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扇》一条大鱼。

2、一只鬼。

　　云雾缭绕，幽坛清明。
　　荆草草胆战心惊。
　　她像往常一样回上山采药，不慎掉落山崖，一醒来自己就在这阴森森的地府了，一个白胡子老头漏出阴森森的白牙，在一个本子上写上了她的名字。阴森森的告诉她她已经死了。想她生来被父母抛弃，好不容易长大了，还拜了师傅，人生都要圆满了就这么死了？心有不甘内心挣扎的荆草草挣扎的看了一眼阴森森的老头，心里的最后一点挣扎也放下了。师傅这里好可怕我想回家。
　　荆草草，你本已魂飞魄散，魔君感念你在人间为善已久，特留你一命，自今日起，便做了这地府的随侍小鬼吧。
　　欲哭无泪
　　死了就死了，好歹比死彻底强。荆草草一向是个乐观的人。既已经是个死人了，荆草草就开始为自己的鬼生谋划了。没死之前她是个小药徒，这随侍婢女是没做过不过想来应该不会太难吧。荆草草想着自己倒是应该去讨杯孟婆汤喝的，她还没尝过呢，想来是自己死的匆忙竟没人提起这事。正想着一不留神就撞到了人，哦不，鬼。这鬼生的玉树临风。桃花眼熠熠生辉。荆草草色心大起，一时竟看的入了迷。
　　放肆！哪里来的小鬼，竟然冲撞魔君！
　　一声怒吼把荆草草的思绪拉回，意识还没清楚就见众人齐齐跪下，身旁的小鬼拽住了她一起跪下。面色惶恐。
　　魔君封秧眼神怪异。抿了抿薄唇。迈开长腿，走了。

　　死罪难免，活罪难逃。荆草草又一次见到了白胡子老头。老头亮出阴森森的白齿。
　　即日起，你去魔君的长生殿里侍候吧。

　　临走前，地府的小米子来找荆草草告别。小米子是个吊死鬼，上辈子的事情因为喝了孟婆汤已经忘了，平常看起来与一般的鬼并无不同，只有在心绪波动时嘴里会伸出长长的舌头来。舌头太长了她吐字有点不清，荆草草没听清，只隐约听见什么魔君什么靠近的。但是感念她一定是不舍的自己，荆草草有点感动。是以她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感动并深情并茂的答应她，自己一定努力巴结魔君，等她发达了就回来看她云云，然后一扯自己的包袱，壮志凌云的去了。

　　魔殿别有洞天，虽在地府却烟缭雾绕，宛若仙境。荆草草更加惶恐了，门口的小鬼议论她听见了，这魔君封秧虽然承接君位不过几百年却是个心狠手辣的主，这送来的小鬼只要被赶出去竟然都扔进忘川河了。鬼界有河，名曰忘川。那河中有不能转世的恶鬼，掉入河中，要被日夜撕咬，直教鬼也不能死的痛快。
　　生虽不是人杰，死了还是要做鬼雄的，荆草草握了握拳，抬头挺胸的推开了魔殿的大门。白白浪费了她一番的壮志凌云，魔殿内空无一人。荆草草不敢乱闯，老实的蹲在墙角等待发落。这一等一直从早等到了晚，眼皮越来越沉，终于一个忍不住睡了过去。
　　她是被踢醒的。入眼就是封秧的俊脸。眼神依旧怪异。
　　封秧一进殿就感觉到了殿内多了丝不同的气息，他心有不悦，自打他历劫归来。天上那位就变着法往他殿里塞人，之前都被他找借口收拾了，但是这回，他内心惊疑不定，语气迟疑。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
　　荆草草:……
　　“殿下，我是新来侍候的婢女。”
　　封秧目光看着前方，像看着她又像只是在出神。荆草草忍不住跟着出神，真真是得天独厚。怎么能有这么好看的人。这时只听他薄唇微启道:
　　扔出去吧。
　　扔出去吧哇说话都这么好听……等等！扔出去吧？？！
　　荆草草瞬间回神。急忙抱住魔君已经迈出的长腿。
