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从远方来》小瓷白

3、第 3 章

　　他的脸色发白，却仍固执的盯着着徐凡，等着一个答案。

　　徐凡把目光移到了地上，大脑只剩下一个念头：明明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木沐就不是人了，木沐为什么非要不是个人呢。

　　真奇怪，她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害怕逃走，而是抱怨，为什么要告诉她事实呢！为什么他就不能老老实实的当个人呢!为什么要把选择权交到她手中呢！如果她不愿意，他能赔一个人类木沐给她吗！

　　不远处有人说话的声音，徐凡从思绪中惊醒，她一下子抓住了木沐地手，拉着他往院子里走，她走的很急，好像她才是那个妖怪。

　　到了后院，她想说些什么，却又顿住，向门口望了望，确定没有任何人经过，她才沉着嗓子问：“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木沐好像没听见，他只问到：“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徐凡看着木沐，好像第一次才见到他似的，打量着他。木沐也紧张的看着徐凡，但若仔细看，会发现他在微微发抖。

　　木沐又重复了一遍：“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他顿了顿，语无伦次的解释着：“我虽是一个妖怪，但我从未害过人，青青也说了，戏本里都是假的，还有那些画本里说的那些吃人的妖怪也不全对，况且……况且，我是个树妖，只需日光雨露便可活，你知道的对不对，凡凡，哪有树吃人的……”他语无伦次，连话都结巴起来。

　　徐凡不出声，也不看他，他的声音就随着他心中的希望一点点小下去。

　　他想，如果先和青青商量一下就好了，也许就不会面对如今这个局面。

　　徐凡终于说话了，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过了头，她说：“木沐，我不害怕你是妖，我就是……我就是……”

　　她说不下去了，停顿了好一会，才轻轻地说道：“给我三天……不！七天时间，让我好好想想，你也要好好想想，好不好？”

　　木沐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人攥住了一样，他有点喘不过气来。他去看凡凡，但是凡凡却并不看他。

　　“好。”好半天，他勉强挤出一个字。

　　木沐艰难的转过身子，慢慢地向外走。

　　他像是陷入了沼泽地，一边绝望的等着死亡，一边又在心底暗暗期望有人来救自己，可心里又明确知道这希望很渺茫。

　　徐凡仍站在原地，她觉得刚刚就像做梦一样，她多么希望刚刚只是一场梦。今晚的结局就停在她亲吻木沐那一刻多好，接下来，他们会在一起，她会嫁给木沐，然后生儿育女，一起老去。

　　夜深了，风有点急，徐凡忽然打了一个冷噤，她打开房门，躺在了床上，她觉得她应该睡一觉，也许明天事情就有了转机，也许木沐是逗她玩呢，也许……

　　睡一觉就好了，对，要睡觉，睡觉……

　　但她的脑海里仍盘旋着许多问题，每一个问题都不能让她心安理得的入睡。

　　她介意木沐是妖怪吗？其实是有些介意的，那可是妖怪啊，谁会不害怕呢？可是木沐对她那么好，好到让她完全不介意木沐的身份。

　　可为什么当时就不能畅快地对木沐说愿意呢。还是介意的吧。

　　人是人，妖是妖，妖修炼地再像人，也终究不是人。

　　木沐能活多久呢，大概很长很长，穷尽她一生，也触及不到的长度。可一个人类，最多不过一百多年的寿命，他们之间根本就不对等。对于那些妖怪来说，人类的寿命就像是浮游一样，朝生暮死，就算在一起后，她又能在木沐的生命中留下多少痕迹呢？

　　徐凡甚至有些阴暗地想到，也许她死后多年，木沐会另遇到一个女子，那时他会像现在对她一样，对那个姑娘。那她徐凡算什么呢？一道比较不错的风景吗？

　　很不甘心呀，她用尽全部的人生去爱，只不过是别人生命中一小段美好的旅程而已。生老病死，哪一样不是她和陌陌之间的阻隔。

　　物以类聚，也不无道理。她告诉自己，不如现在放弃，免得到时两人都痛苦！

　　可这只不过是她自己自私的想法而已，如果她这么做，对木沐公平吗？木沐会接受她的说法吗？
　　木沐那么掏心掏肺的对她，却要因为她的自私懦弱而接受这样结果，换谁也会生气的吧。

　　可是若在一起，那么长的时光差距，她又要用什么来弥补呢？到了不得不分离的时候，她会甘心放弃一切吗？如果她贪婪的想要活得更久，想要的更多，她相信木沐一定会尽力帮助她的，可是通过逆天的方法获得生命的她，又会变成什么呢？她那时还会是人吗，又或着是妖吗？也许什么也不是，只是成为天地不容的怪物而已，或许还会连累木沐！

　　徐凡安静的躺在床上，好像睡着了一样，但她的大脑仍在旋转着。她宛如一个精明的商人，小心谨慎地斟酌着一切，把她与木沐的全部和未来放在天枰上，比了又比，称了又称。

　　最后，她终于决定，把玉簪和存钱罐都还给木沐。

　　她想，果然如青青所说，她是个薄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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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把东西还给木沐时，木沐的脸色苍白得吓人。他固执的不肯收那些东西，在推搡之间，东西“哗啦”跌在地上，碎了一地。

