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牵大唐》烟非雾

69、第六十九章 太匆匆

　　李俶沉思了片刻，决定以实相告，他说：“在来南山前一晚，掖庭令将她从掖庭宫送到王府，在来的路上，我已派人将她悄悄送走，妥善安置。”
　　李云倾觉得应该见见这个少女，不仅仅是因为夺人身份的愧疚，李云倾还想尽力挽救她的生命。
　　即使这样做的结果可能会使这个身份安排失败，她也不愿让这个独孤云倾成为自己心中挥不去的遗憾。
　　她说：“我想见见她。”
　　万一，万一独孤云倾是被人强行夺去身份，又即将被夺去生命，那么，李云倾宁愿做一个黑人黑户。
　　尽管她很信任李俶，却也不能否定有这个可能。
　　李俶道：“好。”
　　李云倾偷偷观察李俶的脸色，他坦坦荡荡，毫无做作。
　　当晚，李俶和李云倾偷偷溜出了别业，在刘清潭和张谦的护卫下，骑马来到附近一个偏僻的小山村，进了一个清幽的小院。
　　当李云倾看到独孤云倾的时候，她正在小婢女的扶持下喝药。
　　她面黄肌瘦，形容枯槁，整个人透着一种灰败颓废之气，她的确是病入膏肓了。
　　李云倾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她不是被人迫害的。
　　李云倾又觉得自己有些不地道，竟然盼着她是真的病入膏肓。
　　独孤云倾喝完了汤药，虚弱地扭头看过来，微微一怔，转眼笑了起来。
　　她本是绝色佳人，尽管此时容颜已经枯槁，那干巴巴的脸上的笑容却依然美丽。
　　她的声音虚弱无力，却笑着说道：“还真是有些像呢。”
　　李云倾仔细看她的眉眼，确实跟自己有些相像。她也笑了笑，道：“是呢，很像。”
　　李俶挥退了侍婢，自己也出了屋子，站在院中，望向明月。
　　他暗暗叹道：“但愿云倾见过独孤氏之后，能不留心结，不再猜疑，安安心心地接受独孤云倾这个身份。”
　　屋内，独孤云倾靠在床头，看着明艳照人的李云倾，心生羡慕。她道：“娘子真美，比奴以前美多了。”
　　李云倾没有说话，她坐到床前，抬起独孤云倾瘦骨嶙峋的手，把探她的脉搏。
　　只是随着诊脉，李云倾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已经无药可救了。刚刚所喝的药水，只不过是减轻痛苦、拖延几日而已。
　　这个正处于花季的少女，先是被疾病折磨得失去了花容月貌，现在，又即将失去生命了。
　　李云倾心中有些悲痛，不知是为独孤云倾，还是为自己。
　　独孤云倾却笑了笑，道：“见到娘子，奴就放心了。”
　　她提着精神，虚弱地微笑着，有条不紊地安排后事，她说：“看得出来，娘子是个好人，奴的家人，就拜托给娘子了。”
　　李云倾挤出笑容，道：“我很内疚。”
　　“不必。”独孤云倾断断续续道，“娘子不必内疚，奴……就要死了，能在死之前，为家人做点事，也算是……死得其所，奴……很高兴。”
　　喘了几口气，独孤云倾又说道：“奴应该感谢娘子，给了奴这个机会。”
　　李云倾黯然，她承诺道：“放心，我既然占了你的身份，就一定会善待你的家人。”她抹了一下眼睛，“我会将他们当做自己的亲人一样，去尊敬爱护。”
　　独孤云倾开心地笑了，干巴巴的脸上绽放着昙花般的笑容：“谢谢娘子，奴放心了。”
　　李云倾不忍再面对她，起身告辞离去。却没有听到独孤云倾的喃喃低语：“唉，以后只能当个孤魂野鬼了。阿耶，大哥，你们来接我吧。”
　　出了屋子，李云倾看到负手站在月光下的李俶，紧走几步，扑到他的背上，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他，哽咽着说：“大郎，我心里难受。”
　　她觉得是自己偷走了独孤云倾的生命，若是她没有穿越过来，独孤云倾就不会病得要死。
　　李俶安抚地拍拍她的手，道：“生老病死，非人力可抗拒。”
　　李云倾在他背上蹭了蹭，没有说话。
　　“即使没有云倾，她也会如此。”李俶握着她的双手，轻声道，“自从独孤氏籍没入宫，她便病病殃殃。”
　　李俶缓缓道：“能在死前为家人牟利，也算死得其所。云倾，我们能为她做的，就是让她安然离去，不留遗憾。”
　　不留遗憾！
　　怎么可能不留遗憾？
　　那么年轻的生命即将逝去，怎么可能没有遗憾？
　　看着灯光下零落的花瓣，李云倾的心头忽然冒出一句诗词，她徐徐轻轻念道：“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
　　她叹了口气，又喃喃道：“太匆匆了。”
　　李俶分开她的手，转身抱住她道：“我们回去吧。”
　　“嗯。”李云倾轻哼。
　　李俶招来婢女，吩咐道：“好好照顾她，务必让她走的安心。”
　　婢女躬身施礼：“诺。奴婢定会尽心尽力，不负郎君所托。”
　　李俶揽着李云倾的肩，走到门外，将她抱上马，然后自己飞身上马，将她的脸贴在怀里，搂紧她，飞马离去。
　　李俶没有直接回别业，而是带着李云倾来到一处僻静的山腰，扶着她坐下来，搂着她坐在自己腿上，道：“皓月当空，山风习习，云倾陪我赏月吧。”
　　“干嘛？”李云倾轻轻用指头点着他，“半夜三更不回家，小心有狼。”
　　“咦，那是何物？”李俶忽然指着一处惊叫道。
　　“啊！什么？”李云倾大惊，抱紧了李俶的脖子就往他怀里钻。
　　李俶大笑，笑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很远很远，有回声回荡。
　　李云倾这才知道上当了，她又气又羞地拍打李俶，嘴里还嘟嘟囔囔地骂着：“讨厌。”
　　打打闹闹中，岔开了李云倾心中的悲伤。
　　李俶任她发泄了一会儿，才抱紧了她道：“云倾放心，无论何时，俶都不会置你于危险之地。”
　　“嗯，我知道。”李云倾道。
　　“李俶。”李云倾长叹了一口气，“之前是我想得太多了，顾忌太多了。”
　　李俶抚着她的秀发，道：“世事无常，我们只能且行且珍惜。”
　　“且行且珍惜。”李云倾重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