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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黄金牡丹(上) ...

  •   世人都知道,江南是个好地方。
      山清水秀,岁月静好,岸边佳人两两三三俱成对行。游湖长亭画舫,诗歌一日,快活一时。歌女唱诗乐曲,莺音斐斐,余韵袅袅。卖花的女孩守着那几盆着了雨的,盼望着今就能卖出去。
      丘旦夕锦绣衣裳着身,空扇轻摇嘴角带笑,看得那些小姐心尖尖直颤。
      只道是哪家俊郎,尚有大胆姑娘想要前去问候姓名,再打眼便不见踪影。
      午时刚过,亭中聚众侃侃而谈怎生的热闹,茶香四溢堪堪遮住了那些胭脂水粉味。男女盛装各占长亭两侧,相看面颊飞红。今日聚者甚多,均是为了说书先生黄崇。
      黄崇曾身中状元风靡一时,后来母亲重病。京城不肯放人,他就辞官,回乡侍奉母亲。母亲死后,游历六国,如今见识颇丰。时隔多年,终于再回江南。同僚劝他考取功名,立业成家。
      他却做了说书先生,得了个蝗虫先生的名号。靠讲着稀奇古怪的故事,领着赏钱度日。竟也置办起府邸,成了大户。许久不露面,还是学生们登门相请定好时辰。
      “快看黄崇先生来了。”
      “先生好。”
      “那就是黄崇先生?”
      黄崇并不识那毕恭毕敬的书生,只点头示意,书生便欣喜若狂。信走上长亭,格外逍遥,身姿卓越。他目不斜视,走过备好的扶手椅,随意坐在亭边上。腰间壶酒,先小酌清嗓,再打扇。扇面书狂草,道是不死黄金城。看来今天讲的就是这没错了,可什么是不死黄金城呢?
      众说纷纭,谁也没听说有叫黄金城的地方。但说不好奇是假的,世上怎么会有黄金城这样的地方呢?按耐不住好奇之心,却瞧黄崇没有半点开讲解惑的意思,有人忍不住问道:
      “先生为何?”
      “哎,还有人没来。”
      “敢问是何许人也?”
      黄崇撇他一眼,转面赏荷花去了。那人左右不是,行立难安,自己闹了个面红耳热。竖子见笑,黄崇才悠然捋袖道:
      “等就是了,哪来那么多问题?”
      蝗虫先生很狂,或许这也是男男女女说推崇他的原因。
      听说,他说书极看心情。若是心情不好,又或者是灵感未达,总是择日再谈。有时灵感到了,心情舒畅,可能要讲上个三天三夜。许是好皮囊的,都有着相当的性情吧。
      虽已过而立之年,不似少年朝气。眉宇间自成风流,典则俊雅面如白玉唇比花红,身高八尺有余修长而匀称。淑女心悦之,愿以身嫁嫁妆连城,黄崇数驳回。皆传先生早年间有过门亲事,因先生失恃守孝三年,远嫁关外侍郎。现状如何,姓名几许一概不知,便传开了。
      其中青梅竹马之说于情投意合之说盛行。
      小厮卢全又拿了张很是华贵的椅子,泛着光还有着幽幽檀香。
      “你说,黄崇先生,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呢?”
      艾秋月望着前方。
      任冠发青年众人如何打量着,也不施兴趣,亦无过目之意。
      “我倒是听说,蝗虫先生并不喜欢女子。小姐,你何必对这样一粗人倾心?”
      “点朱,你怎么能说先生是粗人呢?”
      “我的小姐啊,你何时被懵了眼睛?其实,你看对面这些。”
      点朱不知道怎么形容。
      “呃,其实,也还,不错?”
      “其实根本不行,身为我的陪嫁丫鬟你难道真的没有想法吗?”
