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一方》十有五

3、三

　　被黑暗包笼着，他在光点中心。一双稚嫩的小手在琴键上熟练地弹跳，光一点点从琴键逸出，仿佛在释放脑海喷涌欲出的幻象。
　　过了许久，黑暗里侧开一扇光门，一个黑影出现。
　　“杰杰，这首《小星星变奏曲》弹了一下午啦，今天欣欣老师还表扬你了呢～来，妈妈带你出去玩。”
　　那个下午母亲给他买了一套期盼已久的乐高积木，回家路上，雨湿的空气里，白玉兰闻起来像冰淇淋一样甜。
　　登台阶时他拾起一朵，却不小心踩在打滑的石子上，几乎摔倒，让人扶住。
　　“小心。”
　　他转头看到一双湛亮的眼睛，颇感意外。一缕发丝贴在戚曼澜额前，她喘息着，脸颊上现出母亲种的那些蔷薇的光泽。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向她示意一笑。
　　两旁的人陆续朝前涌动，比起两小时前在山脚，明显吃力了许多。
　　放眼一望，远山绵延起伏，缓缓升起一带青霭，被雨雾泼染的山色，晕开在天地间。
　　“咚……”恰在这时从山顶滚落一阵钟声，但缠在雨雾里，格外悠长，朦胧。
　　走在队尾的老柳告诉大家，再过二十几分钟就到山顶落桂村了，今晚大家就在那儿露营。
　　人群里一阵骚动……
　　他对一旁的曼澜和蓝思齐说道：“我查了天气，明晚天晴，这里可以看到星空。”
　　蓝思齐睁大了眼睛，立马笑着回他：“明早或许还可以看到毕业第一个日出呢。”
　　曼澜在一旁笑，爬山时的她矫健得像条小兽。
　　那次在书店，她就是一只凶狠又脆弱的小兽。
　　他们经常在书店照面，但彼此交流不多，施杰不喜欢阅读时被人打扰，相信她也一样。但有一次他在畅销书区碰到她正低头读一本自己很喜爱的犯罪推理小说。他停下脚步，这时注意到她额角有一块铁青，裂口有被擦干的血迹。
　　他心里升腾起一种陌生又奇怪的感觉。
　　他受这感觉催使，转身去街上买活血化瘀的药送到她手上。她接过时眼里没有感激，目光像只受伤的小兽。
　　后来他知道她家里有个酒鬼父亲。
　　“我从没见过我爸的样子，我靠书里的故事拼凑他的影子。”
　　他不记得是在书店，还是在落桂村，抑或某个父亲节，某家旅馆，某条短信消息里……
　　他曾这样安慰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