　　等等等等！你不能把我扔出去！一想到被扔进忘川河荆草草只觉得悲痛不已。声泪俱下。
　　君上我上有老下有小我还小呢我不能死啊。
　　封秧觉得莫名其妙。既然送来的人是她，他自然不会让她去忘川河的，只是这殿内魔气重，只怕她受不住，所以单纯的把她扔出去而已。只是，她说什么？上有老下有小？
　　如果本君没看错，你当是新下地府的。难道你在人间还有亲人？
　　荆草草……
　　君上，那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文武双全死了真的是地府的损失啊您会后悔的！
　　封秧眼中笑意闪动。
　　哦？那你都会些什么？
　　荆草草呲牙咧嘴，我会做饭。
　　本君不食烟火久矣。
　　荆草草继续呲牙咧嘴，我会打扫！
　　会打扫的小鬼多了。
　　荆草草不敢呲牙咧嘴了。我，我，我会听话！
　　在这地府，还没有人不听我的话。
　　荆草草绝望了，下定决心般，我会暖床！
　　他眼皮微抬，静静看了她一眼。
　　哦？
　　荆草草彻底绝望了。鬼命休矣。
　　那你便替本君暖床吧。
　　荆草草为了生存屈辱的成为了一个暖床鬼。当晚她爬上魔君的床，魔君的床下放的是千年寒冰魄，据说是为了压制身上的魔气。这样一个随时需要寒冰相伴的人却偏偏希望睡一个暖暖的被窝。荆草草一边吐槽一边努力把床暖的热腾腾等魔君回来。
　　封秧回来的时候已经子时了，床上的人儿已经熟睡，巴掌大的小脸缩在被子里，越发显得楚楚动人。他不动声色的爬上床，将人揽在怀里。满足的喟叹一声，
　　再等等我吧，给我一点时间，我什么都处理好，我们去人间做一对普通夫妻。相濡以沫，白头偕老。
　　这一夜荆草草睡得并不安稳，她做了一个恍恍惚惚的梦，梦里她在药棚里喝醉了酒，抱住一个玉树临风的男人不让他走，那男人面目不清，只语气温柔又狰狞。既然你不舍得我走，那就跟我走吧。梦中惊醒，荆草草神经都有些迟钝。转过身来却是放大的俊脸。荆草草捂住了嘴。

　　地府神兽阁住着上古神兽谛听，因释佛理，明正道，得天机修化神身，又在地府修行数万年道行已不可计量。此时，神兽阁万年不出阁的那位站在魔君殿下身后，语意迟疑。
　　殿下可当真想好了吗。
　　那位没有说话，空荡荡的大殿聚起云雾又悄悄消散，仿佛有人来了又走。良久，谛听听到他说。
　　本君已等了太久。你可，还要拦我？
　　谛听笑了，
　　殿下为我主，主帅行军，将焉有不随的道理。
　　你不怕天命吗。
　　天命又如何，殿下不惧逆天改命，老臣便洒脱一次，陪陪殿下，我已拦了殿下一次，绝不会拦殿下第二次。
　　地府不分四时，没有冬夏更迭。却有白昼黑夜。荆草草最近很是苦恼，大概是因为近日奈何桥头的彼岸花盛放，许多鬼侣日夜依偎着秀恩爱。荆草草觉得，自己有些思春。若是一般思春也便罢了，荆草草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思的是地府魔君。这个发现让荆草草日夜惶恐，要知道，那些觊觎着魔君封秧的鬼前辈们，可还在忘川河中鬼骨未寒呢。荆草草觉得，自己有必要谈个恋爱了。要谈恋爱，首先得有时间，作为被要求十二个时辰侍候在殿内的荆草草而言，明显条件不成立。求封秧？不敢。既想解决矛盾又想谈恋爱，荆草草吧目标对准了门口守门的小哥。目标有了，套路还得走，她师傅曾经说过，女孩子若是太过不矜持会让人望而却步。虽地府民风开化，但荆草草本质里还是个矜持端庄的鬼。荆草草决定套路下小哥。看过的戏折子上说，大抵世间男子，都喜欢窈窕淑女。翌日小哥来执勤，荆草草扭扭捏捏弱不禁风状的前去同小哥谈心。效果果然很好，小哥很是诧异。忙让了座给她并十分关心的问她如何扭了腰。荆草草一个不慎载倒在门槛，气愤的吃光了小哥壶里的酒。出师不利的荆草草反思自己，鬼不能以偏概全，或者小哥不喜欢这一挂？于是第二日她重新打了好酒，去探小哥的口风。坐在门口等了许久小哥姗姗来迟，身边跟了个弱不禁风扭扭捏捏的女鬼。荆草草一颗少女心没送出去就灰溜溜的被堵在了门口。晚上荆草草蹲在门口数星星，其实地府没有星星，天上飘着的都是生者给亡灵的祈祝。在茫茫的地府二十二域的天空灿若星辰。
