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文荒的孩子伤不起

1、入府

　　骡车轱辘轱辘向前走，一车厢的小人皆静悄悄的一个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得上首的老妈妈注意到自己。
　　刘婆子看了好一阵儿才满意的点头，这段时日规矩学的还行，“范府是积年的好人家，这次也是运气好，你们碰到这么个好主户，一会儿都给我把皮子紧着点，要知道真进了范府可比别的地方好多了！”
　　说完眼光一扫，看的底下人又一个哆嗦。
　　朝生本就缩到一边，被这么一扫，小身子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七日前，朝生背着一个小包袱离开了生养自己的小村子来到平海城。她被她奶卖了八两银子，就是卖给了面前这个不拘言笑的刘婆子。
　　这几天，她被关到一个小院子里，里边还有不少跟她差不多大的丫头小子，他们吃住在一起，也一起学规矩。
　　说起来，朝生还是被卖的贵的，一般她这么大小的丫头片子也就值个六七两，因着刘婆子跟自家有那么点沾亲带故的关系，才破例给了个8两的高价。

　　七日里吃喝不缺，比在家里的时候强多了，朝生面黄肌瘦的模样稍微好看了点，只是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临走前她娘跟她说过，这个刘婆子只是牙婆儿，但是以后卖到哪，卖给谁，都不知道，她娘让她干活勤快些麻利点，有眼力见点，讨好着这个老婆子点，以后兴许能找个好人家当差。

　　所以这几天，朝生起的早，睡的晚，帮着打扫院子，烧火做饭，学规矩的时候也特别用心，可有一样她做不到，她不大爱说话。以前在家的时候话就少，现在来到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话更少了。

　　这几□□生发现一个事，自三天前，刘婆子就不怎么往院子里领人了，反倒开始带着些丫头小子出门，每次出去，都有几个回不来的，朝生知道这是被主家留下了。

　　这么一来，朝生心里就更加惴惴不安了，干活越发起劲了。说不着什么时候就轮到自己了，自己得好好表现，争取卖到一户好人家。

　　本来这次去范家，还轮不到自己，这些人朝生知道都是在院子里呆了将近一个月的，长得周正，收拾的自己干干净净的，而且规矩也好。就是不知道怎么的，临行前，刘婆子把她也叫上了不说，又带了几个跟自己差不多一起进来的。

　　不知道走了多久，骡车终于停下来了。一行人从角门鱼贯而入。

　　朝生一直低着头看着角尖，任凭平日里跟自己玩的不错的那个小丫头怎么戳自己拉自己的衣裳都不搭腔。

　　又进了一道门，刘婆子瞅见机会，拉了朝生一把，从刚进来自己可就一直注意这丫头，话说自己买她可是花了老钱了，基本上没什么赚头，说不定还要赔钱。要不是自己是她表姑母，她娘又对她又跪又求的，自己怎么会对这么一个小丫头上心。

　　“一会儿机灵点！”看着朝生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样子，刘婆子有点恨铁不成钢，平日里看这丫头还挺聪明能干的，就是不怎么说话，今儿怎么畏畏缩缩的！要知道这范家可是平海城出了名的规矩人家，而且来头大的很，据说还是京城来的呢，月钱给的也高，这要是以后跟着主家去了京城可是享了大福了。

　　领头的妈妈瞄了一眼刘婆子，没有说话，可是眼里的警告意味颇浓。刘婆子看了一眼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打起精神来跟这位管事妈妈攀谈，希望维持好自家的生意门路。

　　一行人进了花厅。拜见贵人的礼节，朝生学的很扎实，规规矩矩磕了头，然后站的直直的，头微微下垂，任凭上边的人打量。

　　临行前朝生穿上了自己最好的一件衣裳，只有两个补丁，洗的干干净净的，还特意把自己收拾了一下，指甲缝里也没有泥。可就这样，在这人群里也不起眼，一点存在感也没有不说，被周围几个女孩儿趁的越发不中看了。

