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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满月将缺 ...

  •   “荀将军,你何必呢?”云心念身上的铠甲还未卸去,上面血迹斑斑。方才清点完战场,她带来的三万人,损伤了将近一万。
      “为何?”荀令在牢笼之中,抬起头,咬牙切齿地问,他嘴角的鲜血还没有干。“呵。云恕,你永远也不会懂!”
      云心念垂下眼帘,“怎么不懂。无非是金钱罢了。”
      “呵!”荀令冷笑一声,“你还是太年轻了。我要的,并不是金钱。”
      “那是什么?功名?”云心念反问,“你被封骁骑将军,守卫西南两州,这还不够吗?”
      “不过偏远之地的两个小州罢了。怎能和东海许氏镇守八州,封镇国侯相比?”
      “原来,你想要的是权力和地位。”云心念笑了笑,“可是青国的人许了你和西蛮什么好处,让你们拿下利、益两州?是加官进爵,还是封侯?”
      荀令仰天长笑,“素闻秦王殿下聪慧过人,败在你手上也不冤枉,我已为阶下囚,任杀任剐!”
      “荀将军,如今这般,悔吗?”云心念问,“你应该想得到,朝廷有多重视益州,肯定会派重兵,你们能赢吗?”
      “悔,什么是悔?我虽死,但我的家人还在青国,许给我的爵位,会传给他们,有什么可悔的?”荀令回答。
      “你有没有想过,千百年后,无论熟胜熟败,你都逃不过一个叛字。”云心念冷冷地扔下了这句话,在这个人身上,她看不到半点儿一个将领的家国大义,铮铮铁骨,她看到的,只有一个苟且、唯利是图的小人。曾经,他也满腔热血,是什么让他变成如今的样子,贪欲吗?云心念摇了摇头,她想不明白。
      “秦王殿下,荀令怎么处置?”徐嶙问。
      “你先行带人押回帝都,让父皇处置。”
      “殿下您呢?”
      “等这边事情处理好了,再回去。”
      战争已经结束,但云心念的工作还没有结束,她又忙了好几日,安排好了这两州的守卫。至于西蛮,朝廷兵力有限,没办法铲除它,它消停了就好。不过这麻烦迟早都要解决,云心念这样想。安排好了这一切,她才启程回京。一路上带着军队赶路,总算是在中秋前五天赶回了帝都。

      秦王府,书房。
      云心念抱着食盒,吃个不停,直到将盒子里的糕点吃了个干干净净,方才罢休。“阿娘做的点心,就是好吃。”云心念吃饱喝足后,径直往后倒去,躺在地上,丝毫不顾性向。“这近四个月行军打仗都没好好吃过几顿饭,真是的。”她嘟囔道。
      云恕对她这种行为也无力管教,反正书房中就他们两个人,随她去吧。“心念……”他想问问这丫头可有受伤,方才在御书房内不方便问。可是……他唤了几声都无人应,云心念竟睡着了。他勾了勾嘴角,这丫头……他拿过一个垫子垫在云心念头下,又拿过斗篷盖在她身上。云心念有梦游的毛病,大夫说过一旦睡着,最好别让她挪窝。云恕不忍心叫醒她,罢了,且先让她在书房里睡会儿吧。
      皇宫,甬道。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孙副将感慨道,“一个女子竟有这般魄力,竟有这般胆识。”
      “我在禁卫军当值,都没有看出端倪,这公主殿下,也挺能……忍的。”徐嶙想了好久,用了一个自认为比较恰当的词。“我曾听莫统领说过,皇后娘娘当年,也是这般。”
      孙副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此时,宫门近在眼前。“峋之,陛下命我回去镇守西南,你也要重回禁卫军,你我就此别过。”他拱了拱手,“后会有期。”
      “孙兄。”徐嶙回了一礼,“慢走。”
      秦王府,书房。
      云心念睡到掌灯时分,才醒过来。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
      “醒了?”云恕问。
      “嗯……”云心念点了点头,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哈欠。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就这么睡在书房的地上有什么不妥,“哥,什么时辰了?”
      “未到酉时。”云恕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已经过了饭点。”
      云心念又打了一个哈欠,重新倒下,“那我再睡一会儿。”
      “要睡的话,回房睡。”云恕说。
      “别嘛,哥……”云心念嘟囔道。
      “你领兵时也是这般没规没矩?”云恕反问。
      “那不是为了装作你的样子,堵住那些人的嘴嘛。”云心念说,“你以为我乐意啊?整天板着脸,不苟言笑,累死人了。我最讨厌活成别人的样子了……”
      “回不回去?”云恕多了一丝威胁,他冷冷地盯着云心念。若是旁人,估计早被这眼神冻僵了,可云心念呢,像没事儿人一样,慢悠悠地说:“好吧,我回去,我回去。”她虽不表现出来,但是她也被云恕那冰冷的眼神瞪得发慌,自己不回去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后果。
      “心念。”云恕收起来那份冰冷,问还没有出去的云心念,“你,可曾受了伤,可需要找老李看看?”
      “没事儿,没事儿。”云心念回答,“擦破点儿皮而已。”

