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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 29 章 ...

  •   “这么晚了你不回去吗?”我以为他就站在我身后,伸手却捞空了一拍,我不露痕迹的收回来,

      听到傅恒笑着告诉我,“还有些事没处理完,我让李福先送你回去。”

      “好。”

      这一分别就是二月有余,这次他连夜间的晚归都没有了,有时候听李福说,他跟着皇上去圆明园,顺道就宿在了春和园,倒是三五天就准会回个信儿说自己很好,让我安心。

      傅谦和惠宁因着皇上开赦,最近时常两边流连,惠宁喜欢在富察府住,傅谦倒是没事还爱在王府逗留。

      夫人身体越发不硬朗,儿子们都在外,唯有傅谦闲着,所以他一回家,夫人心情就好很多,傅谦于是就经常陪着额娘和一群嫂子满北京城的找乐子,今儿逛个园子,明儿看个戏,人这样多,他都能一一照顾好,原本他性情就逗趣,谁人惯都是喜欢的,连那性情最古板的五嫂,平时谁多说句话都要上心的主儿,可对他一向是开什么玩笑都能全盘收下,还要夸他两句口才好,大家都笑夸傅谦这也好,那也好,我从来都混在人群里,听人夸他只想笑,白灵笑的花枝滥颤跟我耳语,八爷这不就是妇女之友么,我被她逗笑的直不起腰来,玉婉惯是不爱放过我的,又凑过来挑事,“哟,笑什么呢?踏个春赏个景儿放个风筝,就能乐成这样,我早就发现了,你们瓜尔佳氏也是忒没见过世面儿,男子个顶个的不顶用也就罢了,也不说好好对待女儿,一个两个都成教养成这小家子样?”

      她话说的阴阳怪气也意有所指,多少次了也都见怪不怪了,我这人面子薄,额娘又在当面,当场又卡住了,最近傅恒也不回家,眼瞧着风向越传越是薄凉,连爱挑事的二嫂也不搭茬了,因着我阿玛带着那小娘子来过几次,不是要塞女儿进来做妾室就是来讨各院哥哥手下的军职,一副儿子女儿都能卖给富察府的架势,落得不少笑话,我开始还会劝,后来发现人家当我如空气,非要也攥着我去,拉都拉不住,我便只好躲起来避而不见,听到瓜尔佳这三个字又来了,都要抖三抖,不知道他们在外间做了什么谄媚模样惹得人人都笑话,我连想都不敢想,想来这事额娘也知道,心中应该是不满的,所以每次都主持正义的大嫂,这次扶着额娘,竟然也没出声。

      我和尔淳对视一眼,知道这时候只能闭嘴,

      “怎么着,我听着这意思是我准备的节目不好啊?”傅谦走过来一手拉过玉婉,一手拉过尔淳,对着二人,一副公义持重老神在在道,“为夫说什么来着,不要总为了针头线脑的事情闹,自家院子里吵个不休,出来了当着这么多人还给我丢人!咱府里可不止尔淳一个瓜尔佳氏,玉婉你说是不是你不对,赶紧给人家道歉!”

      他话说的机灵,又在人前主持自己院里公道,各个嫂子都笑着说这春游风筝的节目安排的很是好,大家都很喜欢,既然他出了头,众人也是给足他面子下台阶,闹哄哄中就略过了纷争,仿佛和我没什么关系的样子,尔淳得了玉婉不情不愿的一礼,倒是并不开心,随意看了我一眼低声道,“罪便是代姐姐受的,礼也是代姐姐收的,也不知道妹妹到底是个什么人了。”

      二嫂乐呵呵的指着我逗,“女人间开个玩笑罢了,尔晴还不快谢谢咱们周到的八爷!”

      几次出游,她们都觉得傅谦敬重惠宁,不喜玉婉,最是喜爱尔淳,从不见我俩说话,以为我们不大熟识,

      我被人推到他面前,只好福礼道,“谢谢和硕驸马。”

      夫人只是不喜我们母家,倒是并不想为难我们,所以只是笑着纠正我,“尔晴在宫里待久了是怎的,还和硕驸马呢!”

      我口中似是咽下千斤重的石头一样开不了口,憋得眼睛通红,

      大嫂还以为我还为刚才的事儿介怀,笑的催促,“还不快说!”递给我个眼色,让我赶紧结束了这个尴尬的场面,

      “谢谢,八哥。”

      他笑着看着我,那笑容特别生硬,突然转头和往常一样和嫂子们喊,“我可终于不是你们嘴里的小八了,听到没,第一次有人叫我八哥了!”

