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栉风沐雨追寻你》马励

5、第3章

　　因为那天没有答应穆嘉宇的邀请一起去吃饭，齐夕对晓瑜不冷不热了好多天，为了赔罪，晓瑜拉她去学校附近的“一涮到底”餐厅吃火锅。

　　餐厅在学校东门外的一条步行街上的四合院里，外观看上去像是高级会所，内里却是一家地地道道的川味火锅店。价格比普通火锅店要贵一些，胜在食材新鲜，服务周到。

　　店内装饰以海蓝色打底，配白色镂空边的装饰画。餐桌都是青白色大理石，而餐具又都是海蓝色。

　　店员上身着海蓝色立领正装，男店员配白色长裤，女店员配白色短裙。

　　蓝白色相间的装饰风格，是晓瑜喜欢这里的最大原因。即使夏天，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也觉得清凉
　　店里人很多，她们被安排在了最里面的一个角落里，离门虽远，却挨着窗户，明亮僻静。

　　两个人边吃边聊，聊着聊着齐夕就问起了上次晓瑜提起的那个人。

　　说到他，说到情书，晓瑜的回忆像闸门一样打开了。

　　第一次，她和齐夕说起了心底的那个人。

　　“我喜欢的那个人，他叫萧栉风。”

　　“萧栉风？就是那个那个本科的时候，爱穿黑衣服的那个......原来你就是那个那个......”齐夕激动地连话都说不完整，“我的妈呀，难道魏思菡说的那个人就是他，那他......你和他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晓瑜递给她一张面巾纸，示意她擦一擦口中即将喷涌而出的饭菜，“我和你说过的，我们很小就认识了。我和他上同一个幼儿园，同一所小学，同一所中学，还上了同一所大学。”

　　“青梅竹马啊，那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恋情？”

　　“感觉你现在像是个记者，要深挖我的内幕。”很多事现在晓瑜并不愿意想起，更不想提起。

　　齐夕眨眨眼：“晓瑜，有些事压在心底未必是好事，你们虽然分开了，但肯定也有过美好的回忆吧？不妨想一想那些曾经发生在你们之间美好的、难忘的事情，也许能解开你心里的结。”

　　晓瑜轻笑：“你是八卦瘾犯了吧？”

　　确实，她的心里一直有个结，纠结着过去，拿不起，却又放不下。

　　“我们之间美好的回忆太多了，还记得那个时候，我总是给别人转递情书，开始都不明白，为什么把情书转给他的时候，迫切想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态度。情窦初开的女孩子是不是都像个傻子？”

　　“我是觉得那些女孩子傻，为什么要让你转递呢？”

　　“我那个时候梳着一头短发，很多人都觉得我是个秀气的男孩子，和长得比女孩子还好看的他站在一起，总让人模糊了我的性别。而且那个时候，我俩真的像是哥们，很坦然地一起吃喝玩乐，没有丝毫男女朋友那样的亲密暧昧。”

　　齐夕点点头：“想来画面也很美，谁能想到你越长大越女人了呢，那些女孩子那时候都不知道你才是她们最大的威胁。”

　　晓瑜瞪她一眼，夹了一筷子粉丝，酸滑的滋味入口，连心也柔软了起来，“我现在印象特别深刻的是有一次，刚下完雪，我俩结伴回家，到了我家小区门口，我又转交给他一封信，结果呀......”

　　她的思绪飘飞，眼前又浮现出当日的情景。

　　那一天刚刚下过大雪，一片刺眼的白。

　　元旦放假归家的日子，路有些滑，萧栉风骑车载着晓瑜，他骑得特别慢，晓瑜坐在后座不说话也不乱动，只是仰头享受着雪后阳光的温暖。

　　到了小区门口的时候，晓瑜把一直抱在怀里的他的书包递给他，他接过背在身后。晓瑜突然想起来别人拜托过她的那件事，就从书包里拿出一封信，跳到他面前，把信递给他，“隔壁班的一位美女昭君给你的。”

　　那个女孩穿着一件粉红色的长棉袄，棉袄的帽子边是长长的白色绒毛，戴起来，颇有些昭君出塞的感觉。

　　他没有接，只是看着她。

　　晓瑜知道他嫌她多事儿，有些懊恼：“不要我就扔了啊！”

