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栉风沐雨追寻你》马励

19、汇演

　　在萧沁的班主任许秋的眼里，是来自普通班的段晓瑜带坏了自己这尖子班里的优秀生，虽然她也想竭力做到一视同仁，但是一想到这件事给萧沁带来的负面影响，她对段晓瑜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恨不得能像除去杂草一样清理得一干二净。而晓瑜的班主任梁雨萍却认为这样的事情肯定是男孩子先主动，在操场上萧沁不就主动亲了段晓瑜，段晓瑜作为被动接受的一方，是该对她的早恋行为提出批评，但要说过错还是错在萧沁。两位班主任争执不下，都不想处分自己的学生，而教导主任和家长沟通的结果也是家长约束好自己的孩子，不要做出过分的行为。之后教导主任又把两位当事人叫到办公室疾言厉色训斥了一通，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对于晓瑜来说最难熬的还是周末回到家里面对路梅一番苦口婆心的教育，她接受教育的时候不禁想着萧沁会面对什么样的情况，会不会受到了更严厉的批评，毕竟何阿姨无论在公司还是在家里向来都表现得异常严厉。相较于萧叔叔来说，何阿姨对萧沁寄予的厚望更高一些，无论萧沁将来是从商还是从政，他的母亲都希望他能够出类拔萃。

　　晚上店里集中忙了一会儿，到了九点的时候就闲了下来，晓瑜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有些心神不宁。萧沁家已经搬到了新建的党政机关小区，那个小区在城市最东面，而她家在城市西北面，坐公交车过去还需要换乘三次，那是她在某个周末亲自去体验的，她还在小区外转了一圈，因为没有通行证，所以只是在大门口望了望。

　　不过只过了一个星期，她就随着父母和哥哥一起，被一辆车直接接进了这处戒备森严的小区里。在萧沐雨家的二楼餐厅里，已经摆满了丰盛的饭菜，这看上去像是和平常一样的普通家宴，但是自收到邀请起，晓瑜的父母就严阵以待，晓瑜妈妈一直不停地叮嘱晓瑜如何表态，如何表达得体，如何能顾全两家的体面不要冲动做事。

　　晓瑜想一场“鸿门宴”也就大概是这个样子的吧，众人正襟危坐，各怀心事。段永忠和路梅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似乎都无处安放，晓瑃感染了父母的紧张感，也显得稍有些局促。萧正新和何思敏，一个宦海沉浮一个商场纵横，大场面见过不少，这时倒是坦然自若。

　　来之前，晓瑜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这时虽仍有些惴惴不安，但面色还算保持的平稳。

　　萧沐雨并不在家，但是餐桌上却多了另外一个人，是萧沐雨的舅舅何思杰，何思杰经常出入萧家，所以和段家也都很熟悉。饭桌上大家都客气地吃着饭，唠着家常，气氛表面上还算融洽。

　　吃完饭，萧正新、段永忠到书房去下象棋，何思杰和段晓瑃也跟着去旁观。何思敏邀请路梅和晓瑜到衣帽间，她给路梅买了一件大衣，给晓瑜买了毛衣和棉毛短裙，又找出一些没穿几次，有的甚至一次都没穿的衣服让路梅挑选。

　　这些年何思敏送了路梅很多衣服，不论新旧，件件都是质量款式上乘，价格也不菲。路梅开始时觉得不好意思，并不想接受这种馈赠，但是一方面盛情难却，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就是确实省了很多钱，何思敏给她的衣服通常能穿上好多年，这些年她很少自己再添置衣物，就连晓瑜那里也减少了不少开支。无功不受禄，即使是好友，也不能堂而皇之地只是被动接受，所以路梅总是想方设法回赠，每年老家秋收了，就拣最好的蔬菜瓜果给萧家送去，过年过节咬着牙买上好的礼品……