　　封秧回来就看见这样的情景，身材娇小的少女蹲在殿门口，身前是比万丈星辰还要灿烂的灵光，少女一手抱着酒壶，一手扶着殿门。封秧停住了脚步。不动声色的坐在了少女身旁。少女意识到了来人却意外的开口说话，大概是将他认做了别的人。
　　你说这地府这么大魔君他怎么就安排了一个守门的，好事总该成双才好啊。
　　怎么，你有什么好事。
　　荆草草迟钝的回头，酒气上浮，脸上浮现一朵朵红云。这个样子着实让人心动。封秧眸子微暗。
　　你为何想要多一个守卫？
　　谈恋爱。荆草草诚恳且矜持的说道。
　　荆草草的酒是随着周围一点点升起的冷气清醒的。她抱着肩膀，清明了三分的眼神无声质问封秧为何外放魔气。
　　你喜欢子崇？
　　子崇是守门小哥的名字？荆草草犹豫了三秒，觉得自己对小哥委实谈不上喜欢，遂诚恳的摇了摇头。
　　魔君殿下双手环抱，对这个回答十分满意，想了想，不放心的道，
　　你想谈恋爱？地府是不准谈恋爱！
　　荆草草想着那些在彼岸花海里日夜相偎的众鬼。心中觉得封秧其实十分可怜，瞧，所有人都瞒着他呢。
　　封秧见她懵懵懂懂
　　听明白了？
　　她点头。
　　那还不快去给我暖床
　　荆草草……
　　第二日荆草草发现守门小哥旷班了。之后第三天，第四天，小哥都没来。果然爱情让人腐朽，难不成地府还有蜜月假不成。荆草草是个兜不住疑问的性子，当晚她就问了封秧这个问题。
　　封秧长眉轻挑，眼神淡淡的。
　　唔，本君觉得这不需要人守，开着薪水守门委实轻巧，遂让他去守九州门了。九州门连接地府与十三天，因百年前一场大乱，天族降下九州业火。后来虽然封秧破了火阵，但九州门周边十里皆是红火，鬼魂触之既魂飞魄灭，荆草草打了个冷颤，也不知守门小哥怎么得罪了封秧，为守门小哥默默祈祷了一下。
　　没了小哥整个殿内空荡荡的只剩下荆草草一个人。小哥的酒壶还在她这呢。又想起前日他说要求她办点事情还没说呢。若是寻常鬼大抵会本本分分守好殿门暖好被窝发挥余热。然则，因为荆草草自小无父无母被师傅养大。她师傅此人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却认为自己于佛理一方面十分有见解，而他收了荆草草为徒时已经能做到自欺欺人。唬人着实很有一套。荆草草年幼单纯，被灌输了许多佛理，且至今深信不疑。这阐述的许多佛理里就有这么一条。人非有品不能闲。据她师傅所解释，有品，就是要懂得取舍，懂得选择。她师傅当年还用生动的比喻引导了他。
　　比如你约了朋友，然而此人久等不来，那么你是焦躁，烦闷，还是郁郁寡欢？
　　荆草草吞了嘴里的糕饼，诚恳的答道。
　　那我就去找她。
　　他师傅点了点头，深有孺子可教之感。
　　遂今日不见小哥，荆草草想起不能因为死了就辱没师傅教导，于是简单收拾收拾，背上了小哥的酒壶，往九州门走去。
　　九州火连绵十里，非是亲眼见过才能体会其多么波澜壮阔，多么令人恐惧。
　　缠绵的火焰卷上云天，意欲摧毁一切。透过重重的火幕，好像看见那人逆着火光追来的身影。高大，挺拔。不断的提醒着她。不管她走了多远，他都会来的。
