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最是温里寒》壹秋

19、第 19 章

　　中秋过后，气温开始急转而下，没过多久又到了国庆节。

　　自从那天韩大寒提醒韩小寒刘嘉温很少有休息时间之后，韩小寒去修车店的次数就少了很多，只是偶尔在手机上用消息联系。

　　每天下班，韩小寒还是会从店门口路过，有时候他会停下来跟刘嘉温和店里的其他人闲聊几句，如果刘嘉温在忙，韩小寒打一声招呼就走。

　　国庆节那天，韩小寒闲在家没什么事，就准备去找刘嘉温，还没走到店门口，就看见店里的伙计正跟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在门外玩。

　　韩小寒问那些伙计刘嘉温在不在，他们笑着跟韩小寒打招呼，然后回韩小寒：“在里面呢，不过你等会儿再进去吧！”

　　韩小寒听了立马往前走了几步，朝店内看了一眼，然后一眼便看见店里站着一个女人，长的很熟悉，韩小寒看着她仔细回想了一阵，随后猛然回想了起来，那个女人就是刘嘉温的舅妈。

　　刘嘉温舅舅结婚的时候，韩小寒跟着刘嘉温一家去参加了婚礼，他原本还以为那会是一次愉快的经历，却万万没想到，那场婚礼会以另一种方式让他永生难忘。

　　婚礼那一天，韩小寒和刘嘉温同坐一辆婚车跟着刘嘉温舅舅去新娘家接新娘，一路上停停走走，原本一个小时的路程生生花了半天才走完，到了新娘家，饥肠辘辘的众人水都还没来得及喝一口就被新娘家的亲戚拦在了家门外，那些人有预谋性地堵在门外，又是讨要红包，又是讨要烟酒。

　　刘嘉温舅舅跟刘嘉温母亲相依为命，结婚的事一直都是刘嘉温母亲操持，那天刘嘉温母亲因为要置办酒席所以没有跟接亲队同行，就把接亲的事都交给了刘嘉温父亲。

　　一路上，发红包发烟酒的事都是刘嘉温父亲做主，那些东西怎么发，发多少虽然都由刘嘉温父亲说了算，但其实数量都是早就算好的，按照先前的估算接亲队带的烟酒红包都是足够的，谁知到了女方家，女方的亲戚一时起意，嫌烟酒给了六份不够，又叫嚷着再加了两份凑成了八份，别看只是加了两份，按照当地的习俗，这样一份烟酒要将近三千，本着大喜的日子以和为贵，刘嘉温父亲再不情愿也还是答应了，更何况买烟酒的钱是刘嘉温舅舅出。

　　到了后面敲新娘房门给红包的时候，为了快些请出新娘子，刘嘉温父亲就把所有红包都给了刘嘉温舅舅，刘嘉温舅舅也欢喜地过了头，就把红包给了女方，但女方父母却嫌红包太小，突然要加，一说数字，顿时让门外的众人都傻了眼。

　　当时韩小寒和刘嘉温就跟在刘嘉温舅舅身旁，他们知道刘嘉温舅舅已经拿不出一点钱了，面对女方的刁难，他是有苦说不出，有火气也不好发作，情急之下，只好再向刘嘉温父亲求助，可是刘嘉温父亲早已经被刚才烟酒的事惹恼了，这个时候再向他要钱就像火星掉进了炸药桶里，瞬间把他给点燃了。

　　刘嘉温父亲不顾大庭广众，当场发怒，一气之下把所有事都撂下了，转身就走。

　　刘嘉温舅舅平日里脾气很好，这一点和刘嘉温母亲很像，但那一天，他还是被刘嘉温父亲的举动给激怒了，要不是在场几百个人看着他，只怕他也要当场发作，好在顾及新郎新娘两家面子，他也不想把这大喜的日子给搅浑，最终还是把心里的怒气强忍了下来，然后让身边的刘嘉温给母亲打电话，让人送红包过来。

　　韩小寒跟着刘嘉温钻出人群，两人找了个安静的角落给刘嘉温母亲打电话，刘嘉温母亲和一众亲朋好友早就在酒店等急了，一听女方要加钱，也顾不上其他，立马去银行取了钱然后亲自送了过来。

