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犬升天》三两小酒

1、第一章

　　李嘉森站在怀九娱乐公司楼下的时候，身上只有一个还剩12%电量的手机和一千多块钱现金了。
　　李嘉森来自湖南省的一个小县城，大学在长沙一所二本学校读历史。今年刚毕业，没找到工作，父母想让他回县城考公务员，他不愿意。李嘉森在网上找工作的时候看见了怀九娱乐的介绍，六千块钱学费，明星助理培训，长期免费介绍工作。李嘉森不追星，对明星助理的印象都停留在明星之后给周围的助理经纪人买车买房的新闻上，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刚出社会就被就业压力逼得苟延残喘，李嘉森现在万分想当一只升天的鸡犬。头脑一热的他向成家立业的表姐借了一万块钱，交了学费，义无反顾地北上了。
　　北上的火车上，除了贴身兜着的一千多块钱和手机，李嘉森随身行李全被偷了个干净。
　　从最初的愤怒绝望里清醒过来后，李嘉森麻木地上了公交车，摇摇晃晃了两个半小时，转了三趟车，才来到了怀九娱乐给的地址。
　　这里是北京的郊区，周围都是荒废的厂房和墙皮脱落的居民房，一路走过来，连个开门的小卖部都没有看见。面前的写字楼是附近最高的建筑，大概有个十四五层，蓝白色的墙体上挂着四个脏兮兮的金色大字，一环大厦，还是栋有理想的大厦。李嘉森终于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李嘉森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拨了号。
　　“喂？”手机那边是个小姑娘的声音。
　　“你好，我是李嘉森，今天来报名的。”李嘉森说。
　　“哦，你到哪了？”小姑娘问。
　　“一环大厦楼下。”李嘉森答。
　　“自己进来吧，就在二楼。”小姑娘啪嗒挂了电话。
　　李嘉森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一环大厦。
　　坐电梯上了二楼，电梯门一打开就是前台，一个披着棕色长发的小姑娘坐在前台涂指甲油。
　　“你好。”李嘉森打招呼。
　　小姑娘抬起头看了李嘉森一眼，贴着眼睫毛的眼睛抽搐似的眨了眨：“小脸蛋长得不错啊，练习生？”
　　“助理。”李嘉森摇摇头。
　　小姑娘放下指甲油，从抽屉里翻出一本花名册，递给李嘉森，说：“这脸蛋当助理可惜了，考虑考虑练习生呗。”
　　李嘉森低头填完花名册，才摇了摇头说：“练习生太辛苦了，我干不来。”还有一句话没说，在这个破公司当练习生，他怕是一辈子都红不了了。说完把花名册还给小姑娘。
　　小姑娘也没再劝，瞄了一眼花名册，随手塞进抽屉里，从前台走出来。
　　“你没行李？”小姑娘扫了一眼李嘉森，问。
　　“没有。”李嘉森被戳了一刀子。
　　“我叫李鱼，大家都叫我大鱼，你也可以叫我大鱼。培训时间大概半个月的样子，之后有机会就换安排你工作。早上八点开始上课十二点下课，下午三点上课五点下课。可以住宿舍也可以外宿，你看？”大鱼嘴皮子麻利，一口标准地京腔。
　　“住宿舍。”李嘉森说。
　　“好嘞。”大鱼点了点头，一边领着李嘉森向电梯走去，一边继续介绍：“宿舍是八人间，床位房，男女混住，有独卫，七十一天，按日续费，只能早交不能晚交，否则会停你的课。宿舍里不能抽烟不能喝酒，不能使用大功率电器，请爱护卫生。最重要的一点，”大鱼停下脚步：“不要骚扰女同学。”
　　李嘉森点头。
　　大鱼满意地笑了，从兜里摸出一个钥匙，递给李嘉森：“欢迎来到怀九娱乐。”
　　307宿舍已经住了三个人，李嘉森占了最后一个下铺。
　　还没有下课，李嘉森根据行李判断舍友应该是两个女孩，一个男人。怀九娱乐的宿舍条件还不错，干净敞亮，木制的上下床很结实宽大，还有一扇大窗户。屋里摆了四个不锈钢的晾衣杆，女孩的内衣内裤也挂在上面。李嘉森好奇地看了几眼。
　　躺在床上睡了一会，李嘉森被饿醒，恍恍惚惚洗了把脸，揣着手机出了门。
