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入粉籍》谢朝夕

19、第 19 章

　　洛满心尖一颤。

　　出住院部大门的时候，邵越刚一拉开一角厚重的门帘，风刀带着雪劈头盖脸地直往里头闯。他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洛满面前，告诉洛满说：“我去取车，你在里面等我。”

　　说着他就拨开了门帘，一头扎进了雪中。

　　雪并不是很大，可路上的行人都缩着身体，缓步前行，洛满看着他挺拔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邵越停车的地方离住院部不大近，好容易找着了车，他的头和身子也沾了不少雪花，不过在上车之前他就细心地都给拍掉了。

　　小朋友眼睛都红了，他不能再装可怜了。

　　将车开到了门口，发现洛满已经站在了门帘外，翘首等着他。他忙打开屉子拿出伞，推开车门冲去接他。

　　邵越一手举着伞，一手小心翼翼地揽住了洛满的肩，说：“当心别摔着。”

　　洛满小声地道谢，他的腿还没有好，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薄薄的一层冰里，头顶的伞早被身边那人偏心地歪向他了。

　　车内的暖气早被邵越开足，洛满坐在了他的副驾驶，两人相隔不过一臂。

　　车子发动时，洛满摘下了口罩，邵越提醒他：“安全带。”

　　洛满忙不迭点头，可半天也抽不出履带，又不敢使蛮劲，生怕弄坏它，因此略带求助地看向邵越。

　　邵越佯装歉意地对他笑笑：“这车只听我的话。”说着，他突然倾身凑近洛满，一手撑窗户，一手扶着椅背，两人靠得极近，四目相对着，一人懵懂，一人狡黠，却谁都没有移开眼睛，时间好似静止了一般。

　　邵越自知不能久骚，撑窗的那手微微旁移，暗暗使了巧劲儿，履带得以顺利拉出。洛满直着上身，一动不动，任邵越给他扣好安全带，放在膝上的一双手，紧张地握了起来。

　　邵越回正了身子，想到刚才两人离得那样近，他就不自觉勾起了唇。前几天去保养车子的时候他就发现副驾的安全带坏了，当时那人尽职尽责说要给他修一修，却被他拦下了。

　　不用。邵越嘴角挑着笑，这样挺好。

　　可不就是挺好么。

　　“脚还疼不疼？”发动了车子，邵越问他。

　　洛满摇了摇头，“不疼了。”

　　说不疼是假的，但是这一点疼痛又在他的忍受范围之内，因此又说不上有多疼。

　　说来洛满懂事以后受过很多的伤，独独这一次享受了太多的关怀了，他心有惴惴，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再喊疼。

　　邵越看洛满一眼，他的腿被绑得和萝卜似的，脚上也打着弹力绷带，勉勉强强才踩进了一双棉鞋里，看得让人心堵。

　　“洛满。”邵越轻轻叫着他。洛满马上转头看邵越，听他低声说：“你别总忍着。”

　　洛满不说话了。他把头埋进衣领里，突然生出一种委屈的感觉。

　　好像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明明之前受伤了也没觉得有多难过，怎么邵越一说话，他就眼热了呢？

　　洛满声音有些哑：“我真不疼。”

　　“那以后疼了要告诉我。”

　　“好。”

　　“我喜欢，你跟我喊疼。”邵越意味深长道。

　　洛满盯着膝盖看，又不说话了。

　　还从来没人要他喊过疼呢。

　　窗面朦朦胧胧地大致照出两人重叠的轮廓，都是看不清表情的，却又好像能看得出心情。

　　许久，听洛满低声应他：“嗯。”

　　邵越得了他这个回答，便不再得寸进尺，专心地开着车。

　　车子慢慢驶向郊区的一座不高的小山，沿路往上，灰蒙蒙一片，依稀可见苍翠交错间布着零星的路灯，雪花正在那微亮下悄然飞舞。

　　“之前来过这儿吗？”邵越问他。

　　洛满摇头。虽是J市本地人，但他却很少出门，没人带他在周边逛过，活得还不如个外地人。

　　“这叫落星山。”

　　“落星山？”

　　邵越告诉他，山上有块五角的石头，半人高。有很多老人迷信这个，还会对着它许愿。

　　“你也许过吗？”

　　邵越看着他，若有所思：“我这次来还愿。”

　　车子停在了山上，邵越下了车。

　　洛满想要跟着他一起出去，却被邵越按下了，“你呆在车里，外头冷。”

