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吐》满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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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人的泥潭毫无看点，现在点叉逃生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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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的要呕吐了。

　　人生真是黑泥，生活令人作呕。

　　食物顶在喉咙底，极力咽下口水，阻止蔓延上来的作呕的欲望。

　　费劲儿得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费劲。

　　你，我，男男女女，世间众生。

　　我们被困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在石壁上用尽全力划出一道又一道充满着报复和恶意的痕迹。

　　“为什么是我呢？”

　　“为什么不能是别人呢？”

　　“为什么我不是别人呢？”

　　这报复和恶意是留给自己的。

　　又一个清醒的灵魂离开了，又一个混沌的婴儿诞生了。

　　痛苦的人继续呕吐，吃的也吐出来，喝的也吐出来，一切只能尝尝味道，独自咽下生命的苦酒。

　　无数偶然组成了这个世界，刀尖上跳舞的你我祈求命运的垂青。

　　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我只知道她死了。

　　我看着她受尽折磨死掉了。

　　不知道死去的和活着的，到底哪个更加幸运。

　　有意义的东西已经离开了，棺木里放着的只是另一具棺木。

　　可令人作呕的世界还在不吝啬展示它的媚俗，追逐着我就像是贪婪的苍蝇，它永远都不放过我和你，哪怕是在这最终的时刻。

　　哪怕在这最终的时刻，那传道依旧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我想干脆吐出来，可是竟然不知道该吐在哪里。

　　无所谓了，反正这个世界是一个厕所。

　　这个世界是厕所味的，然而居然有人说生命本就是厕所的味道。

　　言之凿凿，令人恶心。

　　我不应该吐吗？

　　作为对这个世界的致敬？

　　像一个被施加暴力无力反抗的弱者，面庞一次又一次被摁进水池子里，一次又一次的窒息。

　　进入水时是诡异的平静，平静的想：“不如就这样死去”。

　　出来时是茫然的清醒，不知今夕何夕，只是挣扎着想要求生，所抓到的一切都无力滑落，无可依附。

　　是诡谲的梦境，无数次从悬崖坠下，失重抽筋时一身的冷汗。

　　我求生。

　　无数次求生。

　　竭尽全力求生。

　　因为有时还想活。

　　因此努力攀附一切可以攀附的，像她那样，忍受着一天天的痛苦，苦熬着生命。看着药瓶上小小的字，看着药水一点点滴落，成为生命之源，成为□□的诅咒，挽留住消散的影子。

　　水没了顶，人也认了命。

　　一切都可以被舍弃，绝望的人说“随便吧”，狂怒的人垂下冰冷的手指。

　　那不是一具骸骨吗？为什么骸骨能够被称为是“活着”的？

　　那就是一具尸体，可怜旁观的人抱有无谓的希望和绝望的避讳。

　　掉下悬崖时被拉住真的是值得高兴的吗？手指痉挛肌肉撕扯悬在生与死之间苦苦煎熬真的是幸运的吗？

　　难道在那时被拉住的人没有产生过恨意？恨不肯放手，恨忍受折磨。

　　旁观者永远无法体会痛苦，说出来的词句一句句全是虚妄的嘲讽，可怜你和我都必须忍受高高在上的宽慰，咬着牙扯着笑脸假装感谢。

　　还不如就此死了。

　　不想死时拼命自救，想死时放任自流。

　　旁观者亦如是。

　　劳累时恨不得摆脱重负，闲暇时绝不放手。

　　我只能问一句为什么，再道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生命无常，行人从不珍惜。谁知她即将匆匆穿行一个世纪，却被死神割破喉咙，像一只被放血的鸡，在命运窥探的眼神下含血鸣叫，忍受凌迟的残酷。

　　我从来不是无动于衷。

　　我站在那里时胆怯的不敢上前一步。

　　天光从来都没有显露，来是如此，去时亦是。

　　讲故事的人不应当不知所云，思维混乱。

　　可此刻我隅隅独行，等待着迟钝的感情一步步发酵，在萧条退去满眼繁华时恍然大悟。

　　像一个傻瓜分辨不出来是强作欢笑还是重拿轻放。

　　猜测着每一张脸，每一颗心。

　　今夜是我，是你，是令你我呕吐的世界，是我不为人知的抑郁，是你苦苦压抑的阴暗。

　　是你的死亡。

　　是我的人生。

　　我怀疑我自己，我怀疑是否真的像是所有人说的那样只是我“无病呻吟”，我怀疑我是否病了，还是这病不过是自我折磨。

　　我还正常吗？

　　告诉我，活着是为了忍受痛苦吗？

　　是为了被支配被玩弄被欺凌吗？

　　是为了听一句句诛心之言，看一个个肮脏的灵魂，忍受毫无意义的空泛安慰，听着他们打压你，折磨你，贬低你的痛苦，夸大你的幸福，让你坐立难安无所适从吗？

　　我不知道答案，只是依旧在竭力忍住呕吐的欲望，顶着下颚压下泛到口腔的涩意。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忍到哪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