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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凑合什么,离了吧 ...

  •   杜氏脸上决绝的神色,让穆谣背后升起一股凉意,他强作镇定问道:“你这是在威胁本官?”

      她哀绝地看了穆谣一眼,回道: “民妇不敢,民妇十四岁嫁入周家,至今已有六年。期间民妇劳心劳力,只盼家庭和睦。”

      话音刚落,她猛一扭头,眼中燃起熊熊怒火,浑身发抖,抬手指向黄雨霖:“你勾引夫君,还妄想当登堂入室,我呸!别说平妻,就是做个洗脚婢女也不配!”

      面对猛烈的指责,黄雨霖哆嗦着往周竹斌怀里钻了钻,掩面道:“姐姐,明明是我与周郎相爱在先,你为何不能成全我们,还要以死相逼,真是下作。”

      周竹斌也不满,一手护住黄雨霖,对妻子说道:“你看看你自己的样子,就是个妒妇,真是太丢我们周家的脸了!”

      “你!”杜氏听见丈夫的话,一时难以置信:“我、我死给你看! ”

      话音未落,她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力气,猛地甩开两个衙役,一头往一旁的柱子撞去。

      众人始料不及,一时反应不过来,眼睁睁看着她就要血溅当场,千钧一发之际,竟从看热闹的人群中飞出一块小石头,不偏不倚正好击中她的后颈。

      只见杜氏似被抽去全身的力气,瘫软在地,竟是昏了过去。

      穆谣顾不得其他,拖着被吓得有些发软的腿脚,跌跌撞撞跑上前,抖着手 探了探她的鼻息,感受到温热的呼吸时,禁不住全身一下子脱力,瘫倒在地上。

      堂上一片闹哄哄,堂外惊慌失措的声音此起彼伏:
      “出人命啦!”
      “周家逼死人啦!”

      陆师爷脸色发青,颤颤巍巍走到穆谣身边:“大人,她这是…… ”那两个字他怎么也不敢说出口。

      穆谣无力地摇了摇头,勉力挥手让那两个吓傻的杂役过来:“没死,抬去看大夫。”
      他抬头望向看热闹的人群,都在议论纷纷,试图找出刚才出手的人,没注意一抹黑色身影从他视线中一闪而过 。

      周竹斌连滚带爬扑穆谣,旁边的黄雨霖拉也拉不住,满脸惊愕。

      他扯着穆谣的手臂,俯在穆谣身旁低声说:“大人,你帮帮我,她必须得同意,雨霖怀了我的孩子。”话罢暗暗把一锭银子往穆谣袖口里塞。

      一股怒气冲上穆谣的头顶,他死死抓住周竹斌的手,硬是把银子推了回去,盯着对方咬牙切齿地说:“现在都快出人命了,你想的居然是这个,还算她丈夫吗?”

      周竹斌反瞪了他一眼:“我当然是她丈夫,不然我现在就直接和雨霖成亲了。剩下的不就是大人你一句话的事,只要大人首肯,她要生要死也没用,自然不会闹了。”

      穆谣一时气结,甩开他的手,按捺住愤怒,转头对陆师爷说:“麻烦陆师爷把周公子一家带到偏厅,我稍后就来。”

      陆师爷点头应下,他早就瞄到周竹斌给穆谣塞钱,既然穆谣不识好歹,正好让他来接受这份“好意”。

      穆谣严厉吩咐杂役必须好好照顾杜氏,想起刚才的惊险,忍不住抬手抚了抚自己快跳出嗓子眼的心脏,一阵后怕,抬脚便往看热闹的人群走了过去。

      方才若不是有人出手,第一天上任就出人命,穆谣的乌纱帽恐怕就要丢,不管对方是出于什么目的,他都想说声谢谢。

      但是,他接连问了好几个人,都说没看见出手的人。

      对方下手可谓快很准,又不显山露水,真是个高人。

      *

      “王爷?”韦尘立在马车旁,等候主人下令。
      聂源枫洗掉脸上的伪装,瞥了一眼被大叔大娘包围的穆谣,说道:“先去别处。”

      那边穆谣虽然没有找到恩人,反在人群中,得到不少意外收获。

      虽然身上穿着青色官服,但他长得脸白肤嫩,束起长发,没有戴幞头,仅是插上一根紫玉簪,没有多少官威,倒更像富家公子。

      更有不少好事的百姓私下讨论,大胆的更是直接问媒官大人尚未娶妻,要是家里有适龄的女儿或是儿子,不知道可不可以向他自荐?

      本来穆谣被吓得不轻,还没缓过来,被大姨大妈如此打趣一番,心里才慢慢放松不少。

      他也不是会因此恼怒的性子,更是一眼选中几个聊得起劲的大婶,打算融进其中,探些消息。那些人见他过来,似是得了鼓励,把他团团围在中间:
      “穆大人,我跟你说,这周家……”

      听得差不多,穆谣这才好声好气劝他们离开,理了理被扯皱的衣服,先是去看了一眼杜氏的情况,最后磨磨蹭蹭走到偏厅去见另外三人。

      他才刚踏进屋里,便眼尖看见周竹斌对着陆师爷挤眉弄眼,两人不知道在商量些什么。

      陆师爷听见声响,示意周竹斌坐下,转身殷勤迎上前:“穆大人,事情已经解决了,小的这就让他们回去?”

      穆谣脸上不动声色,似笑非笑问道:“解决?怎么解决?谁解决的?”

      陆师爷脸上一僵,赔笑道:“当然是大人您,您一声令下,什么都能解决。”

      “哦,”穆谣没管他,自顾自坐到一边,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其余四人面面相觑,摸不清穆谣的态度,陆师爷察觉到不对劲,凑到他身边:“大人,能不能给属下一个明示?”