      众人看他的样子被逗得哈哈大笑,一副智障儿童欢乐多的表情,我知道,他就是喜欢在人群里扮演个这样的逗趣角色,可分明他自己的背影是那么的落寞,众人继续该吃吃,该玩玩,惠宁更是置若罔闻,泰然自若,走到我身边,拿着一只纷飞的小风筝,口气很是大度,“你放吧。”

      我拿着不知所措,她却笑着,“他不就是想看你放风筝吗,给你就是了,”她把风筝塞在我手里,拿着线把,望着天笑着对我说道,“只要这个在我手里,他就永远飞不走。”

      青青草地,万物复苏,那一天我把风筝放得老高,人人都仰头看,说我放的好,我跑出去好远好远,回头还能看到他仰头张望的身影。

      原来我们都是风筝,线在旁人手里的风筝。

      我被宫中的生死吓破了胆,居然想要就这么虚度一生,这一生如果就这样过,还不如趁早死去。

      皇后娘娘到了生产日子,临近两天宫中接了我和额娘等人进宫守着,那日总算是开始阵痛,宫中准备的紧锣密鼓,太医院,待产婆子,各宫主位,皆是来了人,连皇上也是一反常态,守候在偏殿,来回走动焦躁不停。

      生产不顺利,皇上也慌了心神,我因着没有经验,进不得内殿,偏殿气氛又这般压抑,于是一个人找了长春宫不为人知的后房僻静处躲着,倒是撞见了魏贵人在哭,傅恒在劝。

      傅谦来的时候我听的入了神,根本没察觉,他拉着六神无主的我,几步就跑走了,到了无人僻静处才开口道,“你以前就爱这样听墙角,何必呢?”

      我笑了笑,尴尬的揉了揉手里的帕子,“真的是凑巧碰上的。”

      这长春宫一会冒出一波人行走匆匆,我想我大概是找不到什么安静地方了,于是我们俩一路无言往回走,刚回来就听着皇上在偏殿内暴跳如雷,“朕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什么用????”

      我和傅谦快步进去,才发现娴妃嘉妃等人都一脸惊恐站在皇上身边,太医们跪着,婆子们满手通红,俱是瑟缩发抖,我看着小叶,心知他当日没有牵连,几步奔过去问道,“到底如何了?还是不成?”

      他低声对我道,“皇后娘娘早已过了最佳产子的年纪,身体底子本就薄,现在孩子体位不正,”他抬头犹豫的看了皇上一眼,“现在只能先保一个。”

      傅谦刚想张嘴,就听皇上开口了,“保皇后!”

      太医和产婆子们都是一惊,但是顷刻间便都琅踉跄着往正殿生产的房间跑去,皇上既然下了金口玉言,那他们也算心里有了准,眼下皇后便是第一位紧要的,我眼看着皇上一个人颓然坐下,轻轻开口道,“朕不要孩子,朕只要容音,”

      室内静的仿佛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到,和殿外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所有的妃嫔都愣在原处,虽然心思各异,可此刻都震惊不已,人心都是肉长的,普通人家也会难得的事情,想来她们可能都没有想到会亲耳听到皇上说出这样的话吧。

      傅谦突然跪下来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我赶忙跟着照做,皇上没心情看我们,沉浸在自己的悲痛里,我跟着傅谦快步跑了出去,站在夜幕下他求来的一整片红灯笼下祈祷,
      “白马寺应该也可以吧?”他突然像个孩子一样不确定起来,跟我确认,

      我眼泪急的落下来,“你说可以,那便肯定可以。”

      他和以前一样,伸手把我的泪擦干净,像是安慰我也像是安慰他自己一样道,“我一想到,你们一起去过弘福寺,我就生气了,转头去了白马寺,”他突然惶恐的问我,“如果神仙不显灵,是不是又是我做错了?”