　　“以后再有，你就自己收着，不要给我！”他终于开口，声音比这天气还要冷。

　　晓瑜当时气血上涌：“稀罕，你以为就你有，我有我自己的，收着你的做什么？我给你是忠人之事，你爱怎么处置随你。”说着就往他手里塞。

　　他随手一甩，信就飞了出去。却又向晓瑜伸出手来：“拿来！”

　　“什么啊？”

　　“信！”

　　晓瑜指着地上的信，“我不是已经给你了？”

　　“我要写给你的那封信。”

　　“我的？”突然间脑子里划过一道光，“我才不给你看呢，你的那些信我都没看，我的凭什么要给你看？”

　　他的腿向后一迈，手一松，车子倒在了地上，晓瑜还没回过神来，他就已经站到了她面前，居高临下俯视着她，“拿出来！”

　　“不要！”晓瑜往后退，她人生第一封情书，只能她自己一个人看，而且还要收起来偶尔瞻仰一下下呢。

　　他冷哼一声，转身把那封地上的信捡起来，然后拿出来，一字一句念着，那些肉麻的话语被他念得比清水还要寡淡，却让晓瑜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萧栉风念完后又举到她面前，“你看过写给我的信了，你的也可以给我看了吧？”

　　“这不算！”又不是她自愿的。

　　“小鱼儿，公平一点。”

　　他居然还要和她讲公平？她才不要就这样掉到萧栉风的陷阱里，晓瑜转身就往小区门里跑。

　　双肩一紧，萧栉风站在原地，只用一只手便扯住了晓瑜的双肩包，晓瑜重心不稳，脚下一滑，身子往后倒去，萧栉风扶住她的肩膀，让她站立起来的同时也动弹不得。

　　“萧栉风，你就是这么无赖！”有一次晓瑜在零点书屋借到一本武侠小说，看到一段男女主人公的JQ场面，脸红耳热，却是津津有味，旁边的萧栉风就问她在看什么，她闭口不说，他就抢她的书。晓瑜抱着书不放，结果萧栉风挠她痒痒，她只能缴械投降。

　　“情书我怎么可能带在身上？”晓瑜无力地嘟囔着。

　　“你不可能放在学校。”

　　萧栉风倒是了解她，这样的东西她怎么也得拿回家好好瞻仰一番。

　　晓瑜知道他是不达目标不罢休的，就冲着他喊：“你松开手，我给你找。”

　　萧栉风松了手，晓瑜将书包转到面前，从书包里掏出了那封信，信纸的图案是一张带着黄色草帽，露着一嘴大白牙夸张大笑的图片，莫名让人联想到一个人。

　　萧栉风拿过去，打开看了半晌，“早知道是他。”

　　“你怎么知道？”晓瑜都不知道这个男生喜欢她她，她还记得那封信的内容：“段晓瑜，我喜欢你，从你揪着我的衣领教训我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你那么爱笑，我喜欢看到你没心没肺的笑容。你很少生气，但是你生起气来也是那么可爱。你喜不喜欢我都没关系，我只希望你知道有个人一直在默默喜欢着你——永远喜欢你的穆嘉宇。”

　　晓瑜早已经忘了什么时候揪着衣领教训过他，也不觉得一个揪着别人衣领教训人的女孩子有哪一点值得人喜欢，这个男生真是品味奇特。她没有说穆嘉宇这封信是夹在一套漫画里，那是她心心念念了很久的《淘气小亲亲》。她把信留了下来，还是找了个机会把漫画书放回到了穆嘉宇的书桌里。

　　“永远喜欢？！”萧栉风折起了信，唇角微微扬起，“这个穆嘉宇也真是眼光独到。”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教训过他，他大概是记错了。”

　　“他说的事情确实发生过，你忘了高一开学一个多月的时候，活动课你在睡觉，他们在玩扑克......”