　　你不会死。我会娶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你怎么了？小哥拍了拍她的肩膀。末了又有些诧异的问，
　　你为何哭了？
　　荆草草抹了抹不知不觉中掉下来的眼泪，摇了摇头十分懵懂。
　　不知道，我看着这火，觉得十分难过。仿佛，仿佛。荆草草摸着胸口，
　　仿佛我进过这里似得。
　　小哥对比很是不屑一顾。
　　别吹牛了，这九州业火烧了百年，进过这九州门的都死在百年前了。唔，也不是。小哥想起来什么似得说。
　　魔君殿下也闯过呢。
　　小哥新交的女朋友是个野鬼，野鬼没有亲人，没有坟墓。因而养成了一个独特的爱好。看星星。可是地府没有星星。小哥求荆草草的就是这件事，他要为女朋友放天灯。这是他托梦给人世的亲人烧下来的灯，灯上写着她女朋友的名字，荼玖。荆草草的任务就是在荼玖和小哥见面后将天灯放上去。荼玖还没来，小哥蹲在地上和荆草草谈八卦。
　　地府为祈祷放天灯已是传统。每逢鬼节，黄泉河畔就会有天灯升起。但那些都是人间烧来的灯。我在地府二百年了，只有一次见过这二十二域地府里升起天灯。你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吗？
　　荆草草心知今夜能听到不少八卦，上道的把手里的酒壶递上去。小哥果然十分满意，扔给她一个满意的眼神，继续说道。
　　是魔君殿下娶妻那日。那日魔君殿下点燃了七七四十九盏不灭天灯，天灯顺忘川飘过。灯光照亮了整个地府。场景十分的壮观瑰丽。我活了那么久，第一次看见那么美丽的场景……
　　封秧娶过亲？那人该是什么样子呢？定是端庄美丽，能帮他处理事物，对了，还能帮他暖被窝。荼玖。听说魔君殿下的未婚妻闺名阿荼，只可惜后来二十二域忽燃业火，封秧受了重伤，那位姑娘也从此失踪不见。怪不得他把守门小哥遣到这可怖的地方了，大概是见别人恩爱想起了伤心事。荆草草的心里沉甸甸的难受，也不知那样一个人，该如何温柔的对待心爱之人，用温柔的，缱绻的语气。唤她阿荼。现实果然不是这样的。荆草草看着眼前的这个人。封秧英俊的脸庞上布着可疑的红晕，一身酒气。刚刚有天将奉了天帝的命送他回来。原来今日天庭大宴，魔君殿下不知怎么一反往常，竟多喝了许多千年的蟠桃酒。天帝不敢耽搁，忙让人送了他回来休息。此刻这个人站在她面前，眼神平静，语气如常，用淡淡的含着酒香的唇唤她，阿荼。竟是将她当做了他的那位失了踪的未婚妻？
　　我不是阿荼。
　　阿荼。封秧的眼神深邃，像是看着她又像透过她看着别的什么人。你叫阿荼。
　　眼前人语气执拗，因着酒气吐字不顺，一字一顿的强调。即便如此，也是明艳朗朗，姿态风流。这样一个人，那样倾心那个人，她又拿什么去比呢，但到底她是个有尊严的鬼。
　　我不是阿荼，我是荆草草。她推开他。想越过他走出去。手腕蓦的被紧，天旋地转，她被拥进了一个宽阔的怀抱，唇上敷上了软软的东西，带着淡淡的酒香。一瞬间石破天惊，荆草草迟钝的反应过来，想要挣脱开来，那人却突然放开了他，他的神态清明，眼神专注。
　　是你，不管是草草还是阿荼，是你就好。

　　又是梦中惊醒，荆草草心中十分苦恼，左右魔君不在，她就顺着小路偷偷去找小米一。想来她定是很高兴见到自己的。小米子果然很……这表情好像不是高兴，这是惊吓？
　　她问，我是草草啊，
　　小米子终于把舌头收了回去，
　　草草你没死啊！
　　我死了啊！
　　小米子机智的收了嘴没有深层次的讨论鬼能不能再死的彻底这个问题。
　　高兴的带她品尝家人新供来的点心和桃花酒。荆草草一边吃一边吐槽，
