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花》令予

39、梅花

　　“我准备参加司法考试。”封铃平淡地说了一句，像是在解释她为什么会在看那本书，在看那个案例。

　　温瑜曦和谢晓枫是听封铃提起过这件事的，但也只是偶然听封铃提了一句，这会儿温瑜曦听封铃这么说，又觉得心中有些……不知该怎么说，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的滋味。

　　封铃的突然出声，不止安抚了温瑜曦，也让谢晓枫从她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中清醒了过来，她偷瞄了一眼封铃，脸红扑扑的，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又把脸埋回手弯里闷声问道：“那阿铃，到时候你是要去做律师了吗？花店还开么？”

　　温瑜曦听谢晓枫这么问，也突然紧张地看着封铃。如果封铃不开这家花店了，是不是又会换老板？这里……也会变的吧？

　　她心中突然就舍不得起来，舍不得花，舍不得朋友，也舍不得轻松自在的氛围和日子。

　　封铃作画的手顿了一顿，道：“还不知道。”她说完便继续在谢晓枫背上点缀。

　　温瑜曦默默地把书本重新扣在桌面上，又看向书架，大都是法律方面的书籍，还有几本关于花艺和绘画的书，另外全部拢在一处的一些旧书，应该是房东留下的。

　　看了眼时间，温瑜曦没再拿书看，而是起身准备去厨房把菜都择出来，经过沙发处的时候，目光却一下子被谢晓枫背上的画给吸引住了。

　　那是一杈梅花，花瓣白中带粉，粉中带白，树枝上还有一些落雪，点点黄蕊在花瓣中间，衬得朵朵梅花愈发娇艳芬芳，生机勃勃，又不失其本身的寒骨傲气。

　　“好漂亮！”温瑜曦由衷地赞叹道，随即心中又觉羡慕，不止是羡慕这样美的画被画在身上，更羡慕想拥有它便拥有它的自由。

　　“唔……这次的是什么花？”谢晓枫心里好奇得痒痒，想扭头看，又怕一扭头会影响到落笔的位置。

　　温瑜曦看了眼封铃，见封铃微微摇头便抿唇笑了下，道：“画好你就知道了。”

　　“啊啊啊——”谢晓枫在心里狂吼，偏又动不得，“温瑜曦你学坏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封铃挑挑嘴角，随即收敛了情绪，继续专注在自己的画笔上。

　　温瑜曦微微一愣，眼中透出些许迷茫来。她以前是什么样的？现在不一样了吗？不自觉地，她的目光又落在了梅花上。

　　“喜欢？”

　　封铃的声音轻轻响起。

　　温瑜曦看着封铃的脸，这个问题，上次也问过。

　　封铃抬头和温瑜曦对视。温瑜曦愣愣地看了封铃半晌，然后微微点头，笑了起来，也轻声道：“喜欢。”

　　谢晓枫身子微微僵硬，似一盆凉水浇在了身上，闷着头没出声儿。

　　封铃低头继续作画，却又说道：“那本书，如果有一天你需要了，便送给你。”

　　不必赘述，温瑜曦已明白封铃话中的所有意思。她没有再出声儿，看着封铃笔下又开出一朵梅花，她抬脚继续往厨房走去。曾经平静无波的内心，却像是扔进了一颗石子，荡起许多涟漪。

　　．

　　春节，喜气洋洋，张灯结彩，普天同庆。

　　这是在众多国人心中的春节。

　　安静，寂寥，空旷。

　　这是在封铃心中的春节。

　　这是她独自一人的，第四个年。

　　封铃回上云市不过两天的时间，看过父母，看过宋甜一家，又在陈为正家度过了年三十，初一的上午便回了江川市。

　　此刻她正从童夕的陵园离开，手里还推着一个小的行李箱，她是刚下飞机便去的陵园，陪着童夕说了许久的话才离开。

　　此刻已是临近落日，马路上偶尔开过一辆私家车，却丝毫不见出租车的影子，更是不见人影。她便这么不急不缓地走着，寒风吹在脸上，让她冰凉的脸庞更加麻木。

　　先前谢晓枫和温瑜曦还担忧过她过年的去处，只是都没办法邀请她到家里，或者留下来陪她一起过年。

　　谢晓枫倒是愿意让封铃和她一起回家，只是封铃不愿意，现在谢晓枫是在她爷爷奶奶家，之后又会到她外公外婆家待一阵子。这些都是谢晓枫在消息群里时常进行的个人动态直播。

　　而温瑜曦便简单了很多，回公婆家一起过年，再回娘家一趟，都是吃吃喝喝，再经历一番催生，便也算是结束了，并不需要去走太多的亲戚。现在温瑜曦应当是在自己家的，不过封铃并没有说她今天会回江川来。

