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花》令予

35、尊严（修）

　　“您怎么知道？”大妈这话一问出口，谢晓枫惊奇了。

　　大妈笑了一下，对自己吃过的盐比对方走过的桥还多这一点颇为自得，“这要真是你朋友，那我劝你最好别去劝人家离婚。老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人家俩都结婚好些年了，要离不早离了？你要是一劝，人家离了到头还要来怪你，你图什么啊？”

　　“那这就忍着？”谢晓枫心中怒起。

　　“要不说你没结婚呢？年轻！没经过事儿！”大妈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指教道，“那婚哪是那么好离的，就你们年轻人结婚离婚当玩儿似的，今天结明天离。”

　　“难道不是到民政局去领个离婚证就行？”谢晓枫也一副请教的姿态，她确实一头雾水。

　　大妈嗤笑一声，“这结婚得有彩礼嫁妆吧？得有车有房吧？”

　　谢晓枫点头。

　　大妈继续道：“那离婚分财产不麻烦啊？再说了，那男的是有正经工作的，听说还是挺好的工作，一个月好几万呢，女的又没工作，能轻易舍了这些？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你还当这女人离婚了还能嫁个更好的？”

　　谢晓枫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就她认识的温瑜曦也不是这样为了钱的人。心里不赞同，面上还是继续听大妈说话。

　　“你说这房子车子什么的都是男的挣的，他要是不分给女的，有的是办法，那女的你让人家怎么办？回娘家住那得多遭人恨！说到底，这女人啊，大多还是靠男人活，家里要没个顶事儿的，那比挨上几顿打还苦。”

　　大妈说着说着就感叹上了。谢晓枫是一脸吃了苍蝇似的表情，竖耳又听了下其他人的八卦，轮到别人的八卦了。

　　她可不想再听下去了，感觉自己三观受到了强烈冲击，佯装接起个电话，边打着电话，边就往封铃坐的地方走去。

　　指教她的那位大妈一脸的意犹未尽，见谢晓枫说着说着就走了，还不高兴地骂咧了几句，“看着就妖里妖气，估计是想让那女人早点离婚好自己上位吧？还朋友？一看就是狐狸精！”她说完还啐了一口。

　　谢晓枫觉得胸口闷了一堵气，出不来憋得难受极了，她加快脚步想马上到封铃面前去说道说道。走到半路，远远地看见原先封铃在的角落里已经没人了，她脚步一转又往花店走去。

　　花店里，温瑜曦正在做一个花束，封铃在边上给她递需要的东西，还会不时出言指导几句。谢晓枫急匆匆进到店里，见到温瑜曦也在，硬生生地把满肚子的牢骚话给憋了回去。

　　封铃看了她一眼，继续和温瑜曦弄着花束，而温瑜曦则是一直专注着封铃的话和手里的花。

　　谢晓枫见没人理她，顿觉胸口的气又多了一些，都快堵到嗓子眼了。她看了眼温瑜曦，也不知道现在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自己气闷着踩着重重的脚步走上阳台。

　　“她怎么了？”温瑜曦放缓手上的动作隐晦地瞥了一眼阳台，小声问封铃。

　　封铃淡淡道：“可能是不舒服的那几天吧。”

　　“哦。”温瑜曦点头表示了然，继续工作了几秒钟，又提高了声音冲阳台上问道，“晓枫，红糖水你喝吗？我这里还备了几袋。”

　　封铃唇角弯起，又快速地恢复原样，她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刚才封铃说话的音量挺正常，谢晓枫自然是听见了的，再听见温瑜曦这么问，顿时咬紧了牙齿，声音从齿缝里蹦出来，“不！用！”

　　温瑜曦看着封铃眨了眨眼睛，不明白谢晓枫这是疼得厉害啊还是……？封铃笑起对着温瑜曦微微摇头，示意她继续工作。温瑜曦又眨眨眼睛，然后做了个“哦”的口型。

　　封铃笑意更深了些。

　　“嗡嗡——嗡嗡——”

　　工作台上一部屏幕向下扣着桌面的手机震动起，刚好在封铃边上，封铃看是温瑜曦的手机，便直接拿起递过去，上面的来电显示显露出来。老公。

　　温瑜曦把手上的花快速绑好放进花盒，才接过手机接起电话，“喂老公？”

　　封铃走到花盒边上，又稍微整理了一下放进花盒里的鲜花，拿了张便签纸，照着客户的要求写好句子，放在花朵间，这才封好盖子。

　　温瑜曦的电话很快就讲完了，见封铃弄好了花，她看着封铃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封铃问道。

