面的办公桌前，翘起腿，悠然自得，时不时看向门口，好像在等什么人。
　　哎，这个老师不是八班数学老师吗？怎么换发型了？以前头发没那么多的吧？做移植了？
　　周浩手里攥着衣服湿掉的那一部分，因为思考，手里不自觉地旋了几旋。

　　空气突然安静。

　　周浩赶紧把自己飘忽不定的目光收拢，强迫聚焦在高老头脸上。
　　高老头镜片后的眼珠子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盯着我干吗？找不同吗？
　　说起来，哎，老头换眼镜了啊…

　　“确实烫着了？”
　　…
　　嗯？
　　虽说脑中有一瞬间迷，然而身体反应更快。
　　周浩缩了一下腹部，背脊微微弯曲，脸上露出了点点强撑的痕迹，目光下移，整个人仿佛都在虚弱的边缘。
　　“没事…老师，我可以的…您继续。”
　　高老头本来就紧锁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使劲瞪了周浩一眼，转过头长叹了口气，取下眼镜，双眼轻阖，揉揉眉头，对他说道
　　“去吧，先去冲冲，要是疼得厉害，就去医务室看看。”

　　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的？

　　周浩飞快地瞄了高老头一眼，想确定此话虚实。
　　高老头似是有所察觉，猛一睁眼，又瞪了周浩一眼，气道“还不赶紧去!!”

　　好的好的我马上走。
　　周浩正准备撤退，眼看着快到门口，希望的曙光就在眼前，又忽听得高老头喊住他。

　　唉。又怎么了嘛…

　　“烫着肚子了不是怎么冲啊!要毛巾不要？”

　　周浩愣了一下。
　　就在这档，仿佛历史重演。

　　办公室大门再次被大力推开，露出一个痛苦的面庞。
　　“老师!我吃坏肚子了!!憋不住了!!”

　　这个人，撇开像是被502粘住了一样的皱缩表情，好像有莫名的熟悉感。
　　周浩与这位同学的目光在空中来了个完美对接。

　　呀呵——王骢你也很可以啊！

　　“周浩!”

　　周浩猛回头，巧了，刚好用脸接住了高老头甩过来的毛巾。
　　把毛巾从脸上拿下来，两位对坐的数学老师不约而同地朝门口的两人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赶紧离开。

　　周浩在洗手台前缓慢的浸湿毛巾，问王骢“你怎么了？”

　　王骢的声音从隔间里传出来，显得沉闷无比。

　　“哎哟早上吃坏肚子了，疼死我。”

　　周浩冷笑一声。
　　“你可别装，今天早上咱都一块来的，早饭吃的都一样，怎么不见我有事？”

　　“哎——给点面子嘛，反正咱俩半斤八两，我骗不过你，你也骗不过我…哎等会儿，先别说我，跟你说个正经事儿啊，你前天跟我说你妈给你找了个司机，周六专门接你的那种，你还记得吧？”
　　周浩哼了一声算作回应。
　　“我觉得可行，而且应该让她顺便负责周日送你回学校，别整天每到周一就蹭我家车，那可是我跟常佳的私人空间，私人空间，懂吗”
　　周浩气急反笑。
　　“王骢我说你能不能正常点还私人空间，从你穿开裆裤那天起我都认识你了，怎么不见你跟我有私人空间常佳不过是上高中搬到你家对面了，认识三年都不到，不就是离得近经常一起来学校吗？还跟我讲私人空间，人家愿意吗啊？”
　　“嘁，不信算了，我跟你说，常佳我俩肯定要在一起的，早晚的事儿。…算了，说了你也不懂，你这次怎么着了？老高为啥找你？”

　　周浩一手拿着毛巾，另一只手把水龙头拧到最大，水管呲呲的往外喷水，周浩皱皱眉，又往回拧了一点，回答道“你还有脸问，还不是上次跟你打赌输了，愿赌服输，这次考试背面只做了附加题。”
　　“嗨哟！你还真的没写大题啊？哈哈，牛啊!我的哥!我都不敢大题空白。”

　　“你会写？”

　　“不会啊，我就把题干里的条件抄了一遍。”王骢无辜道。

　　周浩无奈道“… …咱俩到底谁更牛？”

　　“肯定你啊，我知道你都会，不过话说，你都敢这样了，你们班老高对你还这么轻拿轻放啊？”

　　周浩突地想起高老头长叹的那一声，抿紧嘴角。

　　“哎你怎么不说话了我觉得咱下次打赌可以赌得更大一点，反正你们老高也不会怎么样你。”

　　毛巾已经浸满了水，沉甸甸的，再也浸不了更多。
　　周浩关掉水龙头，手里的毛巾淅淅沥沥，接连不断的向下滴水。

　　“不赌了。”

　　“啊你说啥？”
　　王骢冲了水从隔间出来，走到洗手池边洗手，脸上挂满疑惑。

　　周浩目光低垂，把毛巾对折，捏住两端，双臂使劲，薄薄的肌肉瞬间凸起，拧掉了毛巾上的多余水分。
　　然后周浩抬眼，与镜子里王骢的追问的目光对视，一片坦然。

　　“我说我不赌了，不想再拿高老师开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