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城，欣城（你们不要一样啊）》阿蒾

5、第 5 章

　　欣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被人扛在肩上的。她很敏感地察觉到自己只被裹了一层布，小腿以下和胸部以上都还暴露在外。
　　扛着她的人健步如飞，察觉到她醒过来也没有任何停顿。
　　真是个虎狼般的男人！欣城忍不住在心里感叹，昨晚折腾的那么厉害，今天还这么精神！
　　想到昨晚，欣城的面容严肃起来，他，到底是谁？明明好好的陶穆修，为何会突然发疯？而且，他手中的那把剑，就是当初救下自己的那把，宇大人的剑。
　　陶穆修就是宇大人？难怪自己看着他眼熟。
　　可昨晚的人，也不是宇大人，他虽然性子冷，也不会这样残忍暴戾，更不会，那样对待自己。
　　欣城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她很难过，甚至开始想家，她想回到胭脂楼去，回到母亲的身边。
　　陶穆宇听到肩上的小人儿在哭泣，皱紧了眉。他记得这小丫头，胭脂楼老板娘的女儿，但他不知道她为何在这儿，事实上，他连自己为何在这里也不知，他醒来时就看见满地的尸体，和，她。
　　陶穆宇已经习惯了，突然醒来满地尸体碎块的情况，但他没想到这次，会多了一个丫头，也许她可以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他心情好的话，可以考虑饶她一命
　　——但她哭的他心烦。
　　似是终于受够了，陶穆宇一把把肩上的人放下，冷冷地看着她。
　　欣城下意识拢紧了身上仅有的布料，这是，陶穆修的外衣。还是她让他买的，因为她实在看不过去他的审美了。
　　陶穆宇一副不想和她耗下去的样子，直接把嗜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说！”
　　欣城惶恐地抬头，一眼就认出，他就是她在找的宇大人！随即恐惧也消失了大半，她知道他，是在吓唬她——他总是这样吓唬她。
　　“宇大人……”
　　陶穆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还记得他。
　　“你为何会在这里？”
　　欣城茫然地环顾四周。
　　“这里，是你扛着我来的啊。”
　　陶穆宇：“……”
　　时间突然静止。
　　“……我的意思是，你为何会和我在一起？”
　　欣城愣了一下，他不知道昨晚的事吗？那自己，岂不是白白被占了便宜？
　　想着欣城的眼泪就又要流下，陶穆宇看到就又头疼地叹了口气。
　　收回了嗜血剑，陶穆宇低下头看着她，慢悠悠说：“你还记得我……”
　　她怎么可能忘了他！
　　“我记得……我都记得……”
　　“为何离开胭脂楼？”
　　“我……想见你……”尤其是我发现自己已经开始记不清你的样子时……
　　陶穆宇的眉毛又皱了一下，打量身边的人儿，她已经，长这么大了？
　　欣城在一旁红着脸仰望着陶穆宇，这是她的信仰，是她的盖世英雄啊！他在突然离去了多年后，又回到了她的身边！她就知道，她们骗她的，她们和母亲串通好骗她的……
　　“他们都说……你死了，我不信，宇大人那么厉害，怎么会死呢？他们怎么说我都不信，想着一定要找到你拆穿他们，你看，这不就让我找到了？哈哈哈哈……”
　　欣城笑着笑着，就又笑出了眼泪——他还活着，却不去见她，甚至，连告别也没有。
　　陶穆宇别过了头，说道：“明天我会找人送你回去。”
　　欣城愣了一下，然后马上道：“不，我要和宇大人在一起，我不回去……”
　　“你以为这是在过家家吗？我会带着你？”
　　“可是……”
　　“没有可是，我说，不，会，带，着，你。”
　　“宇大人——”欣城着急地去拉陶穆宇的衣袖，希望能改变他的想法，可却忘了自己身上仅有一件外袍裹身，她刚一松手，那外袍就自动褪到了她的腰间……
　　陶穆宇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