      寿安宫。
      “太奶奶,您看,就这点儿小伤,都结痂了。真的没事儿。”云心念极力跟太皇太后解释她手臂上的伤,“战场上这擦破点儿皮,流点儿血,真的不算什么。您看,这痂都快掉了……”
      “你这丫头,这伤还不够重啊?”太皇太后看着她右臂上的伤口心疼地说,“这得多疼啊。你呀,就好好待在太奶奶这儿,不要老乱动,好好养伤。”
      “母后,娘……”云心念看着许皇后,哀求道。
      许皇后出身将门,在她看来,这点儿伤真的不算什么,不就是被刀剑擦了一下,划出了一道浅浅的口子,这皮外伤就是吓人,既没伤筋,又没动骨,而且云心念有擦了膏药,不会留下疤痕,真还没什么可担心的。“皇祖母。”她对太皇太后说,“您不用担心,心念这伤确实没什么。您就是太疼这丫头了,往日里她被打得下不来床,也没见出什么事,没过几日不就又去捣乱了。”
      “皇后啊,不是我说你……”太皇太后一提许皇后教育儿女,就开始心疼。
      “心念。”许皇后转过头对云心念说,“你去教一下恪儿和慎儿武功。”
      云心念点了点头,如同逃出生天。云恪的脸却苍白了几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云心念过得很舒服。跟行军打仗想比,这帝都中的日子,简直是太舒服了。只是,有一件事儿不大顺心……
      “妖怪,妖怪!”许缁风风火火地走进她的房间,径直坐到她对面。
      “怎么了?”这几天云心念一见许缁就有点儿头疼,“你明年开春就要嫁人了,这性子怎么还不收敛一下?”是啊,许缁已经行完了及笄礼,还有几个月就要嫁人了。她那未来的夫君也甚是不错,是骠骑大将军之子——韩旆。这个韩旆不过二十出头,但他从小和父亲镇守大燕北境,十五岁上战场,立下战功不少,已经被封为安北将军,也是个人才。
      “五十步笑百步。”许缁不屑地说,“妖怪,你比我大一岁半多,不对,接近两岁,怎么不见你收敛。”
      “我又不急着嫁人。”云心念将手中的兵书翻了一页。“说吧,你不在府里好好待着,来这儿干什么?”
      “方才我和母亲进宫……”许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云心念打断了。“母后又让你来劝我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婚事?”云心念问。
      许缁咽了咽口水,“是。”
      云心念又将兵书翻过一页,“又是那些说辞?缁儿,你说,你明知说不过我,还来,真是锲而不舍。”
      “妖怪,你……”许缁气不过,抄起了案头上的砚台,却不曾想溅了自己一脸一身的墨汁。
      云心念强忍着笑,低着头说:“我都已经说过多少回了,以兄长为标准,达不到他那样的,我云心念绝不考虑。”
      “秦王兄是何等人才,找出一个像他那样的?嗯,你勉强可以算一个。再找一个……妖怪,这会难死人的。”许缁用袖子抹了抹脸。
      云心念并没有接茬,而是自顾自地说:“还有,以后能不能别叫我妖怪?”
      “为啥不行?”许缁说,“艳丽曰妖,奇异曰怪,妖怪,这是夸你国色天香,与众不同。”
      云心念被她这歪理逗乐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说:“好啊,你看你这个样子,满脸满身的墨汁,黑乎乎的,我就叫你小黑吧。”
      许缁连忙摆手,“妖怪,别嘛,小黑太难听了。”
      “怎么难听了?你名缁,字子素,缁为黑,小对子,黑对素,多工整啊。”云心念打趣道。
      “要不,你就换一个吧。你看我这满身墨汁,就叫我小墨吧,墨也有黑的意思。”许缁尝试这妥协。
      “行,小墨,赶紧下去换件衣服。”云心念接受了许缁的提议,很是爽快。
      “是,妖怪。”许缁做了个鬼脸。