　　“是我婆婆不小心摔倒崴了脚，我想先请假。晚饭……”温瑜曦之所以觉得不好意思，是因为她还准备好了今天下班前要给封铃做的菜。

　　对婆婆受伤她倒不怎么着急，一个是廖勋说不着急，一个是她虽和廖勋结婚好几年了，但廖勋不喜欢回父母家，也不喜欢她去，所以也说不上有多深的感情。更何况，是不是真的摔倒崴了脚也不一定，毕竟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

　　对请假封铃自然是会同意的，至于做饭，她指了指阳台，“别担心。”

　　温瑜曦也看了眼阳台，见谢晓枫头顶在围栏的玻璃上，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和封铃，便笑了下，“明早应该是正常上班的，那我先下班了，又要辛苦你了。”她说着边脱下了围裙。

　　封铃点头，目送着温瑜曦从后门走，把花盒整齐归置在一旁，又开始未完的工作。

　　谢晓枫见温瑜曦离开，心里刚一喜就准备下去，哪想又有客人上门，就这样又忙碌了半个多小时，封铃才清闲下来。

　　谢晓枫这才从阳台下来在封铃边上坐下，肚子里的气都消了大半了。

　　封铃整理了一下第二天需求鲜花的单子，问道：“听到了什么？”

　　一说起这个，谢晓枫平缓了的怒气又往头顶冒，“那些大姐大妈老奶奶，闲着没事干吧她们？没有的事都给说成有的了，跟亲眼看着似的，不是听说就是估计，造谣也是犯罪的好吧！都那么没口德！”

　　封铃不以为意，像是一点也没感觉到谢晓枫的愤怒，“是啊，她们是闲着没事干。”

　　谢晓枫顿时泄气，“阿铃，你说我去听了就能知道为什么，但我还是不知道啊？”

　　“流言蜚语，有时候也是杀人利器。”封铃平淡地看着谢晓枫，“你平时不是喜欢上网，这个应该明白。”

　　“是有这样的例子，但是……”谢晓枫苦恼地想着，“但是那大都是明星或者名人之类的，普通人的话，换个地方不就好了？换个地方不就没人认识了？重新开始嘛。”

　　封铃起身去整理花桶里的鲜花，想着温瑜曦，道：“父母、亲人、朋友、过往、回忆、熟悉……不是每个人都能很潇洒地说舍弃就舍弃。”封铃说完就看向谢晓枫，目光很是直白。

　　谢晓枫被这一看就明白了，要是让她自己也丢下父母朋友，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或者陌生的国度，开始新的生活，新的打拼，哪怕是父母给她铺好了路，她自己估计也要犹豫上好久。

　　“那也总比忍受着婚姻里的不幸要好吧？换个城市也不是就要放弃家人朋友啊，现在交通这么方便。”

　　封铃摇了摇头。她查看过不少关于家暴的案例，受害者受伤的不止是身体，还有自尊。当一个人的尊严被一次次地踩在地上，是很难再捡起来的。而对自尊的践踏，也不止是来自于加害者，还有周围一些无关的人，甚至是亲人、朋友，还有家人。

　　离开一个地方容易，但蒙在心灵上的影子，不是逃避了，它就不存在的。

　　封铃轻笑了一下，说道：“有句话你应该听过，恋爱是两个人的事，而婚姻是两个家庭的事。换一种说法，离婚也是两个家庭的事。对家人，只要不是断绝关系的，又有多少人能不在意，又会有多少人会为了家人去妥协。”

　　甚至对当事人来说，面对的最尖锐的冲击不是来自于旁人，而是来自于家人。家人的不理解，家人的指责，家人的言语暴力和冷暴力。又有哪一样不是扎在心上？又有哪一样不比身上挨的拳头还要疼痛？

　　谢晓枫摊手，“不明白！算了，反正我不懂，也不用懂，以后我对她好点总行了吧？”

　　封铃没说话，只在转身后勾起了唇角。

　　她又怎么看不出，谢晓枫虽没有恶意，但她对温瑜曦的态度，会让经历过遭遇且变得心思敏感的温瑜曦很是在意，哪怕温瑜曦表面上不在意的样子，大抵是面对得多了，就习惯了吧。

　　．

　　这一天晚上，封铃关好门刚上楼便接到了宋甜的电话，只是电话接通后，宋甜那边像是在客厅里，她听见了电视，还有孩子的声音，宋甜对着那边的人说了几句什么，不多时响起一声关门声，然后电话里便安静了下来。

　　“好了小铃，我进房间来了，刚刚在客厅呢，圆圆她爸陪着她在看电视，有点吵。”宋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爽朗，甚至因为日子一天比一天过得舒心，而变得更加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