　　欣城“啊”的一声赶紧把衣服拽至胸口，抬眼可怜巴巴地看着陶穆宇。
　　原本十五岁的少女，身上却被摧残的不像样，狼狈中把他当做唯一的光，任何男人都会动容，陶穆宇也不例外，可他不会，也绝不能带着她。这样一个女孩儿，应当是被人放在掌心中宠着的，而不是和他一起亡命天涯。更何况，他现在的情况……
　　想到这里，陶穆宇的目光更冰冷了几分，他毫不犹豫地把欣城从地上提了起来，扛着继续走。
　　欣城惊呼一声，挣扎起来，奈何身体虚弱，对方又十分有力，只能作罢。
　　但她还是不肯放弃：“宇大人，我会听话的，我能乖乖的，你不要把我送回去好不好……”
　　陶穆宇没听到般。
　　“……宇大人，求你了……”
　　陶穆宇没有反应。
　　“宇大人，我腰疼……”
　　陶穆宇停下。
　　欣城赶紧趁热打铁道：“我们……可以先找个地方让我……收拾一下吗？”
　　陶穆宇低头看了看她裸露在外，伤痕累累还沾着许多草屑枯叶的小腿后，扛着她朝着附近的一条小溪走去。
　　此时虽是夏日，溪水却是凉的，欣城知道对身体不好，可为了清理干净，也只能硬着头皮下水。
　　一旁的陶穆宇静静看着她。
　　欣城生在青楼长在青楼，原本是没有什么男女之别的观念的，可此时竟感觉面颊微热，不由微微侧过了身子，背对着陶穆宇。
　　清理过后，欣城裹好男人的外袍，缓慢地向他走去。之前她都是被陶穆宇扛着的所以没有感觉，现在自己走路真的是浑身酸痛，几乎站不住。
　　陶穆宇三步并两步走到她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欣城被他吓住了，愣愣地不知他要做什么。
　　他刚刚还是对她爱答不理的模样，突然这样认真看着她难免让人不适应。
　　“宇大人……怎，怎么了？”
　　男人没有回答，直接半蹲下去拦住欣城的腰就把她提到了肩上。
　　欣城：“……”

　　陶穆宇没有带着欣城进城，而是把她带到了一个郊外的破旧庄子，安置好她以后，又去邻近的村子买了吃食和衣服回来。
　　欣城穿好衣服，小心翼翼地坐到陶穆宇身边，拿过一个馒头啃起来。
　　两个人都沉默了很久，直到饭菜已经全部吃完了，陶穆宇才放下筷子，看着欣城说道：“昨晚，你都看见了什么？一字不漏地讲给我听。”
　　欣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因为她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陶穆修怎么会突然变成了宇大人？那些杀手又是谁派来的？是冲着她还是冲着陶穆修？
　　“宇大人，您知道，陶穆修吗？”欣城问完紧紧盯住男人的脸，只见他明显怔了一下后，目光逐渐暗沉，阴森得可怕。
　　“你认得他？”陶穆宇看向女孩，面色不善。
　　宇大人好像并不知道自己就是陶穆修……呃，或者说是他在和陶穆修共用一个身体。这个陶穆修，别看他其貌不扬，手上拿着的，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嗜血，他就是在拔出嗜血剑后才性情大变的，接着宇大人就出现了，这其中一定有着什么联系，欣城想到。
　　而且，宇大人看起来并不喜欢陶穆修，甚至有说是点憎恶也不为过，这就有意思了，他们共用一个身体，应该不会知道彼此才对，但宇大人明显认识陶穆修，却不知道自己和他是一体的？那陶穆修呢？他知道宇大人的存在吗？
　　还有那把嗜血剑，那可是武林中最为——值钱的兵器了。
　　欣城很爱她的宇大人，可是……钱貌似也很重要……也很讨人喜欢……藏剑山庄又在重金悬赏嗜血剑，好纠结啊。
　　“你在想什么？”陶穆宇不悦。
　　“啊，没什么，没什么。”欣城心虚道。
　　陶穆宇：“你和陶穆修，什么关系？”
　　欣城：“我们？我们没有什么关系的！只是，他说他在找人，我们刚好顺路而已。”
　　陶穆宇：“他在哪儿？”
　　欣城：“他……他在找人。”
　　他在找人？找谁？自己吗？
　　“在我醒过来之前……我是谁？”
　　欣城愣住了。