      我听着他的话,看着他的样子,觉得自己已经快要崩溃,两只手把脸捂得死死的,只希望时间快点过去,不要再折磨他,也别再折磨我。
      因为我比谁都知道,这个孩子是肯定会安然降生的,更大的磨难,是在以后呀。

      殿里突然传来孩子的哭声,皇上快步跑过来,好似几波人潮汹涌,把我撞到了几步远的柱子边上,殿里传来“母子平安,母子平安”的报喜,我甚至能听到所有人都放下一颗悬着的心的声音,我终于可以把手放下来,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傅恒回来了,就站在我身侧,我找了几圈也没找见傅谦,傅恒跟我说,“别哭了,皇后娘娘母子平安,不要担心了。”

      大红色的灯笼下,人的脸色和衣衫都被照的红彤彤的,看上去喜气洋洋的。

      傅恒真是个让人放心的人,见到他,仿佛世界大乱都能平息下来,不像傅谦,他总是毛手毛脚,这不,又没了人影。
      皇上左右的寻,都找不见他,连个端水盆来看热闹的辛者库宫人都封赏了,他却不知道又去了哪里,也许,他躲在哪儿,一边哭,一边笑吧。
      就这样想着,都觉得眼睛发涩。

      回去的马车上,每个人都欢天喜地的,我和傅恒坐在一处,额娘还拍着我的手对傅恒说,“你这也忒不像话,都多久没回来过了?”

      傅恒只道自己最近太忙了,以后一定回的,我其实也听不出是真的还是应付,我对他,向来没什么把握的,他说着,我也就这么一听便罢了。

      这次车上人多,我和他坐的近,他肩上落着水渍,落在眼边想看不到都不行,身上还沾染着再熟悉不过的栀子香,我闻着打了个喷嚏,额娘拉着我问是不是沾染了风寒,我只道没有。

      下了车额娘也很开心,一边回头找一边问,“老八呢?这怎么小九回来了,老八就跑没影儿了?”

      大嫂过来扶着额娘笑道,“都跟您说几遍了,老八和惠宁回王府报喜信去了,王爷总归也要跟着高兴高兴的呀!”

      额娘一副对对对,我给忘了的惊喜神色,今夜是富察府迎来了个帝王星,连星星都带着微笑的好日子呀。

      我和傅恒两个人走在人尾,我听到他说,“以后在宫中,别和八哥独处,今日纷乱,无人顾及,若是落在有心人眼里对你们都不好。”

      我点点头当个回应,他看了我一眼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的肩,快几步走上前去扶着额娘先送她往主院走去。

      我远远看到在和院门口迎着我的白灵和青莲,看着她们的微笑,我慢慢停下脚步只觉那是个桎梏的牢笼,那喧嚣热闹的人群离我越来越远,心底不知道生出什么样的一股奇妙力量,回身朝外死命的跑去,门口的马车还在解套,下人们拉着马在归置,我扯过一匹飞身上马,拽住缰绳就往大街上没命的跑去。

      或许说出来可笑。

      我不知道目的地是哪儿。

      我都不知道我要干什么。

      我只是很想逃,如果可以,就逃到微笑着的星星身边去好了。

      后面有人惊呼有人大喊甚至马上就有马匹跟上的声音,我不去管,只拉着缰绳死命的夹着马肚子希望它带着我赶紧跑。

      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望到了城墙,马儿倒是不听话的停了下来,嘶吼着来回转圈,再不前行。

      我气喘吁吁的对着城门笑,我竟忘了,宫门会下钥,城门也是要宵禁的。

      我逃不走的。永远逃不走的。

      身后马蹄声渐近,傅恒一脸严肃的追在最前头,他身形矫健的跳下马来,后面跟着的几个小厮也都纷纷赶至,守城的侍卫本要查问,但待见了他都没敢上前来问我们这是在干什么,他向我伸出手,我才发觉自己手脚酸软,别说下马,连手都伸不直。

      他叹口气,把自己的马递给旁人,上马到我身后,一把拉过缰绳,拥着问道,“我就说了一句,你就生气了?”

      他见我不说话,又问道,“你已经嫁给我了,你还想跑去哪儿?”

      我转过身对他认真说道,“永琮体弱不好养大,皇后娘娘经此后身体会一蹶不振,接下来富察家会征战不断,你听过杨家将吧,七子去六子回,傅恒,你就是那回来的傅六爷。”

      他伸手摸着我的额头,“刚才喷嚏,可是真的招惹风寒了?”显然,他完全没听我讲话,

      我舔舔嘴唇觉得浑身酸软,倒在他怀里,“清明带我们除了踏青,游园,放风筝,听戏,还看了皮影,”

      傅恒拉着缰绳,让马儿匀速的不疾不徐的跑起来,在我耳边哦了一声表示听到了。

      “如果他死了,我会恨你的。”我歪在傅恒怀里,很想哭,可是却没得力气。

      风往前吹着,奔驰中他听不清楚我的话,只是重复着,“别闹了,快点回家,额娘和嫂子们都看着呢,这样不好。”