　　小米子，你说魔君他是不是喜欢我啊
　　小米子一口酒喷出来，
　　草草，你不会被打傻了吧？都做起梦了。
　　荆草草也很茫然，脑海中浮现那人，他明明。叫了她的名字。只是随口一说，这样被点破还有点恼羞成怒。
　　鬼就不能做梦了吗！？
　　你傻啊，我们是鬼啊，哪能做梦啊。
　　我们是鬼，哪能做梦。
　　从黄泉一路走回来荆草草都在脑海里回想这句话，过了忘川河都不自知，迷迷糊糊走到了魔君殿前。封秧已经回来了。荆草草握了握手，决定问个明白。
　　荆草草迷迷糊糊躺在床上日行一善的暖被窝的时候才有时间回想了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是鬼吗？她问
　　不是，他答
　　那我是人吗？
　　不是。
　　那我是谁？
　　你自己能记起来吗？
　　往事我自是记得的，却总依稀觉得大概上辈子与这地府有什么姻缘，总是有一些朦朦胧胧的梦。
　　那你梦出结果了吗。
　　我看着他。说
　　大约就快有结果了。
　　他说，好，那等你全部梦见了能说给我听吗。
　　眼前人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让她沉溺其中。一时忘了一切。
　　好啊。
　　你愿意嫁给我吗
　　好啊……诶？！
　　那现在去给我暖床吧。
　　好……好啊
　　美色误人，美色误鬼啊。
　　魔君封秧活了九百岁，第一次因为自己的容貌自豪，看着荆草草熟睡的脸庞，封秧暗暗决定既然这美人计有用，有机会就多用几次。

　　荆草草其实很是羞愧，作为一个有记忆的鬼，年纪一大把的她竟然害羞了，这几日闭上眼就想起封秧的那句话，害得她辗转反侧不知怎么办才好，一连好几日都躲着封秧走，这几日地府不太平静，小鬼们活动频繁，荆草草顺路去打听打听，才听说魔君要渡劫。
　　封秧要渡劫了？据说魔君渡劫惊险异常，荆草草觉得心里好像沉甸甸的不知为何不太舒服。想去找守门小哥聊聊天，只是今日小哥同女朋友生气了情绪也不高，荆草草走在彼岸花海旁，觉得这么躲下去也不是办法，师傅常说，感情要顺其自然才好，她该去问问明白，若那人也喜欢她，她们便在一起，恩恩爱爱。若他只当她是那未婚妻的替身，就该断了矫情，江湖不见。决定了荆草草就去寻封秧，左找不见右找不见。最后在彼岸花海里看见躺着的那人荆草草仰天长叹。
　　你为何在这里。
　　等你。
　　等我干什么？
　　封秧没有回答，支手从花海里坐起身来。
　　你不躲我了？
　　荆草草紧了紧拳头。正要问出话来。却见那人张开双臂。
　　快过来，我有点想你。
　　荆草草的心突然就软了。她走过去，抱住那人。
　　没关系的，荆草草想。或许他的世界里曾经出现过那样一个人，那又有什么呢。她曾经也很喜欢过一个人呢，那是她尚年幼，师傅派她采药，遇见了一个从天而降的白衣侠客，那人的模样已经记不清了，记忆里只剩下那人从天而降纷飞的衣角，十分的风流俊俏。大抵所有春闺少女都有一个侠客梦，依稀记得后来他要走了，荆草草十分不舍，喝醉了就哭着缠着他不让他走。后来……后来怎么样了呢，第二日醒来那人就不见了，她死之前漫漫几年，都没再听到过那人的消息。现在她来到了这地府，遇见了封秧。荆草草本是十分豁达的性子，师傅也曾说过，红尘万物皆有因果，药有药的因果，人有人的因果。感情这个事也在因果中，那人与他只是缘分未得圆满，如今这个人就在她身边，荆草草觉得心中十分满足。
