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恋》顾韶景

1、喜欢你

　　暑假第三天。
　　鹿希睡得迷迷糊糊地起来，揉揉发胀的脑子，划开手机屏幕摁掉一晚忘关的音乐。眯着眼睛跳下床走到洗漱间刷牙，另一只手握着手机，晃晃悠悠的刷着朋友圈。
　　突然弹出来一条信息，来自程轶：“你实习报告交了吗？”
　　鹿希一下精神了，歪着头回信息，“没……”，又想起这两天看的“撩汉秘笈”：多询问对方意见，给话题留下钩子。连忙在后面补了一句：
　　“你呢？写完了嘛？”
　　程轶没有回，鹿希把手机放在台子上，认认真真的把脸洗干净。灯光打在少女的脸上，几缕沾湿的碎发贴着白嫩嫩的皮肤，提醒着青春的鲜艳。
　　真好呀。鹿希把毛巾搭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握着手机去客厅倒了一杯温水。手机震动，程轶的信息回过来“我也没写。”
　　啧。鹿希心里嫌弃着直男的回答风格，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程轶主动找她聊天欸！太难得了好嘛。
　　鹿希喝着水，手指飞快的打字过去：“你什么时候回舒市啊？”程轶和她都是舒市人。说起来，鹿希还是随着程轶一起去到江大的。在舒城二中的时候，程轶也许还不知道鹿希呢，他们毕竟隔了两届。
　　程轶这次回的很快：“后天。”
　　鹿希：“噢。”
　　鹿希知道他去了哪里，江大有舒城校友群，平时都有回家一起订票的习惯。程轶在暑期实习后直飞滇藏，参加一个禅修。去江大的第一年鹿希就进了学生会，报的就是他的秘书：程轶是那一届的主席。
　　暑期程轶被导师留校实习，专供一个对外的项目交流。鹿希也争气的留了下来，每天马不停蹄地连轴转。前两天结束刚到家的时候直接睡了一天，而程轶还能做六个小时的飞机去滇藏，鹿希真的是很服气的。
　　一想到程轶做什么都气定神闲的样子，心就一下塌了一角。在他面前的世界好像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鹿希记得避雨时在舒城二中校门口公告栏里看见他照片的第一眼。
　　那时候鹿希刚上高一。
　　舒城二中是重高，节奏紧张，学习压力极大，鹿希在放学的地铁上都低着头在刷题。那天放学下雨，鹿希没带伞，在校门口的公告栏等着爸爸来接，眼睛一晃就看到了程轶的照片，嘴角的笑容在雨幕中像一盏温暖的小桔灯一样。
　　程轶，高三，物理竞赛一等奖，保送江大。
　　介绍和少年脸上的笑容一样漂亮光明。
　　鹿希想着，要是有一天我也能在这里多好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之后在学校里听到程轶的名字频率越来越高。鹿希听到他的名字，两只耳朵真的就像小鹿一样竖起来。
　　程轶走了。去了江大。
　　身后公告栏里的仍是他的神话。

　　鹿希愈发专注于学业。高二，她代表舒城二中参加全国数学联赛，第二名，一等奖。舒城大学投来保送的橄榄枝，鹿希拒绝了。
　　她早就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站在哪里。
　　高三的时候，鹿希也出现在了舒城二中的公告栏里。
　　陈鹿希，高三，全国数学联赛一等奖，全国物理竞赛一等奖，保送江大。
　　她要去到他身边了。

　　陈鹿希突然想问问他，为什么当时学生会面试时会选她当助理。
　　手指比脑子更快的摁下了发送。她有点冒失的懊恼，又隐隐有兴奋。
　　对方正在输入……
　　半晌，程轶才发过来：“缘分吧。”
　　他又补充：“实习报告记得写。”
　　哦。
　　敷衍。
　　鹿希一下趴在桌子上。
　　半晌又低低笑起来，缘分啊。
　　最妙不可言。

　　程轶给鹿希打电话的时候，鹿希刚刚上交了实习报告。
　　“诶，你不是明天回来？”
　　“提前了。”程轶言简意赅，“实习报告写的不错。”
　　“那当然，我领导工作能力强又教得好，我当然随他啦。”鹿希笑嘻嘻的开玩笑。
　　“明天出来玩？”
　　鹿希愣了一下，嘴角刹那间上扬，顷刻笑靥如花。
　　“好呀。”

　　今天是鹿希回到家起的最早的一天。
　　洗漱，吹头发，描眉化妆。
　　中午她穿了一条红色的连衣裙去餐厅赴约，程轶已经坐下等她。
　　吃完饭，程轶问她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鹿希想了想，说：“想去舒城二中看看。”
　　她有小心思的。她在那里认识了程轶，决定了人生的方向，可程轶还从未在二中与她会面，她想让他重新认识，认识独一无二的陈鹿希。
　　程轶表情淡淡，好像早已知道般没有一点惊讶。他点点头，说“那直接坐地铁二号线过去。”
　　假日午后的地铁空空荡荡，他们并肩坐下，鹿希说微笑着说，“你知道吗，我以前上学一直坐的都是这一趟地铁。”
　　程轶说：“我知道。”
　　鹿希睁大眼睛看着他，眼神像小鹿一样清澈，里面映着程轶的面容。程轶看着她的眼睛，“我还知道你总是在地铁上刷物理题，喜欢靠在座椅边上的小角落……我也坐二号线回家的。”
　　鹿希完完全全懵住了。
　　一直到程轶拉着她的手走出地铁到校门前。
　　“你在上午第三节课眼保健操的空档会偷偷跑到四楼接水，那个角度刚好可以透过玻璃看到我。”
　　程轶在舒城二中的公告栏前站定，他面前是我的那张证件照，高三时傻笑得酒窝里可以掬一捧清泉，旁边仍是他像小太阳一般的照片。再熟悉不过，我曾无数次在路过时侧目。
　　“我知道高一偷看我的那个女孩子叫做鹿希，陈鹿希。”程轶拉着我的手，轻轻缓缓的说。“你问我为什么选你当助理，面试时我看到你就在想啊，这个女孩儿和我可真有缘分。”
　　“不对，你还少了一句”，鹿希松开他的手，胡乱的抹掉花了妆的泪水，“你应该这么说，‘这女孩和我可真有缘分啊，长得像我未来女朋友’。”
　　程轶笑着看着她，和多年前的照片上如出一辙。他轻轻的拂去鹿希簌簌而下的泪水，握住她的手，“你问我为什么要早回来，今天是七夕啊，牛郎和织女踏着银河都相会了，我们隔着的迢迢岁月可还长么……”
　　他说，我当时在楼上望见你躲雨，很想冲下来抱抱你。

　　面前玻璃里是两个人并排贴着的照片。
　　玻璃外是执手而笑的一双璧人。

　　那天躲雨是因为没带伞。
　　现在再也不用躲了。
　　我身边的小太阳会把一切都变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