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天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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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天际
正值傍晚，夕阳如火一般笼罩了整个世界，滚滚火云仿佛就压在人的头顶一般触手可及，如若此时有谁能够穿越云层眺望远方的话，就会看到那翻腾不息、绵延万里的流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奔向天际。
其实这也算不上什么奇景，只是在连续半个月的雨日中才显得格外美好罢了。
叶清裴和白玉站在门口咽了口唾沫，对视一眼，均是小心翼翼的躲到了一边。他们回来的时候段府里已经彻底收拾干净了，一切都是原来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变似的，只有空气中那挥之不去的淡淡的血腥味还显示着今早那地狱般的屠杀。
落日的余晖洒落在院中，微风轻轻吹拂，洁白无瑕的花瓣随风摇曳，仿佛一位翩翩起舞的美人，顾盼生姿，只是那纯白的舞衣不知何时已染上了点点殷红的鲜血，沉重的压在那瘦弱的花茎上，只一下，便要断了。
叶清裴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掩在衣袖中的手微微抬起，只轻轻一扫，那点点鲜血便神奇的消失了，风停了，栀子花无风而动，依稀似乎还有一滴露珠从花瓣上一闪而过，只是白玉没看见。
大堂里，叶修远的脸色几乎可以称的上是难看，脚边一片狼藉，价值连城的花瓶瓷器碎了一地，一众宫人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揉揉眉心，认命一样的瘫在椅子上，声音里尽是疲惫：“派出去的暗卫呢，人还没找到么？”
王庵闻言嗓子动了动，只觉两腿都忍不住颤抖，半晌，牙一咬、心一横，只犹豫了一瞬后便豁出命般的往地上“扑通”一跪，重重磕了三个响头。些许血痕顺着布满皱纹的额头蜿蜒而下，这个历经两朝，或许即将就要三朝的深宫老人用着平生最大的勇气，开口道：“陛下，小王爷自幼便是奴才看着长大的，虽说混了些，可到底一颗心都是向着皇上的，老奴恳求皇上，就放小王爷一条命吧！”说着泪水便滚滚而下，伏地不起。
四周的宫女、太监们擦擦眼泪，都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后，不知是谁带的头，也纷纷伏地叩首，齐刷刷地道：“奴才们恳求皇上放小王爷一条生路——”
叶修远浑身上下都在紧绷着，垂在身侧的右手握紧了又松开，如此反复了好几次方才彻底松手，气极反笑道：“怎么，你这是在逼朕？王庵，朕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王庵一顿，良久才颤抖道：“老奴愿以死谢罪，只求皇上饶过小王爷。”
叶修远暴怒，强忍着怒气冷笑一声，阴森森的说道：“如果可以，你以为朕就一定要这么做吗！可谁教他这么不巧，偏生在了帝王家，护他至今朕这个做哥哥的已仁至义尽，好不容易有了点价值，朕凭什么放过他！？”
王庵心下顿感悲凉，但他明白叶修远说的没错，兄弟相争这在皇家没有那才算是不正常。
可那孩子……就一定要是这种下场吗？
良久，久到王庵都以为叶修远已经睡着了时，突然，头顶上又响起了一句话：“不过，王庵，朕是不是操之过急了些？那孩子恐怕即使愿意，心里也会恨朕的吧。”
王庵嘴唇一抖，死灰一般的心中顿时一喜，以为叶修远也已有了一点动摇，忙抬起头想再说两句，却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叶修远如寒冰深渊一般的眼眸。
明明是很惆怅的话语，那双漂亮锋利的眼眸中却没有任何感情，冷漠至极。
要么他死，要么整个大梁为他陪葬——刹那间，这句话在王庵的脑中一闪而过，霎时惊的他出了一身冷汗，神智瞬间清醒。
良久，他听到自己低低的苦笑了一声，道：“陛下恕罪，方才是老奴糊涂了，失了言惹得陛下生气，老奴回宫后自去领罚。”
叶修远没说话，冷笑一声，闭上了眼睛。宫人们包括王庵依旧跪在地上，胆大的只一言不发，稍微多情些的早已凄凄切切的哭作了一团，但只也敢小声啜泣着，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门外，叶清裴和白玉双双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疑惑，白玉想说什么，但也不好多说，何况现在也不是说的时候，只拍了拍叶清裴的肩，便转身绕过大堂，往后院奔去了。
叶清裴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只知道原主是十三王爷，但不知道小王爷是谁，更别提皇家那点不为人知的弯弯绕绕了。按下心里的疑惑和无力之感，也匆匆随着白玉向后院去了。