　　“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我在和别人共用这个身体，”陶穆宇对欣城说，“你母亲没有骗你，我原是死了的，可没想到我还活着，以这种方式，”说到这里，他似是无奈地嗤笑了一声，接着又说：“我不管他是谁，也不介意他的存在，但他确实给我要做的事带来了麻烦……”
　　欣城只在意他这些话中的一句：“是谁杀了你？”她握紧了拳头，任何妄图伤害宇大人的人，都不可原谅！
　　男人错过了头，回避这个问题。
　　陶穆宇是十分信任新城的，她对他的心意，他也早就明白，可那件往事……
　　欣城见他不愿提及，便不再追问，反正她早晚也会知道。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陶穆宇问。
　　欣城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说出实情：“宇大人……陶穆修，就是和您共用身体的那个人……”
　　陶穆宇怔住。
　　“是真的！昨晚我们遇到了刺客，他刚把嗜血剑拔出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然后，然后……我，我醒过来时，就是您了。”
　　安静了很久以后，陶穆宇忽然笑出声：“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竟然是这样！哈哈哈哈哈……”笑着笑着他就无力地靠在了墙边，脸色苍白。
　　“宇大人……”欣城赶忙扶住他，关心地问：“您怎么了？”
　　男人没有说话，而是由高到低地看着欣城，她真的好看，很好看，毕竟母亲是当年的花魁。这样的女孩，怎么缠上自己的呢？他不由想起了那个雨夜，只不过是顺手，救下的孩子，她却从此不离不弃，而自己血浓于水的亲人，却亲手杀死了他！
　　欣城觉得宇大人虽然在笑，却笑的让人心疼，她一把抱住他，大声说：“宇大人，您不要这样，欣城会心疼的。”
　　“陶穆宇已经死了，欣城，”男人慢慢推开她，说道，“他死了。”
　　“宇大人，您在说什么？”
　　他看着她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想要从中看出犹豫来，可事实上，欣城完全不相信他的话，她只觉得他病了。
　　陶穆宇在心里叹了口气，是啊，当初她母亲告诉她自己已经死了，她都不相信，何况是现在？这样的女孩啊，他该拿她怎么办？
　　“我的真实名字是陶穆宇。”
　　欣城后退一步：“那，您和陶穆修……”
　　“他是我的孪生哥哥，也是，杀死我的人……”
　　“宇大人……”
　　“我们感情一直很好，可家族只能有一位继承人。八岁的时候，我和他被送到了不同的师父门下学习剑法，十年之后，相约一战。
　　那场比试，我输了，他继承了风鸣剑和家主的位置，我独自飘落于江湖。”
　　“那……他为何又要……”杀了你？
　　“因为我杀了我们的父亲，当着他的面。”
　　陶穆宇扯开嘴角笑了笑，“他便一剑刺死了我，为了那个毫无人性，名义上的父亲。
　　我以前一直以为自己是又活过来了，只不过有别人在和我争夺这个身体，现在看来，原来是我已经死了，依赖着陶穆修而活。”
　　因为是双生子，所以没有发现自己已经不是自己了，还以为自己活着，可现在……
　　欣城除了觉得不可思议外，已经没什么感受了，她有些无措，也说不出任何安慰陶穆宇的话。
　　过了很久，陶穆宇似是已经接受了这一事实的，站起身对欣城说：“我本已是一个死人，如今更不知何时又会消失，你还要坚持跟着我吗？”
　　欣城闻言道：“宇大人，我不在意，我只想待在你身边，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母亲说，一个人最勇敢的时候，就是爱上别人的时候。我会成为一个勇敢的姑娘，而不是金笼子里面的小麻雀。”
　　她的目光炯炯，毫无躲避地迎上陶穆宇的探究，仿佛风雪中傲然挺立的红梅，让人无法忽略，他竟无法说出原本想要说的“你太弱小了只会拖后腿”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