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爱》亲亲爱

20、痛并快乐着

　　我辞退了浩南饭店的那份工作。不必说任何的理由。从那天开始，我和浩南就已经不可能回到从前了。听说浩南从寝室搬了出去，住进了自己的公寓。我想那才是应该属于她的生活，她本来就应该是过开着小轿车，住着高级寓所的生活。西城大学那个简陋的寝室根本无法配得上。我记得她那天对我说的话：“筱游，李米现在需要我，需要我父亲的支持。而我，也一样的需要他。”
　　彼此需要。无论是不是真正的两情相悦，确是让两个人在一起的最好的理由。
　　而我搬进了新的地方。在学校的旁边，16层的公寓。以我现在父母负债并且自己也失业的状态，的确是无法承担起那么昂贵的房租的。可是事情就是那么稀奇，我住进来了。当我接下赫信递过来的钥匙的时候，心里只是麻木。
　　那晚我和浩南回到宴会厅的时候，看到谭小雨正和李米还有赫信窃窃私语。她见我过来，便停止了她的悄悄话，大声说了句：“事情就是这样，所以你们千万别被她骗财骗色了。”说完她用幸灾乐祸的表情观察着我。我知道我当时的脸色很难堪，刚结束和浩南类似“谈判”的对话，又面对上这么尴尬的问题。本来今天来这个生日派对就是对谭小雨无声的挑衅，那么得到这样的结果，是不是可以认为是我自己的咎由自取。我感觉眼神已经失去了焦距，我的心里乱糟糟的，都是李米和浩南的影子。虽然李米此刻就站在我的面前，可是感觉突然感觉遥不可及。如果说那时候他去英国的日子让两个人的未来断了线，那么今天发生的事情就是连两个人之间的断点都被抹去。然后我听到中年男子浑厚的声音：“小雨，去切蛋糕了。”抬头，看到谭叔叔抱歉的眼神。我知道他向来不满意自己女儿在外人面前骄横跋扈的态度，他显然是想支开小雨，结束这个不适合生日气氛的矛盾。小雨毕竟是有点怕他的，便微笑地看了我一眼，满意地走向最前面放着6层大蛋糕的长桌。
　　“谭叔叔，方便借一步说话吗？”李米神情严肃地与谭叔叔对视，这样的语气，完全听不出是晚辈对长辈该有的态度。他们走向后花园，而我正挨着赫信，与浩南背对着。感觉到浩南走开了，我没有回头去看。赫信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去打个电话，在这里等我。”然后把手里的鸡尾酒递给我。
　　手脚冰冷地端着酒，眼前的男男女女好奇的目光渐渐散去，大厅里想起生日快乐歌，谭小雨像个公主一样甜蜜地笑着，嘟气粉嫩的小嘴吹灭了蜡烛。我听到耳边是祝贺她生日快乐的嘈杂声。然后就看到赫信匆匆走向门口的身影。我没有跟上去，我现在连迈开一步的力气都没有。我无法解释自己的心情。明明都已经放弃了李米，看到他能满足浩南的快乐，应该开心才是，为什么心里囤积的都是委屈和伤心。脑袋里晃过浩南挽着李米的画面，鼻子很酸，但是没有眼泪。原来只是觉得，是我选择离开李米，是我倔强地不愿意回头，是我否定了他的感情。然而现在突然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重要。或许我根本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利，那些对感情的纷纷扰扰都是我自己的一厢情愿自以为是。人家都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只有我还以为所有人都会在我身边，只要我需要就会出现。
　　正想着，赫信已经出现在我身边。他温柔地看着我，恍惚间我仿佛看到了曾经的李米。他以前也是这样看着我，柔情似水。然后赫信在我面前摊开手掌，一把钥匙安静地躺着，等我决定它的命运。“就在学校旁边。等下我帮你把行李搬过去。先住着吧。”我愕然。虽然知道谭小雨已经把我一无所有的事实告诉了他们，但是没有想到赫信的动作那么快。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另一只手在我面前伸过来，提着另一把钥匙。我不禁浑身一颤。那把钥匙如此的熟悉。。。然后我便听到李米的声音：“回家去吧，我不会让你失去那么宝贵的东西。”
