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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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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少爷的烧热又发作了!”苏清音正从赵紫妍住处回来,便看见青凤一脸慌张地从里屋走出来,手里还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正蔓延着蒙蒙白雾。
“什么?”苏清音一惊,“不是昨儿刚好么?”
入冬以来绍之的身子便频频受寒,前些日子不知怎么的又突发高热,可是那几天正值老爷新丧,她亦只能将绍之交给乳母照看着,昨天好不容易病情缓和过来能下床了,今天怎么又……
青凤亦是满脸焦虑道:“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大夫说许是少爷夜里睡觉没有包裹严实受了凉,旧病没好全一下子又复发了,夫人快进去看看吧。”
苏清音心下着急,径直便往林绍之屋子里走去,于大夫见她进来,遂起身行了个礼。
“于大夫,少爷的高热严重吗?”
“夫人,您且安心,少爷虽然病情反复,但也不是不能控制,现在已经服了药睡下了,只需好生休息,切勿再受寒。”于大夫低声回道。
苏清音闻言稍安了心,走到床边轻轻俯身坐下,看着榻上睡容安详的孩子,方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孩子本就是早产儿,小时候体弱多病原本也不足为奇,想着后天多给他补补身子总能慢慢强壮起来的,且他这么多年已经很少再生病,唯独今年冬天缠绵病榻,苏清音微微敛眉,心下便总觉不安。
“青凤,去南院唤上赵姨娘,请她陪我一同去见大夫人。”
东院四下清寂,自老爷离世之后,大夫人的院子里便更添了几分素简寡淡,听闻她派人将院里所有的红喜之物一应扔掉,包括庭前的那株红梅也未幸免于难,被白白抽枝拔了根,只留下那些清浅素净的物什以作装饰,一眼望去浑然觉得一片萧索。
看来她对老爷,果真情深义重难以割舍。
苏清音受了传唤进了内室,赵紫妍紧随其后,便看见言书雅正坐在一张黑木凳子上,手里握着一本小册子,不知在看着什么。
“都坐吧。”言书雅见她们进来也不寒暄,只是淡淡笑了笑。
“夫人,我有一事相求。”苏清音心里难受,不愿拐弯抹角便径直开了口。
言书雅见她神色严肃,不觉讶异:“怎么了?”
她很少会来找自己有求于什么,且她吃穿用度不愁,即便此番林府受难,也并未让她们做姨娘的担什么责,怎地今天这般反常?
“夫人,绍之近几日高烧不退,昨天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起色,今天却又无端发作,我这个做娘亲的实在……实在是忐忑难安。”苏清音低声敛眸,眉眼戚戚。
“找大夫看了吗?绍之不要紧吧?”言书雅闻言亦然有些紧张,随即追问道。
“夫人放心,已经找人瞧过,多休养几日便会好的。”
“那就好,这转眼天就越发冷了,一定要注意保暖才是。”
“夫人,虽然绍之病情算不得严重,可是近日里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我恳请夫人能请大仙进来为林府做一场法事,驱邪避恶,还林家一个安宁。”
“这话从何说起?”言书雅不禁皱眉,她向来礼佛尊崇神鬼之事,但苏清音却是极少与她为伍进殿的,今日突然这般提议,倒是让她觉着意外。
“夫人,先是大少爷新婚当日蓦生巨变,婚礼未成,工厂失火,接着就是老爷病故,再然后绍之便高烧不退病情反复,我想了很久,决计是咱林家染上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招来污秽,才会一下子发生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
“苏姐姐此言有理,大夫人,仔细回想起来,这段日子我们林府真不安宁,偏偏还逢上这新春喜乐日子,为求个心安避免府里上上下下人心惶惶,我也恳请大夫人想想办法。”赵紫妍应声附和道,晶莹的眸子低回婉转。
言书雅闻言不由沉默半晌,说实话她现在做什么事都不再如从前有心思了,以前无论何时何地心里总是因为挂念着老爷,所有的心力也都只是为着老爷能够欢喜,如今老爷不在了,很多事情她便能省则省,也没有太多心思去料理顾及,当前林家也正处在困难的时候,绍庭在外忙着修建工厂的事情每每很晚才归来,她虽只是料理着府里的细碎杂务竟也觉得精疲力竭,不免分身乏术,便更难有心思能想到这一层面上了。