　　先到二楼交了三天的房租，被大鱼告知楼下左拐五百米有个小卖部，东西经济实惠。李嘉森本来想去吃个小炒，摸了摸口袋里的钱，还是先去了小卖部。买了些生活必需品，花了五十六，李嘉森不想吃小炒了，又买了一桶方便面借店家的热水泡了，蹲在店门口的阶梯上吃。
　　店主的女儿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拿着ipad坐在椅子上看电视。放的是最近很火的一个综艺节目，叫原来是歌唱，以比赛的形式请了一些歌手和演员同台合作演出。来的都是大咖，节目制作也很良心，于是口碑和热度同步炸裂。
　　李嘉森跟着看了一会，发现来的嘉宾他都有点认不全，不禁为自己的职业生涯感到担忧。
　　吃完方便面，李嘉森提着塑料袋回了宿舍。
　　舍友们都回来了，果然是两个女孩一个男人。两个女孩是朋友，已经来了一个星期了，之前在横店做群众演员。那个男人看起来有三十多岁了，高高壮壮的，以前是干保镖的。三个人都挺沉默的，聊天聊的挺困难，李嘉森也就没有多说。大鱼没有说什么时候开始上课，李嘉森打算今下午就去看看。
　　睡了个午觉，李嘉森两点半准时拿着充好电的手机下了楼。
　　电梯门一打开，就看见大鱼捧着一堆资料快步走过。
　　李嘉森张了张口，没好意思叫，便跟着大鱼往里走。
　　二楼有三个教室，还有一个像是会议室的地方，里面坐着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的女人和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大鱼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李嘉森便站在不远处等她，想着问一问下午能不能一起听课。
　　大鱼把手里的资料递给女人。女人随意地翻了翻，又递给男人，说了些什么。
　　男人拿着手里的资料，一张张认真翻看。
　　女人靠在沙发上，眼神一扫，便扫到了门外站着的李嘉森。女人向李嘉森的方向抬了抬下巴，问大鱼：“那是谁？”
　　“新来的学员。”大鱼看了一眼李嘉森，答道。
　　男人也跟着看了过去，眼睛一亮。
　　“让他进来看看。”男人说。
　　李嘉森看着会议室里的三个人来回打量自己，以为是自己打扰到了他们，刚刚转身想走，就看见大鱼跑了出来。
　　“你运气真好，刚来就有工作送上门。进去不要乱说话，自己注意点。”大鱼嘱咐。
　　“诶？我还没培训啊，不好吧。”李嘉森吓了一跳。
　　“没关系啦，你以为你交学费是来培训的吗？娱乐圈不招生人，你交学费就是买关系，培训都是一些注意事项，没什么大用，你自己用点心事情就能做好。”大鱼不留痕迹地推了一把李嘉森，说：“你也要实在不放心我待会发一份讲义给你啦。”
　　李嘉森犹犹豫豫地向前走，回头看了一眼大鱼。
　　大鱼笑着说了一声加油，李嘉森的心突然安定了几分。
　　“叫什么？”
　　“李嘉森。”
　　“多大了？”
　　“二十二。”
　　“有驾照吗？”
　　“有。”
　　“抬头挺胸。”
　　李嘉森下意识地跟着抬头挺胸，男人拿着手机咔嚓一声，拍了一张照。
　　男人没有再提问，低头跟别人发信息。李嘉森也不敢说什么，老老实实地站着。
　　有人发了语音过来，男人点开，李嘉森隐隐约约听见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说：“这个可以。”
　　男人长舒了一口气，放下手机，对女人说：“成了。”
　　女人也是面露喜色。
　　“你收拾收拾东西，今天就跟我进组。你就记住，少说话多做事，机灵一点，不要喊一声动一下。进了组，他的贴身助理会教你怎么做的，明白了吗？”男人说。
　　李嘉森一脸懵。
　　“你不要担心，虽然大牌难伺候了一点，但是钱也多，他难得看得上你，你也不指望回头客，能上一回是一回嘛。”男人以为李嘉森犹豫，劝道。
　　李嘉森茫然问：“是谁要雇我？”
　　“我没告诉你吗？”男人一愣：“不好意思，我太兴奋了，是金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