　　两个男人。两把钥匙。一把是我即将失去的过去，一把是一片模糊的未来。
　　谭小雨正在大厅的最前面和她的朋友大笑着聊天，浩南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夹着甜点。
　　李米看我的眼神有着一如既往的柔情和心疼，而赫信，则是带着一丝他惯有的命令的目光。然后缓缓接下赫信手里的钥匙，轻轻说了句：“新的开始总比霸占着已经不属于我的东西好。”我看到李米的手明显抖了一下，收了回去。将那把被遗弃的钥匙狠狠扔了出去。因为在后花园的门口，我看到钥匙飞到花园的草丛里，消失不见。第一次，看到李米那么生气。但是赫信似乎完全不介意他的反应，只是拉起我的手，淡淡地看了眼李米：“我看你累了，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便头也不回地拉我往外走。我偷偷看了眼李米，他脸色铁青地看着我，我触碰到他的眼神，马上收了回去。我是要离开这里，离开那么陌生的李米和浩南。然后我握紧了赫信的手，别过头走了出去。
　　于是我住进了这里。公寓很安静，设施齐全，因为我住顶楼，还有一个可以观望夜景的阳台。
　　正在回忆那晚不可思议的变迁，我感觉到有人从后面靠近我。我知道是他。自从我默默地接受他的好意，搬进这里，他每天都会陪我到深夜才离去。他保持和我一样的安静，连我旷课他都陪着我不去学校。那天之后我变得很沉默，好像心里压了太多东西没有办法发泄，又好像心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他会帮我准备好食物，和我相对无言地吃完，然后继续看着我发呆。躲在这里的时间里，我觉得很多人很多事情都离我有一个世纪那么远，不去触碰，就显得很陌生。我没有回头看他。依旧望着这个城市的灯火阑珊。然后赫信的手突然围住了我的腰，我一怔，终于或过头。他把脸埋在我脖子里，轻轻地摩挲着：“筱游，没事的，有我在，没事的。。。”我并没有想推开他，虽然这样的突然的亲近让我有些不自在。“本来。。。就没事。谢谢你的好意，只是房租可能要慢慢还你。”我故意扯开话题。他却像屏蔽了我的话一样继续呢喃：“筱游，不要再为了那些人伤心了，有我在你身边，你不会再被他们欺负。只要你相信我就好，相信我，让我给你完整的幸福。。。”心跳漏了一拍，心里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酸涩。相信，谈何容易。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之后，我怎么能够完全地再去相信和依赖。我无言地叹了口气，幽幽开口：“真的。。。可以相信吗？”是问他，也是问自己。他抬起头，交我扳过去面对他，他的眼睛在夜色中深邃而迷人：“我喜欢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想陪着你，想听你说心事，想帮你擦掉眼泪。我喜欢你。”几天来都没有再留出来的眼泪，却被他这样并不浪漫的告白勾引出来。他轻轻吻去我脸上的泪痕，然后紧紧抱住了我：“那些让你哭的人都见鬼去吧！你有我就够了，不用再理会那些人！”他霸道的口吻居然让我觉得莫名的安心，这些时间以来的不快都随着眼泪从身体的各个角落蒸发出来。我看着他，此刻我没有问自己究竟爱不爱他，我只是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尝试，尝试着去相信一个人的爱情。然后我靠近了他的怀里，喃喃地说：“赫信，我饿了。我想吃水煮鱼。”他宠溺地摸着我的长发，将我搂的更紧了些。我知道他明白我已经接受了他的告白。
　　这间公寓，是我新的开始。
　　继续去上课。然后找工作。和浩南见面的时候只是象征性地问个好，我们的位子也开始渐渐拉远。奇怪的是，靠近我身边坐的人，变成了子琳。她并没有和我有很多交谈，课间也只是说些关于考试和实习的话题。但是我感觉到，她不像从前那么介意了。直到那天我无意间看到她和隔壁班一个眉清目秀的男生手牵手的一幕，才终于明白，原来，新的感情抹去了旧的仇恨。我是不是可以从子琳那里得到救赎。
