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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   程员外家闹鬼的事儿还没完全消散,青山镇这两日又发生了一件让人心窟窿直冒凉气的大事,便是在无赖大胆的泼皮茶余饭后说起这事儿来都觉得瘆得慌。

      话说前两日,镇上有名的出了读书苗子的秦秀才家要给前头的媳妇做一场水陆道场。

      按说本是一件积福积德的好事,可谁曾想偏偏出了些不该有的意外,令人肝胆俱颤娜!

      两日行,临安县内最负盛名、香火最旺的海西寺应秦家之请,遣出十数名弟子下山,为秦家水陆道场做法诵经。

      谁知,众僧侣将将快入青山镇之时,举目可见镇西头老榆树下的那口大磨盘,原本的晴空万里、灿灿烈阳却在让人猝不及防之时瞬间变了个脸儿——骤然间狂风大起,飞沙走石迷蒙人眼。黑云潮毫无征兆的悄然现身,如怒浪拍岸瞬息间铺就一张霭霭黑幕,乌云沉沉悬压于顶。

      前有乌云遮天,后是碧空如洗,这诡异的景象任是谁也得在心中嘀咕两声,原本远远看着热闹的顽童见状心中有些怯,赶忙同着小伙伴一溜烟儿各自跑回了家。

      众僧人常受邀于乡村邻里抑或名门大族为其做法事,奇异之事自比常人见得多了。

      众僧人足下停也不停,对着有些妖异的天象,不过口中默诵《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只异变之事,瞬间发生。

      狂风骤起,霎那间拦腰折断了岔口边上数十碗口粗惜的柳树。几乎同时,天空被骤然划亮,万千电蛇摇曳虚空,“砰”的一声巨响,一道狰狞电蟒直扑而下,直劈在那棵千年老榆树上。

      “啪”的一声,老榆树已然被一劈为二,惨白色电蟒的尾端还没来得及散化,老榆树已成为天地间最明亮的存在——一分为二的老榆树犹如两团炎炎火球,橘红色的火焰在狂风助力下越发张狂,火苗高高窜起,几欲与天试比高。

      众僧人离那老榆树不过百十步距离,已是被烧热的暖风吹的里衣微湿。

      如此异像,再不由得众僧人不重视。

      领头的中年僧人面容格外严肃起来,眉心拧出一个川字——

      先有乌云骤起、狂风乱沙,后有断树阻路、天降明火,一切都发生在他们将入青山镇之时。莫非这是冥冥之中佛祖示意,告诫他们此行不可为?

      *

      最终,秦家这一场法事终究没能成。

      海西寺的高僧们最终是怎么和秦家说的,其中内情镇上的人自然不知,私底下流传了各种说法。

      秦家这阵子的日子,着实不大好过。

      有人说,许是秦家一家子道貌岸然,私下做了什么孽事也未可知。不然老天爷,怎么单单阻了大和尚们给他们家做法事呢?

      秦刘氏暗恼,这等无脑之论想也知道出自谁的手笔。这样乱嚼舌头的泼妇早犯了七出之罪,那包子铺的林家大郎怎么也不将那恶婆娘休了?

      可笑的是,他们既拿不出秦家有损阴德的证据,便凭空臆造出些可笑的理由——某次她去上香时,在佛祖面前对大和尚言语轻佻、举止轻浮,失礼于佛前,故而触怒了佛祖。

      说得有鼻子有眼、活灵活现,仿佛她当时就在场从头到尾旁观了似的,这错漏百出的流言大多数人自然是不信的,却偏偏还有几个拥蔟。至于这几个妇人为何咬死了她妇德有亏,大抵和林家蠢妇一般无二。

      秦刘氏虽自觉问心无愧,到底三人成虎、众口铄金,时间久了真真假假却难分辨清楚。

      若任这荒谬之言肆意流传开去,后果不堪设想,往小了说,秦氏门楣受辱;往大了说,有这么一个“声名狼藉”的亲娘,秦暮城只怕仕途无望!

      秦刘氏只想一想,便不堪忍受。这几日怒火攻心,嘴角亦是生出几个大大的燎泡。

      那方氏生前便是看不懂眼色、不堪调教的朽木,死了却还不放过他们秦家,让他们秦家不得安生。好心好意便宜她一场水陆道场,倒害得他们秦家沾染上这些是非!

      真是个死了也不让人安生的惹祸精!