太阳渐渐西沉，如火的夕阳余晖包裹着段府寂静凄凉的后院，也只是徒劳。远处寒江寺的屋檐一角在茫茫光辉中泛着淡淡的金光，乍一看仿佛真是佛祖护佑之地，随着太阳落下山头的刹那，“铛——”古老悠扬的钟声敲响，天际伶仃一只鸟儿振翅飞过，依稀还可闻见和尚们声声的诵经声，庄重而肃穆。
钟声还未消失，叶清裴踏进后院后没有马上进屋里去找白玉他们，而是在钟声敲响最后一声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怔怔的面向了远方的天际，说实话，今日清晨时段府的景象对他来说一点都不陌生，他已经见过太多太多了，多得他时常都会怀疑神究竟是为什么会被奉为神。
半晌，向着寒江寺的方向深深行了一礼，方才理了理衣服，踏上了宋灵门前的石阶，轻轻扣了几下门。
不一会儿，门开了。
进去了之后才发现原来人都已经到齐了，杨楚怀正坐在凳子上，眉头深深的皱着，右手里的茶盏被他无意识的捏碎了一条裂缝，用力之大仿佛随时要爆开。
杨子莫就好多了，比其他哥，他本人除了有些唏嘘以外没有任何影响，依旧闲闲的摇着折扇靠在一边。
而在最里侧的一处地方，还坐着一人——那是宋灵。宋灵还是那样，跟五年前比没有任何变化，一身白衣飘飘，如墨般的长发用一根竹簪随意的挽起，些许凌乱的碎发散在耳畔，有种柔弱脆弱的美，眉心一点朱砂衬的肌肤如玉如月，找不出一丝哪怕一丝瑕疵，轻抬眼眸的动作依旧美得惊心动魄，一举一动都是一派仙风道骨。
叶清裴重获一世，虽然这辈子再无修仙的念头了，可有时也会小小感叹一下，其实修仙也是有好处的嘛！你看人宋灵，活了起码有五六百年了还是这么一副水灵灵的样子，作天作地都不会有人真的对他生气，多好。
俯身行礼道：“宋灵师兄安好。”
宋灵微抬下巴，指了指桌子旁的凳子，淡淡道：“来，跟我说说你今天有何收获。”
叶清裴当然没那么傻，只留了个心眼，将今天看到的人、遇到的人删删减减的差不多了才清了清嗓子，道了声“是”后娓娓道来。
说完后，除了宋灵还是神色未变外其余几人皆是一脸哑然，杨楚怀沉声道：“果真如你所说，那情况可就不妙了。纵然谢卿说过不会要段郎的命，可万一到了那一步，也难保会做出什么来，还是将人平安带回来稳妥些。”
杨子莫立马举手示意：“我同意我哥说的。你不知道，今天你前脚刚走段姥爷后脚就体力不支晕倒了，这么大岁数了实在禁不起老年丧子，况且，恕我直言，什么仇什么怨这段家几十口人命也都该还清了，万不能由着那个什么妖帝再报复下去！他都不怕杀孽太重天道容不下他，将来不得善终么。”
叶清裴闻言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宋灵：“想说什么便说。”
叶清裴这才得以开口：“其实我觉得这个问题我们暂时真的不用担心，恐怕谢卿现在是真的不舍得拿段郎怎么样了。”
杨子莫歪歪脑袋：“不舍得？什么叫做不舍得？”
叶清裴：“咳！这个嘛……我想，大概，是因为谢卿已经喜欢上段郎了的原因吧……”
杨子莫：“……”
白玉：“……”
杨楚怀：“什么玩意儿？？？”
宋灵一脸了然：“啊～”
“这个这个……嗯咳！知道就好知道就好，楚怀休要再问。”叶清裴右手抵着唇，一派正经的样子说道。
杨楚怀顿感震惊，他老家比较靠海，沿海一带民风向来开放，不打仗的太平日子过久了，难免会生出些个奇怪的爱好，就比如说男风。对于这些，他虽知道，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谢卿怎么就喜欢上段郎了！？
不是说有仇吗？？？贵圈这么会玩儿？？？
不干了，摔！！！
白玉和杨子莫反应过来后脸色几乎是同时一变，然后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笑的直岔气，恨不得满地打滚。
叶清裴无奈摊手：“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好‘哈哈哈’的。”
白玉一边笑一边打嗝，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的泪水，边喘边道：“我的妈呀！笑死我了，搞了半天，不放人是因为这么个原因！又是灭人一家又是锁在身边不放人的，人段郎表态了么，看把他给贱的！”
杨子莫笑的说不出话，许久才气若游丝道：“哈哈哈……也算是半个好事儿，现在一时半会儿段郎是没什么危险的了。”
杨楚怀瞪了杨子莫一眼，训斥道：“有什么好笑的！暂时没危险就不救了吗！我平时怎么教你的，说的话听到狗肚子里去了是不是！”
杨子莫：“哈哈哈好哈哈我……我就笑！”
就在这时，宋灵面无表情的咳嗽了一声，道：“够了，不用再笑了。”
事实证明，宋灵说话确实管用，话音刚落周遭瞬间安静一片，叶清裴默默掏出手绢拭泪，心好累。
宋灵放下茶盏，神色淡淡的继续说道：“修仙之人日后要面对的事情数不胜数，比这奇怪的事情比比皆是，休要再放肆了。叶师弟，你来说，这人到底该不该救。”
闻言，杨楚怀不敢置信的看了宋灵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而将目光投向了叶清裴。
叶清裴托了托下巴，沉思片刻后，坚决道：“当然是不救。”
第二十一章•完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天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