　　钱撒了一地，那枚好看的发簪也断成三截，可怜兮兮的躺在地上。木沐的眼睛瞬间红了，他又气又难过“你还是介意的，对不对！你嫌弃我！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是因为我是妖吗？”

　　不是的，是我的原因，我懦弱又胆小，自私又卑鄙，想要获得幸福，又没有勇气去面对未知，我怕我坚持不到未来，所以，不是你的原因，你已经走到我面前了，是我不敢迈出最后一步……
　　徐凡摇摇头，她想哭，但她到底忍住了。她对木沐说道：“有缘无分，我们都认了吧……”

　　青青来的时候，木沐和徐凡正在对峙。他们彼此红着眼，仿佛是敌人一样。青青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将木沐劝走。她对站在一旁，盯着一地狼藉发呆的徐凡问到：“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两个人弄个怎么弄成这样子！”

　　她弯下腰，捡起摔坏的发簪，说道：“多好的玉，摔了真可惜。”

　　徐凡也蹲下去捡，边捡边说：“就这么回事，我不喜欢他，不想和他在一起。”

　　青青难以置信的看着徐凡，她将手中的发簪重重拍到许凡手中，说：“我信你的话才有鬼呢！你可别说不喜欢他，难不成我眼瞎，昨儿粘粘糊糊，快抱在一起不是你？”

　　徐凡不理她，只是埋头捡那些铜板。

　　她现在只一心想着那缺了一大块的陶罐：真是可惜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修好？

　　青青本来急的不行，看她这样子，问不出什么来，又把那口气憋了回去，她说：“你现在不想说也行，晚上我再去找你，跟你通宵彻谈！”

　　“你最近没事了是吧？”徐凡白她一眼。

　　“我朋友一脸死气沉沉的样子心里难过地想把自己埋了，我能不管吗？”青青拍着胸脯：“不能光我一人幸福是不，大家一起开心才是真开心！”

　　“你有啥开心事？李文去你家提亲了？”

　　“嗨，你可真聪明，说出来不怕你伤心，我父母收了他送上门的聘礼。”

　　徐凡摸了摸心脏的地方，觉得自己可怜至极。

　　晚上青青如约而至，姐妹俩挤在一张床上，说着悄悄话。

　　“我们俩多久没这样了，记得以前你家刚出事时，你不敢一个人睡在这屋里头，总是留在我家不肯回去……”

　　徐凡笑了笑，那段日子，全靠青青和她的父母照顾才撑过来的。

　　青青看她这样，怕她又想起以前难过的日子，忙转移话题：“我真没想到，木沐看着斯斯文文的，居然是个妖怪，也没多个鼻子少个眼的呀？不过仔细一看，他确实比一般的人长得好看！”
　　徐凡瞥她一眼，说：“你都在想什么！不过，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就下午，你那啥也不说，我只好从木沐那入手了。”青青说道。

　　“我给你讲，下午去看的时候，木沐的脸色可真难看，啧啧，要我是你，看他那样早就心软了，管他人呀妖的，相遇就是缘分，在一起开心就行，想那么多干嘛！”

　　徐凡叹气：“我要是也像你这样想就好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青青转过头看着徐凡说：“唉，说真的，我觉得木沐对你真是好的没法说，你遇到他，以后别人估计都难入你的眼，你不和他在一起，不会真是因为他是个妖吧，我给你讲，你不要这么肤浅，有时候妖要比人好上太多……”

　　徐凡打断了她的话：“那你说要我怎么办，还没和他在一起多久呢，我就死了，或着说，我为了多活些日子，把自己变成一个怪物！我们俩要不生离，要不死别，换你你怎么想！”

　　青青沉默了会，说道：“这我倒是没想过，我呀，遇到心爱的人，只想和他在一起，我从来觉得，勇敢去争取，总比什么也没得到好，就算以后大家没法在一起，最起码还有些回忆在！”
　　徐凡问到：“那你觉得我应该和他在一起吗？”

　　青青想了想说：“这不是我觉不觉得你应该和他在一起的事，而是你自己心里怎么想的，你自己心里有答案，何必来问我呢？就算我给出答案，你不满意，还是会找出许多理由来反驳我的。我以为你是因为什么小事你钻牛角尖了，我来开导开导，谁想到是这种大问题呀，这我也解决不了，不过要是说真心话，从私心来讲，我是希望你们在一起的……”

　　应该在一起吗？是勇敢一搏，还是任自己蜷缩在原地，避免所有伤害的开始，也避免幸福的开始。

　　陶罐和玉簪请人去修理好了，徐凡摸着陶罐上细细的裂痕，不知该不该在这种时候送回去。最近她和木沐之间的关系有点奇怪，木沐虽然不跟她说话，却一如既往地对她好，可她却不能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打破尴尬气氛的事是青青要嫁人了。徐凡在此前两天找到木沐问道：“你的钱都在我这，青青嫁人，你拿什么买东西给她？”

　　木沐不看她，低着头说：“反正我也不懂，既然钱在你那，你就看着买好了，我相信你的眼光。”

　　徐凡：“……”

　　木沐到底没拿回钱，那只玉簪也被徐凡好好的收着，买给青青的东西是两人一起挑的。不过，自从上次徐帆主动找木沐说了话，两人之间的气氛就缓和了很多，木沐的脸也不再一天都绷得死死的。

　　他们之间就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样相处，不过徐凡和木沐都心知肚明，这只是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