　　洛满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摇下窗子，看着漫天撒下雪粒子，有些担心道：“你也会冷的。”

　　“我不冷。”邵越轻声哄他，“把眼睛闭上。”

　　洛满乖乖照做。闭上了眼，撑着头靠在窗户边。有一两点雪粒子落到了他的头上，被邵越轻轻地拈下。

　　“数九十九下。”蜻蜓点水般的冰凉话音未落便化在了他的指尖。

　　洛满开始数数了。

　　“一……”

　　“二……”

　　“三……”

　　山上的雪夜很静，只听得见洛满专心数数的声音，软软糯糯，吐词又很清晰，一声一声，声声入耳，又入了心头。

　　他不知道邵越在干嘛，依稀能听见邵越在从后备箱不断地搬运东西的声音。闭着眼，听觉就会显得异常灵敏。邵越的声音近近远远乃至不可闻，可洛满对他确是放心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心里一旦认定邵越在他身边，就会变得很安心。

　　“六十八……”

　　“六十九……”

　　“七十……”

　　把最后一箱东西搬了出来，邵越仰头看了看天，昏暗的光影里，肉眼可见飞雪飘得极其缓慢，许是因为有风，可这风于他而言却不算太冷。

　　车内的那人离他大概十几步远，隐约伸出半个脑袋，正乖乖地闭着眼睛，数着数。

　　他的一颗心炽热滚烫，热血难凉。洛满的声音从风中飘到他的耳中，他的嘴角便难以自抑地扬了起来。

　　夜晚是他的。

　　雪是他的。

　　人也是。

　　“九十六……”

　　“九十七……”

　　“九十八……”

　　邵越撕开纸封，拿出打火机，引燃导火线。

　　“九十九——”话音刚落，就听邵越大声道：“小满！睁眼！”

　　在洛满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瞳仁里星河影动，流光溢彩。一道道亮光迅速地升入空中，绽出一朵又一朵绚丽的花，然后凋零，融在雪花之中。

　　整片天空都被点亮了，即便是在这样的雪夜也犹如星河一般璀璨。

　　雪片纷扬而下，鹅毛大小，悠哉悠哉地乘着风打着旋儿。山头亮堂堂的，一时竟不知是这皑皑白雪映亮了天际还是这漫天星光落在小山。

　　落星山。

　　果然是星落满山头。

　　渐渐地，邵越的头发上沾了雪，变白了。映着雪光，他的五官好像变得更加深刻了些。他的身后是闪烁的星河，而他背对着星河，一步一步走向洛满。

　　坚定，又从容。

　　虽然逆着光，可洛满知道他在笑。

　　这让洛满不禁想到昨晚的西奥多，礼物之神也是这样划破黑暗，一身璀璨，朝人走来。黑白分明的眸子直勾勾地将人看着，好像所有的伤悲都无法在他的眼里遁形。

　　洛满的眼眶倏地红了，心怦怦直跳，腿也跟着不争气地疼了起来。

　　十几步之遥啊，明明不是很远，却像在他的心上走了一光年。

　　邵越……是多么好啊。

　　好到让他自惭形秽，腿上的从前于他而言不值得一提的疼痛仿佛迅速蔓延至了全身，他慌慌张张地做了几个吞咽的动作。

　　“小满。”回过神来的时候，邵越在窗户边弯下了腰，笑着说：“来许个愿吧。”

　　不远处是那块五角的石头，半人高，旁边的树上都系满了红绸，载着不知多少人的愿景。

　　洛满依言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朝着那方向虔诚地许愿。

　　他坐在副驾，靠着窗。邵越在车门弯着腰，也靠着窗。

　　两人的距离太近了，邵越好像一低头就能吻上他的眼睫。

　　洛满许好了愿，对邵越说：“月哥你也许一个愿望吧。”

　　我没有愿望了。邵越这样说。

　　他直了身子，仰头看着天，雪花密密匝匝压了下来，覆在了他的面上，他的身上，冰冰凉的，可他心底充盈着巨大的暖意。

　　——从前许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我现在已经别无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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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重名cm、栀谙的肥宅水
感谢超凶的雷
鞠躬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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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邵越在这许过愿，在那些老爷爷老奶奶之中显得非常突兀。
他的愿望是找到洛满。
嗯，今天也算是来还愿了。
今天的人设是纯情主播！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