      “好的,其实还是你的蝗虫先生最好。但是小姐啊,再了今年,你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艾秋月垂首,也不答话。只是再次看向黄崇,眼中有所怨念。点朱看着自己小姐,暗自叹气。又瞧着黄崇的方向,眼珠子盯上了他旁边的年轻小厮,不知怎的就面热起来。
      突然,艾秋月的眼睛亮了。她看见黄崇朝着她的方向笑,正朝这边趋前而往欢心不已。
      她娇羞起来,伸手把面纱解下,四周传来低呼。艾秋月以为卿,刚想起身,黄崇往她的身边走过。一道清亮的男音响了起来,似缓而急。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小子。怎么?请得起夜有朝,不远万里。跨沙海旱壁,举轻冀汗马,耗百日不止,终到绿湖岸。”
      又附轻声雅耳,春风化雨般:
      “非得让我来了趟中原,有什么要紧的事?”
      黄崇不胜欣喜,眼中有神。亦不敢高于半字,整言道:
      “大人昨日入城,想必舟车劳累故未相迎,若有失礼之处还望大人告知小子。请入座,卢全,去取新茶。小子等候多时,还以为您不来了。”
      两人视笑,恰玉树临风。
      相继而走,秦开在前,黄崇在后。主次昭彰,见者难安。周顾哗然,皆不知何许人。待秦开上座,黄崇亲试新茶之温。群喧之,但不敢切问。卢全再取椅,黄崇方安坐。
      秦开品茶,玉手持紫砂品茗杯,啜其小口。无师出言平淆乱,觉肃然,而止言静坐。视己身无类,百般不教乎。半响只闻风过徐徐,发带微晃。
      点朱不禁一抖,竟想行大礼于斯人也,心下惶恐。未曾想自家小姐,脸色煞白,恨不得跳河而去。以长亭为里,人头涌动停舟数十,不闻人声。
      翘首以盼,候吐说从头。
      秦开闻茶香,展颜而悦。
      “蒙顶明前,汝费心了。”
      “君喜新茶,莫敢不备。”
      “如此听来,尚有怨言?”
      “君知我心,忧且不周。”
      秦开哑然失笑,遂伸手夺扇。挥扇便大合大开,挂坠完好圆润紫珠。复扶椅而半卧,黄崇觉骤轻,呼吸声相继而起。所谓凡鸟不敢嬉,鲤鱼近而聚。茶蒙顶明前,珠百难获一。
      始黄金城主,前无古人也。
      “善。”
      秦开摇足,卢全见之,忙俯身在地以身做垫脚凳。只觉舒坦,便笑颜称道:
      “机灵。”
      “君可受用?”
      “不错。”
      黄崇眼神闪烁,忽的说道:
      “送你可好?”
      秦开看向他,卢全不敢擅动也竖着耳朵。
      “这,还是算了吧。”
      “为何。”
      方才还面露满意,怎的又皱眉收笑了?黄崇手紧心算一番,猜也八九不离十,方才松开。
      “我有件事,怕真对不住你。”
      黄崇哂笑。
      “何事?”
      秦开张口便要说道,亭外艳阳大雨倾盆。他欲言又止,黄崇幸而又问。
      “到底何事?”
      “我——”
      一个姑娘悲惨的哭声传来。
      黄崇的眼神不禁向姑娘看去。
      卖花姑娘伏在地上身上沾染了泥水,和周围整装之人相差甚远。她的眼睛已红肿如核桃,还未站起,坐在地上伸手捡那盆碎了的花。周围有劝姑娘的,可就是没有去把她扶起来的。
      秦开也朝着卖花姑娘引起的小纷乱看去。
      “啊,我的鞋!”
      “我的衣服也是。”
      炸了的花瓶还是把泥巴喷溅,这时候已经顾不上可怜别人了。
      “这人怎么过来这了。”
      也不知道是谁说的,竟然有人起身要把那可怜的姑娘赶出亭子。
      收扇声让黄崇回过神,他看见秦开默默收起了折扇。黄崇心头一动,默不作声。
      卢全感觉身上轻了,不敢抬头,维持着姿势。
      “真是没办法呀。”
      秦开站了起来,往外走。
      他身上似乎有着什么力量存在。
      “让开。”
      “可是这丫头。”
      大汉被同行的拉去坐着了,窃窃私语番不再动弹。
      “姑娘,能站起来吗?”