      “又来了?”没过几天,许缁又来了。刚刚从书院回来的云心念头都快大了,她问前来报信的烟儿。“哥哥呢?”
      “回殿下,秦王殿下还在宫里。”烟儿回答。这下可好,连个替自己挡箭的都没有。
      云心念实在是被搞得烦不胜烦,她拿起刚刚脱下的披风,对烟儿说:“烟儿,你去拦着许缁,千万别让她进来。”说完,匆匆翻墙出去。站在巷子里,云心念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去国师府躲一躲。
      清宁殿。
      许皇后听完了正月的汇报,叹了口气,“你下去吧,本宫好好想一想。”
      “泠娘,既然丫头不想嫁,你何必逼她呢?”云显淡然地说。
      “唉……”许皇后又叹了一口气,“过完年,她可就十七了,是该谈婚论嫁了,寻常女孩子也应该有个喜欢的人吧。这丫头倒好,谁都看不上。”
      “慢慢来吧,这种事情急不得。”云显说,“你好好挑一挑,总会有合适的。”
      “是。”许皇后点了点头,“不过我现在有点害怕那丫头死活不嫁人,她不想做的事,没人能让她去做。到时候,闹出什么事,怎么办?”
      “不急。你先慢慢选,选好了再说,说不定到时候她就开窍了。”云显这样安慰妻子。突然,他想起了两年前鬼魂说的一句话:姻缘这种东西,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莫非……
      国师府。
      “皇后娘娘这么做,也是为了殿下。”鬼魂说。
      “我也知道母后这么做是为了我好。”云心念说,“可我现在真的没有喜欢的人。真的,没有。”
      鬼魂在心里叹了口气,无缘,果真无缘。她沉默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云心念低头摆弄着玉佩,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打破了平静,问:“国师大人,我一生,姻缘如何?”
      “殿下,天机不可泄露,恕鬼魂不能相告。”不过鬼魂还是忍不住,将心中一直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她顿了顿,继续说:“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世间哪有处处完美的事?上苍不可能把所有好处都给一人,取其一,必舍其二。”
      “什么意思?这和我的姻缘有何关系?”云心念问。
      鬼魂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云心念是随性之人,不愿纠缠,鬼魂的话没想通,她也不想了。每日,无非是去书院听听钟颐老先生讲学,带上冬缘和许缁一起到处乱跑。
      玄武十七年,三月底。秦王府。
      “妖怪,青、陈两国联姻,陛下担心北境安危,让公公和夫君去北上,我也随行。”许缁对云心念说。
      云心念给她倒了杯茶,说:“小墨,新婚燕尔,舍不得分开?”见许缁的脸红了红,云心念立刻说:“不过北境和东海有许多不同,战法也不一样,你要小心。尽量多研究研究人家的打法,想想怎么应对。”
      “我知道。”许缁说,“父亲也是这么说的。不过我想不明白,青、陈两国,并不接壤,他们为什么要和亲?”
      “问得好。方才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云心念放下茶杯,有些严肃地对许缁说,“缁儿,目前看最糟糕的结果就是青陈联姻,联手对付我们。他们一南一北,两面夹击,我们肯定会疲于应对,很被动。如果凉国再和他们联手,就是四面楚歌,那必将置我大燕于困境之中。”
      许缁倒吸了一口冷气,“要如果真这样,那可就麻烦了。”
      “当然麻烦。”云心念说,“大燕前几朝内耗太多,就算父皇殚精竭虑十几年,也才勉强扭转大燕的颓势,军队人数够是够,但高级将领不够,没有好的将领,只能是事倍功半。老的一批人都老了,而新的一批还没有培养出来,还有一些人一些文臣在朝堂上打压武将。要不然荀令叛乱,怎么会抽调不出领兵之人呢?一旦有大战,定会有损伤,届时,无人领兵……唉……”谈到这些,云心念忍不住叹息。
      “真的有这么严重啊?”许缁被吓了一跳,“不会吧,我们和青国联姻还不到两年,他们不会这么快翻脸不认人吧。”
      “但愿吧。”云心念说。