　　“哦，哦，我想起来了。”所谓的活动课就是自由活动四十五分钟，一般这个时候晓瑜不是去阅览室看杂志，就是趴在桌上睡觉。

　　那天晓瑜正睡得香，就觉得有人拍她的肩膀，她一下子被惊醒了，看到一个男生像弹簧一样从她身侧“嗖”的一声就弹到了教室后面。

　　晓瑜也没在意，就继续趴着睡，刚趴了一会儿，又有人过来撩了一下她的头发，她就有些恼了，质问他干什么，那个男生慌得跑了回去。

　　晓瑜回身看他们在玩扑克游戏，也就不在意了，趴下要继续睡。

　　结果不过两分钟，又有个男生跑过来，拍了拍晓瑜的肩膀，可怜兮兮地说，“段晓瑜，和我握个手吧！”

　　大白天，扰人清梦，是可忍孰不可忍，晓瑜猛地站起来，问他谁让他这么做的，男生指向穆嘉宇。

　　晓瑜瞪着那个罪魁祸首，三步并作两步跨到他的面前，揪住他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以后再敢扰我清梦，就让你永远无梦可做！”

　　后来晓瑜才知道穆嘉宇他们几个人在玩“真心话大冒险”，而穆嘉宇每次赢了的目标就是戏弄她，没想到最后反被她“反将了一军”。

　　那时的萧栉风，也坐在教室最后排，穆嘉宇的不远处，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晓瑜教训穆嘉宇，就像旁观一场好戏一样。他默默等待的，就是晓瑜的最后一击。

　　在晓瑜回想起这件事的同时，萧栉枫将贺年卡放进了给他的那封信的信封里，“我一起处置吧。”

　　“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他喜欢我？”晓瑜不甘心地追问。

　　“旁观者清。”他淡淡回答。

　　“哦。”晓瑜点点头，原来她是当局者迷啊。

　　晓瑜伸出手，“拿过来，我的东西不用你处置！”好不容易收到一封怎么能让他给扔了。

　　萧栉风却不理她，从背后将书包转过来，把信放了进去，把车子扶起来，跨上自行车就要离开。

　　晓瑜当然不能就这样放他走，跑过去拽住他车后座，车子晃动了起来，萧栉风条腿支在地上，稳住了车子。

　　晓瑜又抓住他的书包，他转身的瞬间，晓瑜抓他的这一下使出了全身力气，有些站立不稳，加上脚下雪滑，身体侧着就倒了下来，连同萧栉风一起也要拽着倒向地面，耳边听到萧栉风气急败坏的声音：“小鱼儿，你……”

　　眼看着他们就要和地面吻在一起了，晓瑜闭上眼睛等待着碰撞的到来，却感觉到萧栉风的双臂紧紧搂住她，在身体接触地面的一瞬间将两个人的身体翻转，晓瑜只是左侧身体稍微接触了一下地面，就被一股力道拽离了地面。

　　晓瑜睁开眼，发现自己的大部分身体都压在萧栉风身上，他的两只胳膊还紧紧搂着她，他的眼睛也紧紧盯着她。晓瑜的双眼对上他的眼睛，他本就黑亮的眼珠这时更是像是被墨漆了一般，深得让她感觉眩晕，心底似乎有一根弦在细细拨动，低捻轻颤。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周遭白茫茫一片，万籁俱静，广阔天地间仿佛就剩下了彼此，时间停止了，呼吸也停滞了。

　　这一幕恰巧被路过的晓瑜的哥哥段晓瑃看见了，他想训斥萧栉风，却因为身高的劣势，说得疾言厉色，却毫无气势，而萧栉风却只是拍打着晓瑜身上的雪花，问她有没有摔到胳膊。

　　段晓瑃无奈拉着晓瑜往小区走，晓瑜回头看到萧栉风冲着她眨了一下眼睛，她朝他吐了吐舌头。

　　晓瑃又唠叨了一大串，总归是说两个人都不小了，不能像以前那样打打闹闹了，还举例说太奶奶不十四岁就做了童养媳，十七岁就生了第一个孩子，在古代像晓瑜这个年龄早就做了妈妈，情窦初开是正常的，但是一定要掌握分寸云云，直说的晓瑜脸红耳热躲在自己房间里不出去他才罢休。

　　那天晚上晓瑜做了一个梦，梦到萧栉风在雪地里拥着她，吻了她。吻是什么味道的没有感觉得出来，只是醒来以后，心里像是有蜜糖灌入了一般，甜甜的，禁不住不停回味，越是回味，越是有一种渴念，以至于那之后每次见到他，晓瑜都会望着他的双唇失神，像是着了魔一般，无法抑制内心的渴望，希望美梦会成为现实。

　　回忆的美好抵不过现实的残酷，那个人早已经成为了过往。

　　“听你讲起这些，我觉得连那个雪都是甜的。”齐夕喝了一口雪碧，煞有介事地吧咂吧咂嘴。

　　晓瑜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雪碧，“是很甜。”