　　“滴滴——”

　　封铃正走着，听见身后响起喇叭声，回头看去，是一辆公交车。车子到封铃边上停下，司机打开了前门，“去哪儿啊？顺路就上来吧，这边走到下一个站台还挺远，捎你一段。”

　　“新年好！”

　　封铃上车，车上只有一对小情侣和一位老奶奶，小情侣坐在车的最后段，很亲密地靠在一起，老奶奶则是坐在靠近后门处，脚边是一个双肩背的竹篮，竹篮里满满当当。封铃没再往里走，就近选了个靠窗的位置便坐下了。

　　“新年好！”司机师傅是一位上了年纪的憨厚大哥，并没有因为过年加班而沮丧，脸上一派喜气洋洋。

　　司机师傅随口聊了几句便问起封铃要去哪里，封铃说了个地址，这趟公交并不经过那边，司机师傅便给封铃指了路，让她到哪一个站下车，然后又到哪里去转车，只是因为过年期间，公车的班次少了，运气不好的话需要等上一些时间。

　　封铃点头道谢表示知道了，在司机师傅专心开车后她便看向了窗外。这是她第一次坐这座城市的公交车，也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这座城市。

　　这里是童夕的家乡，只是在她没有了亲人后，她便再没回来过，直到她选择轻生，留下的遗言里却是要葬回这里。

　　封铃抬手擦去窗户玻璃上的白雾，窗外的建筑更加清晰起来。

　　……

　　“不想再回去看看？”

　　“有阿铃在的地方才是我的家，有阿铃在的地方才值得我留恋。”童夕飞扑到封铃的背上，在她的侧脸偷了个吻。

　　封铃反手拉过童夕的手，“那你就不愿意我去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又不好看！反正都是不好的回忆，我才不要去，你也不许去！听见没有？！”童夕搂着封铃的脖子左右晃了晃，又揪住她的耳朵凶巴巴的样子说道。

　　封铃笑着摇头，想让自己的耳朵从童夕手中挣脱出来，童夕没来得及放手，反倒是让耳朵被揪得红红的，童夕顿时心疼得不行，又是吹气又是亲吻。

　　“我要是早一些去就好了，这样说不定就能早一点遇见你。童童，你说如果我很早就遇见你，你还会喜欢我吗？”封铃心疼着童夕，突然好奇问道。

　　童夕搂着封铃的脖子绕到她面前坐在她腿上，仔细打量着她的脸，思考着道：“唔……这张脸的话，我还是会喜欢的。”童夕说完就“哈哈”笑了起来。

　　见封铃垮下脸，童夕又立马哄道：“不管阿铃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不过我想了想，要是我们很早就相遇，还互相喜欢，你说爸爸妈妈会不会变成很严厉的家长，然后告诉我们学习重要，拆散我们啊？”童夕一板一眼地学着封父的样子。

　　封铃轻拍了下童夕的腰，“调皮！爸妈一定不会的。我也是，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爱你。”

　　童夕扬起大大的笑，贴上封铃的红唇，“你就是我的家……”

　　……

　　“嗡嗡——”

　　封铃拿起手机，是消息群里的信息，谢晓枫发的。

　　【啦啦啦～好无聊啊！家里全是七大姑八大姨，不是催婚催生就是比房比钱，不过年都不知道有这么多亲戚，关键是还都带着小孩来要压岁钱！】

　　【还是小白芸乖巧！又懂事又不闹腾，等回去我得给她包一个大红包！】

　　【阿铃阿铃……呼叫阿铃！你的小可爱上线了。】

　　【我奶奶让我明年一定要带男朋友回家，肿么办？！！！】

　　【谢天谢地，我妈救了我，她把我赶回房间了。】

　　【……】

　　一会儿的工夫，谢晓枫已经刷屏了，连带着各种表情包，信息马上就过了二十条。封铃看完，并没有回，反而是把消息静音了。而另一边的温瑜曦也没有回，她甚至没有看手机，她的群消息也一直是静音状态，此刻她正和廖勋开着车从公婆家回自己家。

　　花店里的花朵在年前便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能长时间保持新鲜的花。封铃原定的开门时间是初五，和供应商订购的鲜花也会在初五送到。

　　花店里还是走时的样子，封铃提着行李箱直接上了楼，等整理好行李，洗漱一番后，她拿出手机看了下外卖平台，外卖商家基本都是打烊的状态，感受了下腹中空空的感觉，扔下手机，她又到厨房和冰箱去看。

　　冰箱里倒有几样菜，都是能存放较长时间的，但以她自己的能力来说，她还是拿出了冷冻层剩下的两个奶香馒头，这是她平时偶尔的早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