　　学校里的传闻开始纷纷扬扬，赫信每天接送我的事情我也没有刻意去回避别人的眼光。既然决定了和他在一起，就不能再这样遮遮掩掩。谭小雨显然是在那次并不快乐的生日派对上收了打击，碰到我就有如碰到仇人一样瞪我。我倒是无所谓，赫信说过，让那些欺负我的人都见鬼去。所以我就像不认识她一样给她冷淡的回击。传闻说我不但勾引好姐妹的男朋友，还抢别人的未婚夫。说我是狐狸精，对林赫信死缠烂打还骗他给我买了套房子。种种不堪入耳的话我已经产生了免疫，听到就当是听故事，过了也就忘记了。爱怎么说是他们的事情，赫信说的，我有他就好了。
　　寒假即将开始，我一边忙着找实习单位，一边还留心有没有适合我的兼职可以做。毕竟那套公寓的房租我还是要给赫信的，恋爱不是结婚，我也不想让自己觉得自己是靠男人活着的狐狸精。
　　虽然有些伤痛很难平复，但是在赫信无微不至的呵护和他信誓旦旦的承诺下，我变得比以前更加的坚强。
　　那天赫信公司有事，下课我让他去公司，我自己走回公寓。我从来不过问他的事情，毕竟他有他计划的将来，我需要做的只是给他空间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情。我裹着羽绒衣哈着气，西城的冬天不如北方的冷，但是这样的阴冷天气确实是冻的我够呛。我一边走一边只想着快点回到公寓去吹暖气，却在公寓楼下看到了李米。
　　他的脸在冰冷的空气中冻的微红，两手插在羊绒大衣的口袋里，轻轻跺着脚。见我出现，他倒一点都不惊奇。我有一刻的犹豫，是不是该继续走过去，但是那里现在是我的家，我必须过去，即使他在也一样。我默然地走过他身边，形同陌路。他突然伸手用力地抓住我的手臂，我因为疼痛而轻轻“啊”了一声，不得已回头看他。他看着我，除了那些温柔，还有我从未见过的冷酷。他并没有放开抓痛我的手，只是一直用那样的目光注视我：“你真的喜欢他？”我想甩开他，可是没有成功：“请你放开我。”我不卑不吭地看着他，“我要回家。”他突然冷笑：“回家？你现在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家？”语气里带着嘲讽，“林赫信真的就有那么大本事，让你连自己的家都不要？！”我没有见过现在这样的李米，他的脸因为痛苦和愤怒而扭曲，让我觉得害怕。他的手突然松开了我，我看到他居然流出了一滴眼泪：“筱游，我知道是我不对，是我瞒着你。。。但是，我和浩南不会结婚，我爱的人是你啊！”听到这样的话，我的心还是会疼。我尽量不表现出动容：“浩南是真心对你的，你要珍惜。”我平淡的语气似乎让他更受伤，他几乎用吼的对我说话：“韩筱游！你难道不知道我多爱你吗？！你让我珍惜浩南的感情，那你为什么不珍惜我对你的感情？！”我沉默着看他，我无法开口，他的问题让我不晓得如何回答。我只知道我很想快点回家，很想逃离快要窒息的痛苦。他以为我被他吓到了，语气缓和下来，带着哀求：“你给我点时间，我会证明给你看。我爱的是你，我有我的苦衷！”我苦笑：“你的苦衷我很久以前就已经不想听了。我现在，爱上赫信了。”
　　沉默。我听到自己的呼吸，还有李米的。他受伤地看着我，久久说不上话。我觉得自己被他看的快要透不过气，脚像灌了铅似的一步都无法动。许久，他才恨恨地说：“我明白了。”短短四个字，在我听来却像是在宣读很长的一段判决，判决我和李米的决裂。他头也不回地背对我离开。
　　“喂，赫信。”我握着电话，吹着暖气却依旧浑身冰凉，“我。。。饿了。”我好想现在就靠在他的怀里，把刚才的不愉快统统抛开。这样一个人坐在沙发上，让我觉得没有办法呼吸。
　　“我马上回来，想吃什么？”他体贴的话让我更加的难受，我顿了顿：“什么都可以，你快点回来。”
　　赫信，你快点回来。来告诉我，我只要由你在身边就够了。李米。。。他是浩南的。你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