　　在萧家乔迁新居时，路梅用家里微薄的存款，加上小食店的进货款买了一个红木摆件，今天来吃饭时，路梅看到了那个摆件，何思敏特意带她去书房看，虽然被摆在很显眼的位置，但是相较周围晶莹光洁的玉制品，光亮耀眼的金属摆件，以及同样是木质却明显价值不菲的木制摆件，显得异常寒酸不起眼。

　　路梅深知，和萧家的交往，随着岁月的流逝，越来越力不从心，两家从一开始就不对等，现在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可是段永忠还是看不清这个理，或者心里明白，却死硬着不愿意承认，就像这次晓瑜和萧沐雨的早恋，段永忠就梗着脖子瞪她：早恋是不应该，但我段永忠的姑娘难道配不上他萧正新的儿子，他萧正新还指不定哪一天就栽跟头了，到时候也许还比不上咱们家。

　　路梅很难认同段永忠这种死鸭子嘴硬的“过嘴瘾”做法，自己过得不顺意，没有能力改变，就希望别人能有飞来横祸，要不一落千丈比他更惨，最起码也要和他差不多一样落魄。路梅每次看到段永忠在背地里对萧正新各种不服气，见了面却又热络非常，还赔着小心的样子就觉得很生气，两个人也经常因为这些事吵架，却也吵不出个所以然来。所幸随着萧家的迁居，两家距离远了，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所谓眼不见为净，守着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倒也清净自在。

　　路梅和何思敏在一堆衣服前挑挑拣拣，品评赏析，晓瑜却觉得百无聊赖，出了衣帽间，上了二楼，二楼左右错落着各有两扇门。晓瑜走到一扇门前停了脚步，抬手叩了叩门，意料中的没有人响应。

　　“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房间？”

　　晓瑜回头，就看到在楼道尽头长身而立的萧沐雨，墙灯泛着黄晕的光淡淡地打在他的脸上，柔和而安定，他的嘴角噙着微微的笑意。

　　一阵暖意涌上心田，晓瑜展颜微笑，推开了那扇门，“我就是知道啊！”

　　在楼下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这个房间的窗户，落地，向阳，透过窗户看到书桌上摆着一个半米高的樱桃小丸子布偶，那是初一下学期薛苏过生日前，萧沐雨陪着晓瑜去逛礼品店时，萧沐雨买下的，晓瑜以为那时他准备送给薛苏的生日礼物，结果他自己却留下了，当时晓瑜还觉得萧沐雨怪癖，直到有一天滕飞看到了那个布偶，叫嚷着那是卡通版的段晓瑜。

　　看到那个木偶的第一眼，萧沐雨的脑海里便浮现出段晓瑜八岁的时候，学校组织去野游，晓瑜穿着白色短袖衬衣、蓝色背带裙，一顶黄色圆边凉帽，配着齐耳短发，活脱脱一个樱桃小丸子。

　　晓瑜走到书桌前，拿起那个布偶，摸了摸它的帽檐，捏了捏鼻子，抱在了怀里。踱步到书架前，萧沐雨书架上有什么书她都了然于胸，他看过的，她往往也都看过。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她的目光锁定到书桌上摊开的那本书上。放下布偶，伸手摩挲那泛黄的书页。

　　“要参加这次的历史征文比赛吗？”萧沐雨走到她身边。

　　“要啊。”晓瑜坐在椅子上，双手捧起了书。

　　“想好题目没有？”

　　“还是写‘假如回到南梁’。”

　　萧沐雨笑了：“那你可以拿这本书做个参考。”

　　晓瑜摩挲着有些泛黄的封皮，书是从后往前看，所以书底是封面，封面上用繁体字写着《两晋南北朝史》。晓瑜翻开书，就看见工整手写的竖版文字，晓瑜轻轻抚摸那些文字，真是爱不释手。

