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饯归》连秦

1、迷魂

　　城市的霓虹灯在不知何时涌起的雾中若影若现，如梦如幻。周围偶尔有黑色东西飞过，却没有发出一点儿的声音。

　　高楼林立的轮廓，在这黑暗中显得十分模糊，万家灯火，车灯霓虹，都被掩盖在浓雾之中。

　　“啪嗒。”

　　有人从浓浓的雾中走了出来，像是怕冷，来人将自己包在了一件较厚实的衣服里面，只漏出了有一双眼睛的半张脸。

　　周围已经没有了一个人影，静寂的黑夜将所有声音都吞噬，她只听得见自己的鞋在地上摩擦的声音。

　　她看了看手上的手表，凌晨三点。看周围的环境，心下估摸这在她熟悉的S市地带，也不知道她在黑暗中走了多久，才走到这个有些光亮的地方。

　　抬头，又看了一眼头顶的路灯，昏黄的路灯灯光，落在了她因抬头而露出的苍白清秀的脸上。

　　她踌躇在原地，身影有些虚，似乎考虑到自己要不要继续走下去，看着已经模糊不清的路口，抬脚，向雾的更深处走去。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雾更大了，就连头顶上的灯也开始变得迷幻起来。

　　舒浅听着脚底发出的声音，轻呼一口气，随即又皱了眉头，她似乎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但因为在黑暗中走了太久，久到让她暂时放弃了想要去想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

　　这雾越来越浓，她只能漫无目的的往前走，至于走去哪里，她自己也不知道。

　　“叮铃……叮铃……”

　　细小的声音在雾的深处响起，像是有挂在门上的风铃，被风有一下没一下的吹动而发出来的。

　　这声音让想起了家里的的玻璃墙上的那串风铃的舒浅，眼里有了一些笑意。

　　她抬脚往声源方向走去，不知道怎么的，听见这声音，她心中的不安仿佛得到了安抚，莫名的平静下来。

　　十分钟后，舒浅轻呼一口气，左侧的要亮不亮霓虹灯光让她勉强能看清眼前的小楼。

　　这栋小楼，虽然在周围不少高层楼宇的忖托下，显得格格格不入，但小楼周围空旷，硬是独自形成了一处异类空间。

　　正对着她的是这栋建筑的门，一篇上面刻着繁复的图纹的古朴木门。

　　“现在还有这种房子做酒吧？”舒浅心下琢磨，又抬头去看那个要亮不亮的霓虹灯，仔细辨认霓虹灯上面的字，饯归酒吧。

　　“叮铃。”常年挂在木门后的铃铛随着进来的人轻响了一声，门口的动静让得不远处吧台后的男人抬头望了过来。

　　男人的脸被黑暗的阴影遮住大半，从舒浅的方向望去，只能见着男人的手指在擦拭着面前的杯具。

　　“欢迎。”

　　男人不急不缓的声音从吧台前传了过来，声音低沉，舒浅走了许久都没看见过人，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很不好，仿佛一当靠近吧台，她就会掉进更黑暗的深渊。

　　舒浅的眼神一下就变得锐利起来，厚实衣服下的背部绷紧，她的双腿不动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背靠着已关上的木门，身后的手掌已经摸上木门的边缘，准备夺门而出。

　　身后的门，在她即将推开的一瞬间，从外头拉开，舒浅一惊，身体的惯性，让她撞到了拉门进来的人。

　　“哎，陆越，我去你大爷的。”

　　身后的推门进来的男人，声音在舒浅的头顶响起。

　　男人语气不善，舒浅立马弹开，摆出了防卫姿势。

　　进门来的男人身体颀长，比舒浅高了个头，这样看来男人约莫185左右，大概是头顶的光线有点暗的原因，一身黑色风衣将他的大长腿展示了出来，与吧台的男人墨黑短发不同的是，他的一头黑发中掺着点浅棕色，忖着他那较为柔和的眉眼，竟然看不大出年龄。

　　杨陵刚进门就见有黑影撞到他的身上，以为是陆越又看不惯哪只不识好歹的找上门的人乱丢给他，拉下脸，语气不悦的对着吧台后的男人。

　　陆越依旧不动声色，似乎并不关心门口那边的动静，擦着东西的手仍旧没有停止，连眼皮也没有抬起过。

　　“美女，不好意思，撞到你了，进来喝杯酒吧。”

　　杨陵看了看紧绷着脸的舒浅，她的面庞比开始更加惨白了。他摸摸鼻子，手上提着破旧的刚从门口取下的那块破烂的霓虹灯板，从舒浅身边走了进去。

　　“这都成破烂，该撤了。”

　　“嗯。”

　　杨陵一屁股坐在吧台前的小坐椅上，将霓虹灯甩在吧台，撑着下巴，眼神慵懒的往舒浅方向看来。

　　舒浅被他这么一看，顿时激起了鸡皮疙瘩。

　　“陆越，找你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漂亮。”

　　陆越扫了他一眼，放下手中已经擦好的杯子，不带任何表情的说。“杨陵，左拐直走三十步。”

　　“怎么？”

　　“不送。”碰了钉子的杨陵，直接扯了吧台上摆的骰子，百般聊赖的把玩着，眼睛还是往舒浅方向不时的望过去。

　　“来一杯？”吧台里陆越的声音仍然不急不缓，却是对站的较远的舒浅说的。

　　下意识的，舒浅就点了头。

　　陆越往旁边走了一步，他隐藏在黑暗里的另一半面容出现在了昏黄的灯光下。

　　他浅黑的眼睛一扫过来，舒浅抖了一下，纵然是经历过很多次生死边缘的她，也不由得被震摄住，那种感觉就好像在将死未死之时，苟延残喘，然后被紧紧的卡住了四肢，坠落冰窟。

　　舒浅在陆越收回他的视线时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她坐在不远处的沙发，听着陆越和杨陵有一下没一下搭着话，但她听见更多的是酒水摇晃的声音。

　　这时候，舒浅才细细的打量这家不大的酒吧。

　　这家名为饯归的酒吧除了有必要配置的沙发之外，桌椅是以纯木雕刻而成，就连酒吧里包厢与包厢隔间，也是用制作精良的红木镂空了花色雕成，虽然小，但是酒吧里摆的一些古典配饰，倒是显得酒吧神秘久远。

　　若是陆越身后的木架子上摆着煮茶的器具，而不是颜色不一的酒，倒有茶馆的感觉。

　　杨陵捏着骰子，转了过来。“美女怎么称呼？”

　　“我姓舒。”舒浅看着他说。

　　“舒小姐，冒昧的问一句，”杨陵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是魂魄？”

　　“轰“仿佛这句话触碰到了舒浅的禁忌区，她猛地抬眼，手指紧紧的握成了拳头，头发无风自动，眼旁的青筋突兀而出，鲜红迅速布满满眼，她恶狠狠的盯着眼前的那张浅笑着的俊秀面孔，一字一句的说：“我……不……是，……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