      那就是一普普通通的穷姑娘,她那里得到过这样的人青眼?即使秦开伸出手去,王末也不敢去接。只能含泪坎坎坷坷的站起来,她捂着膝盖又坐在地上了,看来是摔得不轻。
      “牡丹,我的牡丹花。”
      王末又想到,自己今天一盆花也没卖出去,连仅能搬动的这一盆也摔个稀碎。就算现在没有卡断腿,回到家也会让父亲打断腿的吧。这样想着,她就止不住眼泪,越发悲怆。
      自先皇厌牡丹起,少有花农养牡丹。秦开也已经许久未见过牡丹花了,他蹲下,把那株营养不良的牡丹花捡起。用手拂去上面的泥土后,他细细数着。暗叹可惜,时辰不好。
      “白玉牡丹。”
      他轻声判断。
      “你要买花吗?能给我半吊铜钱就好,可怜可怜我吧,先生。”
      王末俯首而拜,与之大礼。
      秦开摇摇头伸手把多余的枝桠掰去,王末仰首满面泪行以为侮辱也。
      “先,先生?”
      她哑地说不出话来。
      “牡丹乃盛世之花,本不该半吊轻贱。”
      他伸手把玩着,全然喜爱。
      王末又觉热泪满眶,她嘴唇颤抖的问道:
      “先生以为,牡丹何贵?”
      “国色天香,倾国倾城。”
      秦开抱着花,王末想要反驳他。既然倾国倾城,为何她如今穷困潦倒,无人敢买牡丹?她张嘴却已经失声,好像多年来母亲和自己养牡丹终于得到了相应的回报似的。
      “你叫什么名字。”
      “王末。”
      他思考片刻。
      “好名字。”
      王末破涕而笑,不知道为什么颤抖起来。可能是冷了,也可能觉得好笑。
      “王末,你还有家人吗?”
      “家人?”
      她自嘲的笑着。
      “我能没有吗?”
      王末诧异的发现,自己竟然把心底藏着的话说了出来。她甚至不再想如果没有花,她该如何的交代,如何的逃开毒打。王末挺直着腰板,她明净的脸上终于拿去了卑微。
      “可以。”
      秦开说着。
      突然周围都安静下来。
      王末看着秦开,有几分不知所措。
      突然,她像是想通了什么,扑通跪在地上。
      “王末愿跟随公子,任何事情王末都愿去学,但求公子收留。”
      “我不要你学其他,这牡丹,真是你种出来的?”
      “是。”
      秦开道。
      “好。”
      他抚摸着花瓣,上面还沾着露水。王末仍然苦着脸,未敢站起,秦开恍然。
      “起来。”
      “腿疼。”
      王末破涕为笑,只是笑意不着眼底。
      “尚?”
      秦开没回头,朗声叫黄崇,黄崇看向还保持着姿势的小厮。
      “卢全,去,把王姑娘扶起来。”
      卢全利落的从地上爬起来,打着灰小跑着把王末扶了起来。
      “嘶。”
      王末忍不住抽气。
      “我记得还有把椅子。”
      那把扶手椅终于坐上了人。
      秦开也再次入座。
      黄崇不做痕迹的看了眼那牡丹。
      “当是什么稀罕,若是喜欢,总是有的。”
      “你若想要,便直说。”
      “君若送,小子自然好生收着。”
      “只怕这牡丹,还不顺心思。”
      秦开若有所指。
      黄崇不为所动。
      “我记着,你说什么来着?有件事,对不住我。”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秦开哂笑答之。
      “说来听听。”
      黄崇侧耳相听,半晌未闻兴敛通视。一而施椅,再有贵人以往,后着相于秦开黄崇也。时逢天青过雨,新空碧洗。斗笠蓑衣者,身负油纸者,围亭而占。
      “汝何意?”
      秦开脸色沉了下去。
      “余,然未晓也。”
      黄崇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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