　　“这是我做的一些笔记，你也可以参考一下。”萧沐雨指了指旁边的笔记本。

　　晓瑜的目光转向黑皮横格笔记本，虽然从小练字，萧沐雨的字却并不是规规矩矩的方正字，字体的书写有些肆意，却自有一种张扬的美感。笔记是红黑相间，胸中感觉暖流激荡，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能买到这本书一定费了不少周折吧？”那本书手工写成，又极富年代感，一定很珍贵。

　　萧沐雨轻轻摇头，又从书架上抽出几本书递到晓瑜面前，“还有这本。”

　　晓瑜接过，有《梁书》，《南史》，还有一本《中国通史》。

　　“还要看《中国通史》啊？”举着厚厚的书，晓瑜有些发愁，噘着嘴，皱起了鼻头。

　　萧沁抬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历史是不能割裂开去看的，你要写的南梁萧氏也不过是历史的一部分，以古喻今，需要结合历史更迭的整体背景来阐述。”

　　晓瑜点点头，“你说得甚有道理！”

　　萧沁看她摇头晃脑的样子，可爱至极，不由用双手捧起她的脸来，两只手同时开弓，捏起她的脸。

　　晓瑜抬起双手抓住他的胳膊，用含糊不清地声音嗔他：“萧沐雨，你又捏我脸！都多大了，你还捏我脸！”

　　萧沐雨但笑不语，只是低下头啄了她的嘴唇。

　　晓瑜感觉嘴唇上麻麻的，张开嘴想要咬他的嘴唇，却被他躲开。

　　萧沐雨松开捏着晓瑜两颊的手，又从书架拿出一本书，翻到一处，拿给晓瑜看，“写之前先背会这首诗。”

　　晓瑜看过去，“千里莺啼绿映红……这首诗以前就背过啊，你是让我从南朝四百八十寺为切入点去写？”

　　萧沐雨点点头，拿过那本《中国通史》，翻开到南北朝部分，“你看，吕思勉先生在书里这样说……”

　　晓瑜靠近了萧沐雨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两个人头挨着头，呼吸可闻。午后和煦的阳光斜照进屋内，暖暖的柔柔的像是天鹅绒毯罩在身上，身体的暖意和着心底的暖意，两个人都静静地享受着这静谧的时光。

　　萧沐雨的声音在经过变声期以后变得醇厚有磁性，他轻轻念着那些文字，文字似乎也有了生命，跳跃着进入了晓瑜的耳朵里，也落进了她的心里。

　　所谓的幸福就是一直能靠在这个人的身边，听着这个人的声音吧！

　　晓瑜的身上有一种似有似无的香气，突然有一天这香气就入了萧沐雨的鼻尖，渐渐入了他的脑，进了他的心。

　　所谓的幸福就是一直能拥抱着她，能永远闻到这沁人心脾的香味儿吧！

　　突然，一阵门铃声惊醒了沉醉在遐思中的两个人。

　　楼下传来嘈杂声，不一会儿，就听见脚步声接近了楼梯口。

　　“沐雨，宋叔叔过来了，下来打个招呼。”是何思敏的声音。

　　萧沐雨没有动，晓瑜转头看他，见他紧抿着嘴唇，表情看上去很平静，但是晓瑜知道他已经生气了。

　　晓瑜转身，面对着他，抬起双手，用大拇指按住他的嘴角向上推，硬是扯出一个微笑的表情，“这样才好看嘛！”

　　萧沐雨抓住她的双手，紧紧握在胸前，低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念了一声她的名字：“小鱼儿。”

　　“嗯？”

　　“小鱼儿。”

　　“嗯。”

　　“谢姐，你确定沐雨他回来了？”何思敏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是啊，我看见他回来了。”是萧家负责收拾家务的谢阿姨的声音。

　　“何阿姨，我去看看，省得您还得上楼。”一个女孩子的声音。

　　晓瑜听出来了，那是宋黎的声音。

　　“好，沐雨的房间你是知道的，你过去看看他到底在干嘛。”

　　晓瑜抬头看向萧沐雨。

　　从什么时候起，宋黎已经可以在萧家来去自如，对萧家如此熟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