      不过半月,御书房。
      “陛下。”丞相元肇说,“臣奉陛下圣谕,选拔贤德之人,初选选出一百余人。”
      云显点了点头,吩咐道:“元卿,你同吏部一起,再度考核其中文臣,选出真正有才干的人,到地方及六部任职。莫卿,你同兵部尚书一起,考核其中武将,按照其能力高低,派到各地,尽快填补前几役的空缺。”
      秦王府,书房。
      云恕和心念站在书房东墙上挂着的地图前,前者蹙紧了眉头,后者在来回踱步。“如今,青、陈两国都在屯粮,慢慢在边境增兵,哥哥,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云心念停下脚步说,“我们边境驻军损耗的将领,填补回来了吗?”
      “中层的军官差不多了,可是高级的将领还不行。”云恕回答,“心念,你觉得南北两边,哪边会麻烦一些。”
      “南边。”云心念斩钉截铁地回答,“北境虽然不大安稳,但有骠骑将军镇守,北境驻军经常打仗战斗力强,不会出问题。反观南境,这些年来比较太平,加上我们和青国的和亲,这两年来并无大的战争。军队久不打仗,战力减弱,军纪散漫,而且又没有优秀的将领,是个麻烦。”她边说边在地图上指点,“这几处的防守力量实在是差。”
      “你说的是。”云恕说,“南境太过太平,无仗可打,有能力的人无处施展才华,朝廷自然选不出好的将领,这些人就只能在这儿摆着。如果南境真的有大战,这将会是一个南境军重新换血的机会。”顿了顿,云恕问:“你觉得,他们谁会先出手?”
      “这个嘛……”心念挠了挠脑袋,“不好说。不过我猜应该是青国,毕竟和亲是他们主动提出来的。”
      “若如你所说,真的很麻烦。”云恕轻声说。
      清宁殿。
      “北面有骠骑将军,朕不担心。”云显看着刚刚挂上的地图说,“可南面……”
      “陛下,南境这些年的防守虽然松懈,但兵力还是够的,只要有合适的将领并无大碍。”许皇后站在他身后说。
      “那泠娘觉得何人合适?”云显问。
      “莫统领。他入禁卫军前,曾是南境守将之一。”许皇后回答,“若陛下担心无人镇守帝都,泠娘愿去南境,重整边防。”
      云显摇了摇头,说:“这都不是朕最担心的。你还记得,十九年前,在南境的那一战吗?”
      许皇后想了想,说:“记得。那次是青帝最后一次亲征。那一次,若无前任国师告知潮汐异动,我们难以取胜。”
      “那次,他说,此次败在天象之上他不服,日后定会算账。”云显幽幽地说。
      许皇后听了,一惊。“陛下是担心青帝会亲征?”
      云显点了点头,“他若是下战书让朕去,朕不得不去。”
      秦王府。
      云心念突然想起一件事,“哥,这次青国的和亲公主是谁啊?”
      “皇四女,祁陵公主,楚昕。”云恕回答。
      “祁陵?麒麟?”云心念若有所思,“不过这楚昕应该是李皇后所生,很得宠,和亲应该轮不上她吧。而且她二十一了,突然出嫁,我觉得此事真的有蹊跷……”
      云恕无奈地说,“他国皇族我等并不了解,或许其中有什么辛密吧。”
      “要不,我改天去南阳郡王府,问问楚晓?”云心念提议。

      南阳郡王府,内院。
      “我在宫中并不受宠,与众姊妹来往并不密切。四姐品行如何,楚晓确实不知。”
      云心念的眼中有几分失望,她站起身,对楚晓拱了拱手,“心念叨扰了。长越公主,告辞。”
      秦王府,书房。
      “她分明就是在敷衍我。”云心念气鼓鼓地说,“来往再不密切,她们也是姐妹,一年也会见上几次吧?总会有些交集吧?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心念。”云恕唤了她一声,“最近你怎么了,揪着这件事不放?往日,很少见你对这种事情如此执着。”
      云心念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何,就是觉得此事大有蹊跷,却又不知道为何蹊跷。”
      南阳郡王府。
      “楚晓,你记着,不可透露皇室任何消息,无论是人是事,半个字都不能说。不然,休怪主上杀死你和你腹中的孩子。”一个月前,那个黑衣人将刀架在她脖子上时说的话她还记得一清二楚。那时她已经怀胎两个月了……
      那个黑衣人是谁?谁派来的?楚晓思索着。自己有意无意间知道许多青国后宫的秘密,涉及各方各面的人。这么看来,那几位都有可能。
      再想想,她觉得自己身边又有探子。会是谁?应该就是自己从故国带来的那些人中的一个。如果这样的话,真的要小心了。

      国师府。
      “梦卿姐姐,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吗?”柳絮依旧是那一袭白裙。
      “少绒,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姐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柳絮一定竭尽全力。”
      “你是江湖人,来去自如,不易被怀疑,你帮我注意一下南境,看看他们有什么异动。”
      “好。不过,为什么?”
      “六月飞雪,大凶之兆。”鬼魂幽幽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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