　　荆草草被封秧抱回长生殿这件事。不出三刻就传遍了二十二域。这个荆草草本人倒是还不知晓。她又做梦了。梦境栩栩如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她终于看见了那人的脸，身边是肆意绽放的彼岸花海，那人牵着她的手，忘穿石上镌刻着俩人的名字。梦境镜头是漫天的九州业火，红色的火焰像把整个地府燃烧起来，她站在巨大的九州门廊下看他。
　　她问他，你想让我死吗。
　　你不会死。那个人看着她的眼睛，喊的却是另一个名字，
　　阿荼，你不会死，走过去。待你出来，我会亲自铺红妆十里，点燃七七四十九盏不灭天灯。娶你为妻。一生一世一双人。
　　于是她笑了，她答。好。
　　好，天堂如何炼狱又如何。只要你让我去，我便去。荆草草看见自己走上前。抬起脚。他个子太高，自己抬起脚才堪堪到他脖颈。柔柔的亲了他的唇。转身没有停顿的走向九州之门。
　　梦中惊醒一脸泪水。荆草草狼狈的从床上爬起，冲向九州之门。
　　地府魔君与凡人女子阿荼相恋，擅离职守，有违天道，天降异火焚烧地府七七四十九日。所经之地鬼神俱灭。不忍重鬼受苦，阿荼自愿堕魂，闯九州门，入鬼道。上苍感动，终成眷属传为佳话。
　　故事总是故事，现实她堕魂失败，重入轮回，失去了所有记忆。
　　封秧啊封秧，你千万不要有事。
　　九州业火重燃，方圆十里红焰灼灼。荆草草双目失神的站在九州门下，察觉到封秧虚弱却依旧强大的神识。只觉得浑身冰凉。心跳如雷。身边的鬼差几次看向她，眼神飘忽不定。几次欲张口，终于还是忍不住安慰道。
　　魔君殿下是我二十二域千万年来的第一人，你不必担忧
　　荆草草拍了拍胸口道，
　　我不是怕只是有点担心。
　　鬼差的眼神就不一样了，近几日魔君殿下的八卦传遍了二十二域，众人皆传鬼魔君的女人胆色非寻常女子泰山压顶而面色无惧，果然是人才。怪不得让魔君垂怜。
　　正想说些什么，只听荆草草又道，
　　我怕的时候，不仅心会跳，手还会抖，腿还会哆嗦。
　　鬼差:……
　　诛心之劫乃仙之劫，这筑心之劫则为魔之劫。耳边传来声音，荆草草抽出心神看去，是神兽谛听。
　　堕而成魔，需将心凌迟切下，受九九八十一刀。心死意灭。化而为魔，从此再无牵挂，也就没有了弱点。鬼君乃远古巫灵，生有七窍玲珑心，而筑心，正是需将自己多年业障诛心，凝聚脉络成心。鬼君掌魔界多年，业之苦更远非常人所能承受，能不能渡劫还是未说，即便成劫，他也不在是那个没有弱点的魔君了，他从此有了牵挂。再不是没有弱点，自然无法保护魔界，他是为了你，放弃了一切。
　　这老家伙，当年就是他拦了封秧，害她没见到封秧堕魔失败，如今还来恐吓鬼。荆草草忽然笑了。
　　那又有什么呢。他有我啊。她说。
　　是啊，那又有什么呢，他还有她，从此以后，她会爱他敬他保护他。他们会是彼此的唯一。这天上地下，只要我们拥有彼此，即便失去一切，那又有什么呢
　　谛听已经三万岁，却在这一瞬间，突然明白了眼前这姑娘哪里值得魔君放弃了一切了。只是，他到底，欠了她一个十里红妆铺地的盛大婚礼。
　　荆草草想起当初与魔君在人间初识的日子，那时候她叫阿荼，还不是一个鬼，也不怕光，她看见她，从此眼里全是他。随他入地府，为他闯九州。这世上有太多的相忘于江湖，人我俩忘，相见不识，只是啊，她一直都是没出息的那个，安能与君相决绝，免教生死做相思。

　　地府的九州业火又烧了整整七七四十九日。封秧在人间睡了整整七七四十九日。
　　一觉醒来床畔不知为何趴了个小鬼，这让记忆混乱身体虚弱的魔君有些恐慌。只是小鬼却十分殷切没有恶意。身心疲惫的魔君大人想，既然这小鬼没有恶意，本君又需要她身上的阴气，便在这人间住一住吧。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