      听说我是在众人的注目礼下回到富察府的,我已经晕过去并不得知。

      她们说我在用这样的方式给自己找面子,傅恒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只是经人点拨留在家休沐了几日都没出门去。

      他待在书房看书,我待在正院养病,没几日宫中传来了话,皇七子定名“永琮”,玉中之重器,我心里悲叹,还是不长记性啊,要活命必须要起狗蛋狗剩这般的贱名,才能留得住他啊。

      额娘拉着我的手说我这场病害的蹊跷,看着脸色这般苍白便不用再去请安了,几个嫂子只笑道小九多回来几次,我就马上会病好了,傅恒可能被人点拨听懂了关卡,开始每隔三五日就回府,傅谦却开始不回来了。

      我突然没了跟他演戏的趣味,经常避之不见,几次后也就能不见便不再见了,他居在书房,旁人又不知道,既能堵住旁人的嘴,也免得我们见面,其实一开始就该说好这样,可惜我们俩讲好了统战思路,没做好统战构建。

      夏天的时候,院子里一排合欢树,花开的那样好,我终于明白苏静好为什么总是对着合欢树那样的笑,这个我眼看觉得桎梏的地方,或许是多少女子心中的天堂吧,白灵抱着个小白狗经常在院子里跑,听说是从前傅恒从宫中带回来交给她们主院姑娘们好生照养的。

      白灵和它最亲,现在也总是跟着她往和院跑,白灵拿着肉铺逗狗,她知道我怕这类动物,都在院子远端玩,我听着她声声喊着,隔得太远听不真切。

      “思珞,思珞。”

      “一只小狗,九爷都要起个别致的名字。”青莲看着她们微笑,对我如是说道,

      日子如流水一样的往前滚着过,这一年富察府的子弟们皆是升官加爵,虽然皇七子听说身体不甚康健,皇后也恢复的一般,但皇恩浩荡,想来仔细调理着也是无碍的,尔淳很少来我这,我若不出门去请安,基本也见不到旁的人,偶尔遇到了谁也是点个头便是了。

      秋天的时候主院派人来说道,继夏天的烟花局,八爷又安排了秋天的香山看红叶局,要我们都去参加,白灵和青莲开始准备起吃食,用度,开开心心的念着八爷一年到头的好兴致。

      傅恒回来的时候听说了,算好了日子说自己也能去,李福开心的回禀了我。

      我提不起兴致,只想找个由头把事情躲了过去才好,院中有个不深不浅的小池子,夏天喜欢在树荫凉底下,在池子里面泡着脚丫,格外凉快。

      秋日的傍晚我褪去了旁人,一个人用脚丫拍打着水花,想着多得瑟一会就该风寒入体了。

      “不想去就说不想去,不用这样糟蹋自己。”傅恒的脚步声太轻,我根本没听到有人来,想来他也是从书房出来,恰巧看到了,

      我笑着摇头,“我就是很热而已。”

      傅恒捡起地上的落叶,坐在一旁的摇椅上,满脸不相信道,“是吗?”

      我回头笑笑,“夏天的时候一家人长途跋涉去了海边放烟花,清明整日满脑子都是这些事情,不过大家都玩得很开心的,我怎么可能会不想去呢。”

      傅恒乐了,“他那找的撑死了是个湖,也就骗骗你们这群女眷吧。”

      “那怎么啦,你还不是不敢去!”我吐槽他见水就溜的怂品质,他当时推说皇上找他有重要事,其实我都知道他就是不敢下水所以才不参加而已,

      傅恒笑嘻嘻的不反驳,“我听大嫂说,你被她们拉着下水了?”

      我脚丫拍水拍的老高,乐得说道,“对呀,学会了发现也没什么的,下次再掉海里,我罩着你!”

      傅恒站起身来吐槽,“拉倒吧,两个会水的,两个不会水的都能活,一个会一个不会,才不好活吧!”
      “对对对,我看就心眼儿多的才不好活呢!”我一边拍着一边对他背影也吐槽道。

      傅恒一边倒退着走一边笑着叮嘱,“快点回屋去,一会真病了!”

      “好啦。”

      我确实不想去,因为我怕看完了红叶,还会有冬日的雪梅,这些事情他都做完了之后,他还会做什么呢?
      我宁愿他永远是个纨绔子弟,永远是个妇女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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