      只是如今还有一尊大佛还镇在青山镇中,即便人仍未在秦家,秦刘氏心头莫名的惧意仍让她有所顾及,饶是切齿,最终也只敢在心底暗骂了一场去世了的前儿媳方氏。

      心头之气难消,可事情总归要解决。

      秦刘氏脸色沉沉、柳眉紧拧,心气不顺地一踢被子,重重翻了个身,床不由吱呀一声——那件事的风头如今也过去了大半,她去那儿且小心些,别再叫人瞧见,这事儿得叫那冤家给她解决喽。

      她心里拿定主意,心下松快些许,拉过锦被盖住了半边脸,很快便睡着了。

      浓黑的深夜,树叶哗哗急响竟有几分鬼泣之音,叫人畏而生惧,而枝条乱舞的狂影投在窗棂上如可怖的狰狞巨兽。

      不知何时,秦刘氏床边出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就算在暗夜之中亦能看出几分动人袅娜之姿。

      这道身影模糊如同薄雾凝结,轻飘飘如一触即散。而其五官如遮云雾中,叫人分辨不明。

      只见她一动不动站在秦刘氏床前,视线牢牢锁在向里侧卧而眠的秦刘氏身上,散发出的刻骨恨几要凝结成阴云。

      秦刘氏在梦中如有所觉,眉头不自觉的一洲,身子不安的动了动,仿佛要将刺骨如刀的凌冽寒意驱赶出去,整个人更向锦衾之中缩了进去。

      幽幽之中,一道如笑似泣的低低响起,夹杂着滔天憎恨:“莫急,再过几日,你便会知道活着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而想痛痛快快的死了却是千难万难呐!”

      话音未落,秦刘氏遽然惊醒瞬间惊坐而起,模糊人影瞬间如薄雾消散。

      秦刘氏口中急促喘息,她不由按住胸口,心脏急促到快要从嗓子眼蹦出来。额上一片冷汗,神色惊恐万状,脖子僵直如木轴咔嚓嚓缓慢地转过头去,视线极快在满室一扫,黑暗之中什么异常也没发现。她咽了咽口水,神色不敢有半分放松,战战兢兢起身抖着手擦亮了火折子。

      直到一旁高几上的青铜灯被点亮,放出点点光明,照出一室昏黄景象,不见半分怪异之处。她来回几遍扫视,才终于放下那颗提着的心。

      方才梦中,竟梦见了早该连灰都不剩的方氏,恍惚中竟似还听见了说话,那神态骇得她如今还有些心律不齐。

      早已死了的人,竟还敢在梦中吓人?!

      秦刘氏眼神一冷,看来她是得请位高人做法——既然敢在梦中吓人,自然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这等恶鬼自然该被镇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才是!

      *

      而身在客栈的周仕安这几日的心情,亦不大畅快。

      查证周家勾结阉党一事毫无进展不说,就连本该手到擒来对周家新媳妇的调查竟是陷入泥沼之中。

      那周家新媳妇从议亲到成亲不过半月之久,抛去议亲时繁琐礼节所用的时间,送亲至多不过三日之久。

      这三日时间,除非是千里良驹日夜不歇,才能将将出省。照此看来,新妇据称是外省人士,未出嫁前却因是居于省治之内。

      可遍阅本省的黄册,却根本找不出一个合乎条件的人。这周家新妇竟仿佛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一样,根本毫无踪迹可寻。

      这简直是匪夷所思之事。

      本朝自立黄册以来,更有地丁合一之功,再无前朝匿户之象。如今只要是本朝百姓,必可在黄册之上寻到。

      这样一个大活人,却找不出其出身......除非其身份来历有异,否则找不出第二个理由。

      此事大有玄机,周仕安断然加派人手细查其中究竟。

      除去这几件事,更有件事触了周仕安的逆鳞。

      当日天降异象,阻了海西寺众僧入镇为秦家做水陆道场之事很快便传的沸沸扬扬,周仕安自然亦有所耳闻。

      天降异象,他心中自有一番想法。

      可当有一则流言传入他耳中之时,却叫他勃然变色:说是,秦家前头的媳妇方氏无德无福,自然消受不起这等福气,所以佛祖出手阻了大师们,免得反折了方氏的福气。

      这话叫他当场脸黑如墨,手中握着的宣笔在巨力之下一折两段。

      这流言的源头是一个开米铺的商户,本就僭越服色,他立刻使人问了服色违制之罪,依律仗了他三十棍,一身好皮肉如今半残不废的躺在床上将养,没有三个月也别想下床走上一步。

      他冷冷的想,这一番小惩大诫全算是他对是师妹的赔罪了。

      他扬了扬手中洁白如雪上只写着一行话的信纸,深邃的眉眼在暖黄色烛光下越发凌厉。

      皇上,已下旨让他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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