　　“穆嘉宇这家伙居然还会写情书。”

　　对于穆嘉宇那一段，晓瑜说的很简略，只是提起那封信是他写的，这个时候她也想往最简单的说：“嗯，虽然写得不怎么样，不过好歹也是我收到的第一封情书，不过我估计他早忘了。”

　　齐夕夹了一块水煮鱼，放进嘴里，只是嚼着，没有说话。

　　晓瑜和齐夕两个人吃完饭准备结账的时候，却碰到了楚悦心和吴俪，还有另外两个男生，其中一个是楚悦心的男朋友。

　　楚悦心的男朋友李子翌，晓瑜只见过两次，一次是楚悦心过生日时，他大摆筵席，也是在这家餐厅的包间宴请了她们宿舍和李子翌他们宿舍的人，另一次是楚悦心难得跟着导师去野外做课题，在野外呆了几天，李子翌开车去接她回学校，顺便也稍上了包括晓瑜在内的其他几个人。

　　楚悦心看见了晓瑜和齐夕，扬起下巴，拖着李子翌走到她们面前，“你们两个人也在这儿吃饭？”“这儿”两个字说得特别重。

　　没有理会她语气里微带着的嘲讽，晓瑜笑着说：“想念这儿的酸汤肥牛了，对一个吃货来说，破产也得一响贪欢啊！”

　　“就你这么爱吃，肚子上的肉嗖嗖地长，小心找不到对象哦！”楚悦心边说边捂着嘴笑。

　　“这个嘛，我不担心，要是连我的胖肚子都接受不了，那我也不稀罕他。”晓瑜还是面带着笑容，齐夕却已经冷了脸，“你还是操心你自己吧！”

　　楚悦心瞪了她一样，又转而展颜一笑，把头靠在李子翌的肩上，“打是情骂是爱，我们吵过架，分开几天，小别胜新婚，现在感情更好了，子翌，你说对不对啊？”

　　一直做壁上观的李子翌本有些心不在焉，这时也专注地望向楚悦心：“是啊。”

　　两个人互相望着，倒是显得情深意长。晓瑜和齐夕交换了目光，“那你们赶紧进去吃饭吧，我们先走了。”

　　“等一下，还没给你们介绍呢，这位是郑新树，网络工程高材生，他爸可是正海市公安局的副局长。”正海是本省的一个地级市。

　　郑新树礼貌地伸出手，笑容很谦和，晓瑜和齐夕都客气地和他握了手。

　　一直没有说话的吴俪看了一眼郑新树，又看向我们，微笑着，有些得意，又有些满足。想必这个郑新树就是楚悦心介绍给她的男朋友吧，倒也郎才女貌。

　　该说的也说完了，该介绍的也介绍完了，晓瑜和齐夕正要去收银台，又被楚悦心拦了下来。

　　她扬起下巴说：“没结账吧？让子翌帮你们结了吧。”

　　“不用了，不用了！”晓瑜和齐夕连连摆手。

　　“子翌，快呀！”楚悦心催促着李子翌。

　　晓瑜心下着急，抢先一步拿出钱放到了收银台上，收银员看了一下结账单，“这个账单的钱已经付过了。”

　　“啊？！！”几个人同时惊呼出声。

　　“什么时候付的？是不是弄错了？”晓瑜觉得一定是有人付错了账单。

　　“不会的，确实是有一位顾客指明要付你们那个座号的账单。”

　　“那人是男是女？长什么样子？”

　　“男的，很帅，穿着一件黑底暗纹衬衫，休闲西裤，个子很高，特别有气质。”女收银员说起来这个人时候两眼放光，她身边的另一位收银员频频点头：“很少见到长得那么好看的顾客，就跟影视明星似的。”

　　“他是一个人？”

　　“不是，是和好些个人一起的，在二楼大包间，但是帮你们结账是他一个人过来的。”

　　“会是穆嘉宇吗？”齐夕看向晓瑜。

　　晓瑜摇头：“如果是他，肯定会先大张旗鼓来和咱们打个招呼。而且穆嘉宇那个招摇的家伙向来只爱穿亮色的运动装，很少穿正装的。”

　　齐夕更加奇怪：“那会是谁呢？”

　　黑底暗纹衬衫，爱穿黑色衣服人，晓瑜的脑海里浮现出来一个身影，但又觉得不可能是他，他不可能出现在青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