　　朝生的头越发低了。

　　花厅里真是静的一根针落下来都能听到，刘婆子坐在旁边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担心自己带来的人能不能被范家看重。要知道范家可是自己手里的大主户，给的银子多不说，还有格外的赏钱。所以这么多年来，自己往范家送的人都是格外出挑的。要不是这次范家要的急，自己也不能拉着些刚买的小丫头凑数。

　　“刘婆子，真是事情办老了的，规矩不错。”等了好一阵儿才听到上边一道温和的夸赞，刘婆子顿时笑眯了眼，这话就是对自己的肯定了，最起码一笔赏钱少不了了。

　　“夫人，这是老身应该做的，这些年要不是您照应着我老婆子，哪有我的今天哪，这些丫头小子能入得了您的眼，也是他们的福气。”

　　听了这恭维的话，上边的人笑笑没有说话，似是很平常的样子。然后就见她抬起手来随意点了几个人问话，可刘婆子的心又跟着提了起来，老天爷保佑，朝生那丫头可要好好表现。

　　听到旁边传来的问答声，朝生的心跟着噗通噗通剧烈的跳起来，眼皮飞快的撩起，往上边跟旁边扫了一眼，坐在上边的夫人不是挨个的问，只是挑了几个，一时之间朝生手心里全是汗。她知道这是人家挑看中的问的。

　　快要轮到自己这块了，很明显周围几个人呼吸声都加重了，朝生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那声音在自己跟前顿了顿，犹疑了一下才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家哪里的？”

　　朝生抿了抿发干的嘴唇，依着刘婆子平日里教的回答，“婢子朝生，是附近下河村的。”回答的音量略有些高，还引来了那位夫人的轻笑声，“这丫头名字还不错。”

　　朝生还要再说话，解释一下自己名字的由来，可是人家压根没再问，点着她旁边的人问了过去。

　　等了好一阵，才听到轻飘飘的声音，也是决定众人下半生的声音。

　　“行了，这几个丫头都留下吧。”

　　刘婆子闻言大喜，今儿算是变相的双喜临门了，刚刚问到的可是七个呢，一大半留下了不说，还把朝生那丫头给解决了，站起来就要磕头谢恩。

　　朝生不管刘婆子如何的高兴，她现下半是惶恐半是茫然，她终于听她娘的话找了一户还不错的主家，可是以后呢，自己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家人了。

　　选好了人之后，朝生就跟着那位管事妈妈下去了，同样的刘婆子也带着那些没有选上的出来了。

　　朝生磨磨蹭蹭走在最后边，她突然间有点舍不得这个对自己不假辞色的老婆子了。毕竟以后连这么个亲戚都见不着了。

　　刘婆子对这个小丫头也不放心，好歹沾着点亲，要是她办不好差事，那不是下自己的脸面吗。

　　望着眼前这个懵懂而又怯怯的女孩，刘婆子语调也柔和了很多，“婆婆也只能帮你到这儿了，这里可比那个小村子好多了，最起码不愁吃不愁穿。你机灵点，以后好好办差事，好好干活，好日子还在后边呢。”

　　嘱咐完朝生，刘婆子回过神来，又跟贺妈妈说了几句话，从一进门，贺妈妈就看出刘婆子对朝生的与众不同来了，这时候差事办完了，她也乐意跟她闲扯几句，“平日里也不见你这么上心过，怎么找，亲戚呀？”

　　刘婆子眼一眯，漏出一抹苦笑来，“这丫头算是我娘家的一房远亲，是个命苦的，从小到大没过过几天好日子，以后就还麻烦您多多照看了。”说着连连打千，贺妈妈听这话心里叹了一口气，卖身为奴的有几个是命好的，不过也点头答应了。

　　朝生还不知道刘婆子为自己搭关系，她现在满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好好干活，临走前她娘也是这么嘱咐自己的。突然间，她好像又找到了自己的前进方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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