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花》令予

48、拨云

　　封铃一路上的沉默，让温瑜曦一头雾水，又不知道封铃会说什么，使得她隐隐有些紧张和不安，“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封铃见温瑜曦的样子，微微笑了下，随即又把笑收敛了起来。

　　“瑜曦，我很抱歉，没经过你的同意做了这件事。”封铃看着温瑜曦歉疚地说道，“之前找我的那个女孩，是一位遭受过家暴，然后毅然决然离婚了的人。”

　　温瑜曦瞳孔紧缩，局促地看着封铃，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只觉得心中有种说不上的，不是滋味。

　　封铃握了握拳头，简单说了下李丹丹的情况，然后又说道：“我只和她说起，你遭受过同样的事，我认为你会愿意和她聊聊。抱歉，是我自作主张了。如果你愿意跟她聊聊，她现在就在商铺那边的咖啡店，如果你不愿意，请原谅我跟她提起了你。”

　　封铃看着温瑜曦的眼睛认真说完，然后等着她的答复。

　　温瑜曦双手手指局促地搅在一起，眼里充满了慌张，她避开封铃的目光，在原地来回踱步。

　　此刻，就像是一块遮羞布被突然揭开了，自己所有的丑陋都暴露在一个陌生人面前一样，又觉得自己信赖的唯一的朋友背叛了自己一般。温瑜曦不想去看封铃的眼睛，也不敢去看。

　　她低着头背对着封铃，手指指甲一下一下地划过指腹。

　　封铃心中有些难过，她缓缓抬起手放在温瑜曦的肩上，却让温瑜曦一惊，也惊得她的手又很迅速地离开温瑜曦的肩膀，迟疑了下，又落了下去。

　　“对不起，但是瑜曦，那样的日子真的是你愿意的吗？我不想……我不想有一天……连你现在的样子，也看不见了。”封铃的眼中充斥着难以言喻的悲哀。

　　现在的温瑜曦还有着笑容，还有着希望，还有着热爱。

　　“瑜曦……”

　　温瑜曦仍旧背对着封铃，她紧紧闭着眼睛，身子隐隐颤抖着，肩上被封铃触碰的地方正暖暖地发着热。可她还没说话，那只手好像离开了，就听得封铃道：“对不起，我去跟她讲，你……我们不需要了，我去谢谢她，送她离开。”

　　封铃刚说完要走，温瑜曦却猛地转身抓住她的那只手，然后温瑜曦艰涩地笑着，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去和她聊聊，我去和她聊。”

　　．

　　谢晓枫双手环胸，拿了一张凳子大马金刀地坐在门口晒着太阳。反正这会儿没客人，老板连带员工都不见人影了，她一个偶尔兼职的人在这看着，像话么？！

　　生气！

　　“晓枫姐姐！”

　　谢晓枫正瞪圆了眼睛盯着去咖啡店的路，想看看任性的老板和不负责任的员工到底要什么时候回来的时候，不远处就响起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叫自己。侧头看去正是小白芸。

　　白芸正抱着一大包什么东西，外面是买衣服时搭的纸袋，里面露出来些许是红色塑料袋，再在红色塑料袋里面包裹着好像还有袋子。看小白芸的样子抱着有些吃力。

　　谢晓枫看见是白芸顿时笑了，“小白芸，又是好久不见你，怎么不用你妈妈手机给我发信息了？这是抱着什么好东西呢？”谢晓枫抬手揪了揪白芸的辫子。

　　白芸把抱着的东西放在地上，蹲下打开袋子口，道：“晓枫姐姐，里面是花生和板栗，还是生的，我三奶奶家种的，我爸爸妈妈让我送给你，封铃姐姐还有温姐姐。”

　　白芸抬头看看谢晓枫，又朝店里看了看，“晓枫姐姐，就你在么？封铃姐姐和温姐姐呢？”

　　提起那俩谢晓枫便没好气道：“别管她们，她们是没口福的，我看看。”谢晓枫也不嫌弃，直接上手撕开塑料袋，里面露出粒粒饱满的花生和栗子来，都是洗干净然后晒干水汽的。她拿起一颗花生剥开便喂嘴里。

　　“嗯，挺香的，这么多呀，可以炸一炸吃酥脆花生了，盐水花生也好吃，我家阿姨会炒糖炒栗子，正好。谢谢小白芸。”谢晓枫边吃着，边口齿不清地说道。

　　白芸顿时眉开眼笑，露出白白的牙齿来，“晓枫姐姐喜欢就好，这些都是我和我妈妈亲自挑的呢。”

　　谢晓枫摸摸白芸的头，“嗯，真厉害！也替我谢谢你妈妈。”

　　白芸被夸得不好意思，一张小脸红彤彤的，这会儿看着谢晓枫才注意到她的坐姿，白芸便笑道：“晓枫姐姐，你这个样子又一点都不淑女了。”

