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余味》苏书舒

4、辣

　　“时柏，我们分手吧，时间到了。”六号正式上班的时候，在进公司之前，她终于决定打这一通电话给时柏。
　　那边沉默了好久，久到楼菲已经打算挂掉电话，正式宣告这段奇葩关系的结束。
　　然后，一别两宽，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好。”他还是答应了。
　　然后不知道是谁挂断的电话。

　　一点点的难过，一点点的郁闷，一点点的生气，在心里不断发酵发酵，最终酿成一坛酒。
　　在她喝冷水的时候，冷水顺着喉咙下去进到胃里，走过的轨迹带着凉，好像还有一点点辣喉，堵在嗓子里，下不去也上不来。

　　今天的天气真好啊，太阳很亮，很暖和，从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照进来，特别温暖。
　　她靠在椅背上，还没来得及撤下的软垫靠起来很舒服。
　　“楼菲，那是不是你男朋友啊？”同事凑过来。
　　很显眼。
　　她只是看了一眼，然后转头跟同事很肯定地说：“很像，但不是。”
　　隔壁工位的同事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又坐回自己的座位继续敲敲打打。

　　第十五天的时候，她接到顾安溪的电话。
　　“楼菲，我们谈谈。”那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不可一世，仿佛世界上的人都该顺着她走。
　　楼菲忍住挂电话的冲动：“有什么可谈的？你不用工作吗？”
　　不用工作这句话彻底踩住顾安溪的痛脚，她大学毕业了一直没有找工作，说是家里的公司以后需要她，她有得忙。
　　明面上说得好听，可是她姐姐弟弟都是大学刚毕业就被拎进公司，独独她没有，顾家只是每月给她打点钱，让她好好过就是。
　　她也清楚，楼菲这句话是实话，她就是没工作，要靠着家里养。

　　“关于时柏，你来不来？”顾安溪扔了底牌。
　　“关我屁事。”分手都分了半个月了，您是不是来得有点晚。
　　直接挂断。

　　没想到顾安溪特地来堵她，
　　顾安溪坐在楼下大厅的皮质沙发上，妆容精致，黑超架在精致而小巧的鼻尖上，眼睛露出来，身上随随便便一件单品都不下五位数。
　　像是来示威，特地告诉她时柏找到了更好的。
　　“菲菲，你下班了。”顾安溪亲热地凑上去。
　　楼菲没理，把她自来熟的手从小臂上拉下去。
　　“菲菲，我们去咖啡馆坐坐吧。”顾安溪又把手伸过去，继续拉住她的手臂。
　　楼菲被她拉到公司附近的星巴克，稀里糊涂点了单，最后上来一杯冰美式。

　　“菲菲，求求你放过时柏好不好？”顾安溪语气恳切，好像真的是她楼菲拽着别人的男朋友不放似的。
　　“我们早就分手了。”楼菲喝了一口咖啡，天气还有一点点凉，还不适合这样的冰饮。
　　“不可能，时柏这段时间经常来你公司这里等你，我每次去找他他都说要接你下班。”顾安溪把墨镜推到头顶，粉色眼妆显得她楚楚动人。
　　“那是你的事。”楼菲在想要不要去点杯热的。
　　“菲菲，我是真的爱他，你还不知道吧，在你和他交往之前，我就是她的上一任女朋友。现在我觉得我还是喜欢他，和他分手之后我遇见的男人个个都不如他。”顾安溪讲得很动情。
　　她懒得说话，乐得看她演戏。
　　“他最近律所的事一处理完就开车来这里，我觉得你会影响到我们，所以，请你离他远一点。”顾安溪站起来向她鞠躬，动作很大，很多人都侧头过来看她们。

　　“那你还敢来找我？不怕被他看到？”实在是上火，楼菲又来了一口冰美式降火。
　　她的语气像极被正室找上门却乐于挑衅的小三，实在欠扁。
　　于是周围看热闹的人目光越来越不对。
　　“他今天上午在隔壁区法院出庭，没有时间。”顾安溪直起腰，坐回她的位置。
　　“说完了吗？我可以走了吗？”楼菲扔下没喝完的大半杯咖啡直接走了。

　　还是忍不住给时柏发了一条微信：管好你女朋友：）
　　收到回复是半小时后，他应该已经结束。
　　时柏：？
　　楼菲直接删了好友。
　　电话号码也拉黑。

　　晚上洗澡的时候发现例假来了，突然痛经，差点把自己缩成一个球。
　　她本来不会痛的，估计是那杯冰美式搞的鬼。
　　吹干头发，继续缩在被子里，把自己缩成一团。
　　几乎整晚失眠。

　　然后次日上班脸色惨白，一天照常过，肚子也没痛，平淡到甚至下班时看见时柏她也不怎么惊讶。
　　不过小腹又开始一戳一戳地疼。
　　只能在心里骂脏话。
　　“顾安溪的事我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时柏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她不太想说话，只想快点回家躺在沙发上，给肚子捂个热水袋，然后刷微博缓解疼痛。
　　就是简单地“哦”了一声。
　　然后略过他，走到马路边上打车。
　　她说：“师傅开快点。”

　　时柏回到车上，枯坐了几十分钟，开车回律所。
　　这算是两清吗？
　　他明明还欠她很多，他欠她所有事情的解释，欠她一个正式的告白，欠她一个自己。

　　地球照样转，日子照样过。
　　转眼来到五月，已经略略有一些热了，已经有人亮出了冬天好不容易白回来的胳膊和腿。
　　劳动节过完的周四，楼菲收到了上个月的加班费，回家的时候心情极好。

　　楼菲母亲想起小年那天来接女儿的男人，拉住要进厨房喝水的她问：“菲菲，你那个男朋友呢？这么久了，怎么不带回来了？我可还欠他一顿饭呢！”
　　楼菲进了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解除满嗓子干涩的感觉，说：“早吹了。”
　　“什么时候的事？我看着挺好的，那小伙子，个子那么高，人又那么帅。”
　　“没感觉了。”楼菲敷衍道，今天是和他分手的第三十二天。
　　“相处久了都会没感觉的呀，久了就变成亲情了呀。”楼妈妈依旧穷追猛打，试图向她要个说法，这才多久，好不容易有个盼头，她怎么能不着急。
　　“妈，我累了，明天再说吧。”楼菲进了卧室，望着窗外的夜景。

　　星星很亮，月亮圆乎乎的。
　　楼菲悄悄溜出房间，到冰箱的冷冻室翻出自己之前一时好奇批发的白酒雪糕。
　　很好吃，酒味很浓，所以她一下子就醉了，脸颊红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