      穆谣眯起眼,故作关切地让站着的四人坐下,望向周竹斌,“安慰”道:“没想到这个杜氏居然是个悍妇,竟然敢以死相逼,平常你在家很艰难吧?”

      周竹斌没料到穆谣态度变得这么快,想来应该是陆师爷出马的功劳,心中大喜,也不好表现得太明显,便顺着穆谣的话,假意抹了抹眼角,回答:“大人果然明察秋毫,她仗着娘家欺压我与娘亲,我俩孤儿寡母一直敢怒不敢言,望大人替草民做主。”

      闻言心内冷笑,穆谣脸上笑容却更加温和:“我还听说,她嫁入周家四年,依旧无所出,已经犯下七出之条。而黄氏正好又怀了你的骨肉,依本官看,你何不干脆休掉杜氏,免得黄氏入门后还得与她两看相厌?”

      听见穆谣的话,不仅周竹斌,连一旁的陆师爷和周老夫人也呆若木鸡,只有黄雨霖面露得色,又连忙用手帕遮掩。

      首先反应过来的陆师爷着实没料到穆谣会来这么一出,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身为媒官,这样做似乎略有不妥。

      但是,陆师爷既然收了周竹斌的钱,必须让他娶黄氏过门,那穆谣的做法就是一箭双雕,没了杜氏,以后周家想纳多少门妾就多少门妾,他们只管收钱,省去不少麻烦。
      想到这里 ,他嘴角都快咧开,索性躲在一旁装作自己不存在。

      周竹斌也想说些什么,却被穆谣抬手阻止:“杜氏与周公子成亲四年,膝下无儿。本来吧,本官想着要是周公子念旧情,也就这么算了。方才知道周公子的真实想法,不能坐视不理。”

      周老夫人面上挂不住,强笑道:“虽然如此,毕竟杜氏在周家这么久,没功劳也有苦劳,万一别人说我家孩儿抛弃糟糠之妻,传出去多不好听。”

      仿佛听见什么好笑的事,穆谣挑眉看向周老夫人:“可是,老夫人刚才不也说她难登大雅之堂?何况,听说周公子一年前也曾想纳妾,怎料杜氏一哭二闹三上吊,就差闹到官媒府,后来不了了之。”

      说完后,他看了一眼黄雨霖,对方出乎意料的表情让他很满意,明知故问:“不知道黄姑娘是否知道这件事?虽然本官有意促成这段良缘,但恐怕只要杜氏在周家,周公子就难以如愿。”

      穆谣早从刚才围观的三姑六婆口中打听到了原因,只是不想点明而已。

      当时是杜氏娘家出面,硬是把这事压下去。

      这次周竹斌学聪明了,直接用黄雨霖肚子里的孩子做筹码,母凭子贵,只要黄雨霖当上平妻,杜氏纵然是原配,地位也矮了一大截。

      穆谣气定神闲放下茶杯:“周公子如此念旧情,实在感人肺腑,又听闻杜氏初嫁时,周公子与令堂曾街头卖字画,不到一年便存足购置店面的银两,真是商业奇才。”

      他擦了擦嘴边,见周竹斌脸上的假笑快要绷不住,又添了一把火:“我又听说,这期间杜氏不守妇道,每天到店里抛头露面,试问这岂不是在明着下夫家的面子?既然如此,何必再凑合,和离才是上策。”

      周竹斌手一抖,茶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穆谣说得没错,在杜氏嫁过来之前,他与娘亲不过是在街头摆摊字画,偶尔帮别人写状书,勉强度日。

      而杜氏则是绣坊的女儿,家境比他好得多,追求者也不少。

      那时他看中杜氏是绣坊的嫡女,还继承了家里的手艺,于是便费尽心思要去当上门女婿。

      比起杜氏其他追求者,他在家境上毫无优势,只能仗着死去的爹是秀才,肚子里还有半分墨水,不过用来哄骗豆蔻年华的杜氏,简直绰绰有余。

      杜家起始时根本对他瞧不上眼,抵不过他的软磨硬泡,又把杜氏迷得团团转,杜家最后只得不情不愿把女儿许了他。

      刚才穆谣说的两点,明里是指责杜氏,实则句句都是在打他的脸。

      整个绫安城,谁不知道周家在未娶妻时一贫如洗,买店铺全是靠妻子的嫁妆?

      不只如此,在买下店铺之后,他对生意经营一窍不通,大多交由杜氏一手包办,他只管享乐,哪想到妻子在抛头露面一说?

      穆谣见周竹斌憋得满脸通红,又吐不出半个字的样子,不耐烦道:“怎么样?周公子?有决定了吗?”

      周竹斌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脸上再无半点笑容,对穆谣一拱手:“大人说得对,草民决定休妻。”

      听见儿子的话,一旁的周老夫人睁大双眼,尖叫道:“你疯了!不行!”

      周竹斌搂住黄雨霖,低头不看自己的母亲:“自从她嫁进来,事事指手画脚,更未曾为周家添丁,说不定根本是无法生育。我要纳妾,她又诸多阻拦,实在让人忍无可忍。”

      周老夫人吓得脸都白了,忙不迭向穆谣跪下:“穆大人!他神志不清,你不要听他乱说!周家绝对不会休掉杜氏!”

      穆谣侧身站起,避过周老夫人的跪礼,瞄了搂在一起的周竹斌和黄雨霖一眼,轻咳一声:“周夫人,都听见了吧,你怎么想?”

      迷惘地看了穆谣一眼,周竹斌一时没意识到他口中的“周夫人”说的是谁,直到他回头,看见发妻杜如环站在门口,面无血色,五指关节发白,死死地扣着门框,空洞的双眼直愣愣瞪着自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凑合什么,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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