　　谢晓枫立马横了白芸一眼，双腿收拢，端端正正地坐好。

　　“最近都忙什么呢？不是应该开学了吗？好久没见你来买花了。”谢晓枫拿了一颗板栗，使劲儿地咬了一牙齿，没咬开，板栗壳儿上留下个深深的牙印，里面的肉也露出来些许，不过她的牙齿上已经沾上了些板栗的甜味儿，还挺好吃的。

　　“晓枫姐姐。”白芸有些失落地低了低头，又看向谢晓枫道，“我要回奶奶家那边上学了。”

　　“嗯？”谢晓枫一愣，“怎么了？”

　　城里的教学水平肯定是要比乡下的好，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很少会有人把孩子从城里往乡下转的，谢晓枫就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的，虽然不是乡下，但离开爸爸妈妈身边的滋味，她懂。

　　“我妈妈身体不好嘛，我爸爸一个人工作太辛苦了，城里什么都贵。”白芸本来还是伤心难过的样子，但她说着说着就露出了个笑来，只是笑里充满了掩不住的苦涩。

　　谢晓枫心里一揪，起身提起凳子放回店里，又回来抱起花生栗子，然后牵着白芸进店，又拉着她一起坐下，“那你是自己回去跟着爷爷奶奶，还是爸爸妈妈全家都一起回去？”

　　“我自己回去。”白芸眼眶变得有点红，“我妈妈要看病吃药，这里方便，我爸爸换工作了，以前的工资少。”

　　谢晓枫搂过白芸，“那你告诉姐姐，你想留在城里上学吗？留在爸爸妈妈身边？”

　　白芸眼睛里挂着泪，点头道：“我不想跟爸爸妈妈分开。我怕……我怕以后就见不到我妈妈了……”说道最后她已是克制不住地抽泣起来。

　　谢晓枫忙抱起她放在自己腿上，拿了纸巾给她擦眼泪，又哄又逗地道：“乖乖别哭，你想留在爸爸妈妈身边，晓枫姐姐帮你好不好？别哭，都不漂亮了。”

　　白芸抽泣了半天才摇着头道：“我要回去的，我不能给爸爸增加负担。”

　　谢晓枫看着这小孩懂事的样子心疼极了，忙又哄着道：“怎么就增加负担呢，小白芸多懂事，你还帮爸爸干活，还照顾妈妈呢。真的，晓枫姐姐不骗你，姐姐帮你，好不好？”

　　白芸还是摇头，只缩在谢晓枫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

　　“我想我大概知道封小姐为什么找我来了。”李丹丹双手交叉支撑在桌面上，看着对面的温瑜曦盈盈笑道。

　　温瑜曦双手握着水杯，里面的温水是新添的，还散着暖暖的温度，她嘴唇有些发白，却又在牙齿不时轻咬下泛起一些红来。

　　此刻她的心是热的，是带着热在跳动的，眼前的迷雾像是被拨开，让她看得更清晰了。她想，封铃是对的，和面前的人聊过之后，她……有些高兴。

　　“为什么？”温瑜曦带着好奇，一点也不像在刚坐在对面时穿着盔甲全身防备的模样。

　　“唔……你应该有听封小姐说起过我的事吧，我的前夫是她的亲表弟，其实之前我应该叫她一声表姐的，不过现在是没关系了。我从前夫那里听说过不少关于她的事，虽然都不是什么好话，但我见到她后觉得她不是别人说的那个样子。”

　　李丹丹笑笑，“但我知道她曾经有一个爱人，是个女孩。你很漂亮，也很……温柔，大概是她喜欢的样子吧，要不然她也不会为你这么费心费力，感觉她好像不是一个热心的人。”

　　李丹丹和封铃其实也不过是在当初封铃跟着安律师学习的时候有过几次交流，对封铃算不上什么了解，但一个喜欢女孩子的人对一个女孩子很好，那应该就是喜欢吧？就跟男女一样啊。

　　李丹丹对温瑜曦的印象，最开始的时候，说实话，并不好，看起来太软弱，也太懦弱，特别是刚开始聊了几句后。这是她对温瑜曦的初始印象。

　　经过更多的交谈——实则温瑜曦并没有多谈自己的事，更多的还是李丹丹在讲述自己曾经的婚姻经历和想法，李丹丹对温瑜曦的印象好了那么一点，因为这个女人，哪怕是有些浑浑噩噩，哪怕是她对自己的生活有一种病态的固执观念，但她也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

　　男人是不是大都喜欢温柔的女人？那喜欢女人的女人，是不是也更喜欢温柔的？

　　李丹丹静静地反思自己，又好奇地盯着温瑜曦看了又看。

　　温瑜曦被李丹丹的话吓了一跳，封铃喜欢她？

　　不可能！

　　第一反应她便是想反驳，她是知道封铃心有所属的，虽然那个人不在了，只是封铃对她的好……也是真的。

　　温瑜曦的心一下子就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