不过做一场法事终究有利无害,言书雅暗自思虑着,心里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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惺忪迷蒙的江水在晨光中微微醒来,曹启君同女儿坐在渡船尾端,清冷的空气从窗案口溜了进来,她便将曼曼身上的那件绒衣裹得更紧了些。
“娘,我们什么时候再回来看姐姐呀?”袁曼眨巴着大眼睛,回想着这些日子跟蓁蓁姐姐玩得尤是愉快,心里便多了几分不舍。
曹启君微笑:“还是明年的这个时候呀。你放心,等再过两年你蓁蓁姐姐一家人全都搬到我们江州了,你们两个就可以天天在一起玩了。”
“真的吗?”袁曼不由欣喜万分,恨不得时间过得再快一点儿。
“嘿!轻点儿放!这批货可是要亲手交给李大人的,弄坏了你可赔不起啊!”曹启君正和女儿说笑着,突然外面进来了三两粗壮大汉,只见他们赤手拖着一个巨大的编织麻袋,嘴里骂骂咧咧地不知低声念叨着什么,一边毫不耐烦地将那麻袋给一使劲儿扔到了暗槽旁的角落里。
因为喜清静的缘故,曹启君特意上了最早的一班渡船,此时偌大的船上也左不过十一二人,上下两层,她坐在下层船尾处的最后一个暗厢里,此时那几个大汉扬长离去,她的周围便又重新恢复沉寂,再也没有半分动静。
窗外传来浪潮上下起伏不停奔涌的声响,远处的山影模糊,被笼罩在白雾中看不清形状,这几日因着蓁蓁的事她也和弟弟好生商量了一番,蓁蓁性子倔,不是个轻易听得进说教的丫头,他们强硬逼迫也不是办法,唯有等得时机成熟,一家人随行北上。她自小娇生惯养依赖爹娘,若是所有人都离开了江南,那她便也不得不跟着一起离开了。
这便且做权宜之计吧,如今江州形势大好,许多达官贵族都争先迁了过去,凭着弟弟如今在江南积蓄多年的家底,以后在江州定下来安居乐业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些年,她已经很少再像年轻时那样在江湖上浮沉不定,自嫁人后生下曼曼,便一直都是丈夫负责在外与人交道,她最多在家里帮衬着生意,慢慢地也成了一个相夫教子的世俗女子。
平凡,也不失幸福。
“……唔。”
曹启君闭眸小憩,突然一阵窸窣声响惊得她一哆嗦,不禁猛地睁眼,可是除了一旁竹榻上安稳沉睡的女儿,并没见得有其他人。
奇怪……曹启君暗自纳闷,转念一想许是窗户外面的声音也说不定,索性四下望了一眼复又准备瞌上眼睛。
等等……曹启君目光刚一落到方才被人送进来的麻袋上,便觉着自己背后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那看似普通的麻袋竟然自己缓缓蠕动,一点一点地,竟能隐隐听见从里面传出来的极其微弱的呼吸。
曹启君的瞳孔瞬间放大,她紧张得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不过好在曾经多年在外四地与人交涉,她也不算是第一次遇见类似的事情,所以短瞬的惊诧之后便也很快镇定了下来。
她的衣服里藏着一个隐蔽的内袋,伸手掏出里面的伸缩尖刀,轻轻挪开脚,一步一步,强自镇定地走了过去。
“唔……”那麻袋又微微蠕动了一下,曹启君屏住呼吸将麻袋顶端封住的绳子解开,果然看见一个被麻绳绑得严严实实的女子正奋力不安地挣扎着。
同时她的周围还塞满了其他乱七八糟的或坚硬或细软之物,使得旁人在外观上看不大出来袋子里装着的竟是一个大活人。
曹启君强忍住内心惊愕,见旁边有个暗门,便对着女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遂将她往暗门里拖去。
“喀嚓”轻响,关了暗门,曹启君终于将那女人从麻袋中解救出来,费了好大劲将她身上的绳子一一解开,曹启君这才算勉强看清楚女子的面容。
她的头发凌乱不堪,胡乱披散着十分狼狈,身上有一些乌青伤痕,脸上脏兮兮的,嘴角还残留着已经干涸的淡淡血迹。
女子看起来十分恐慌,她不知所措地看着曹启君,或许不知道她是敌是友,自顾坐在地上抱着膝盖不停地发抖。
只是神色惊惶地看着地面,一句话也不说。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见她与蓁蓁一般大小,生得也极为清秀,曹启君不免生出怜悯之心,遂压低了声音说道。
那女子闻言似乎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左右望了望,复回头看着曹启君,眼泪便像失了控制似的一下子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拜托你……救救我……”女子一开口眼泪便流个不停,她跪着爬到曹启君面前紧紧拽住她的衣襟,像好不容易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不肯松手,曹启君见状心下一软,不觉暗自叹了口气。
“你放心,我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