　　原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结束了，但韩小寒万万没想到，这一切只是刚开始。

　　韩小寒母亲拿着刚取的钱送到女方家，刘嘉温和韩小寒在外面接她，碰面之后刘嘉温就准备带着母亲进去，却没想到刘嘉温父亲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说刘嘉温母亲手上的钱是他们家的，不能给刘嘉温舅舅用来娶亲。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眼看着天就要黑了，接亲这事拖到天黑总归是不吉利的，刘嘉温母亲不想再耽误，说什么也要把钱给刘嘉温舅舅，于是就和刘嘉温父亲就发生了争执。

　　刘嘉温的母亲性情温和在老巷子里是出了名，但那一天，韩小寒第一次见到了她发怒的样子，看着刘嘉温父母争吵的模样，韩小寒一个外人都觉得糟心，更别说身旁的刘嘉温了。

　　刘嘉温父母的争执很快就引来了不少人围观，有接亲的，也有很多女方的亲戚邻居，这个时候刘嘉温的父母早已顾不上面子，一个坚决要把钱给刘嘉温舅舅，一个坚决不肯，争吵之中，刘嘉温父亲突然动了手，想要去抢刘嘉温母亲手上的钱，刘嘉温母亲却把钱死死护在胸前不肯给他，刘嘉温见父亲动手争抢，立马想要上前调解，却被自己父亲当众甩了一个耳光。

　　“你给我滚远点，你还敢拦你老子了是吗？”

　　韩小寒很了解刘嘉温父亲的性子，他也算是老巷子里出名的混蛋，但在今天之前，所有对刘嘉温父亲的评价他都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他并没有亲眼见过刘嘉温父亲犯浑的样子。

　　这一次是韩小寒第一次看见刘嘉温父亲打刘嘉温，也是他第一次看见刘嘉温被父母打，尽管刘嘉温从小就调皮，但他妈妈从来没有打过他，最多就是训斥几句。

　　刘嘉温被自己父亲打中的那一瞬间，韩小寒仿佛感觉那一巴掌打到了自己脸上，连带着把自己的自尊也打落了。

　　刘嘉温被打中的半边脸很快就红肿了起来，韩小寒抓着刘嘉温的胳膊，心疼地看着刘嘉温的脸。

　　刘嘉温阴沉着脸色，一只手紧紧握成拳，极力隐忍着心里的怒气。

　　刘嘉温母亲见到刘嘉温被打，立马上前骂了刘嘉温父亲几句，却被刘嘉温父亲趁机抢走了手上的钱，刘嘉温母亲想要夺回钱袋，也被刘嘉温父亲抬手打了一巴掌。

　　那一瞬间，不止韩小寒怔住了，连带着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愣住了。

　　但接下来的事才更让众人意想不到，刘嘉温看见母亲被打，突然冲上前推了自己父亲一把，没有人知道刘嘉温推那一下的目的是什么，但结果却是刘嘉温的父亲被推倒在地，钱袋里的钱也撒了出来。

　　这一幕惊呆了现场所有人，包括刘嘉温自己。

　　刘嘉温父亲从地上爬起来之后便怒气冲冲地要打刘嘉温，还好周围的人及时上前拉住了他。

　　众人拦住刘嘉温父亲，又帮着把地上的钱捡了起来，却不知道该交给谁。

　　刘嘉温父亲从众人手上把钱夺了过去，同时对刘嘉温母亲放下了一句狠话：“你敢拿我家的钱去填天坑，我明天就跟你离婚！”

　　说完，刘嘉温父亲就拿着钱走了！

　　刘嘉温母亲看着刘嘉温父亲离去，突然抱着刘嘉温痛哭了起来。

　　刘嘉温舅舅在里面听到了外面发生的事，立马扔下新娘和女方的家人匆忙冲了出来，看见刘嘉温母亲一直哭个不停，当下就要找刘嘉温父亲，可是刘嘉温父亲早已不知踪影。

　　刘嘉温父亲带走了钱，也带走了刘嘉温母亲最后的希望，眼看着天就快暗下来了，没了钱，刘嘉温母亲急的不行，却也只能一个劲地掉眼泪。

　　天色将晚，女方也知道再拖下去只会让两家都丢脸，也对刘嘉温家发生的闹剧多少有些愧疚，于是新娘的母亲突然从里面走了出来，告诉刘嘉温舅舅不打算再收红包了，这才了结此事。

　　之后，新娘便在众人的拥簇下出了门，随着鞭炮和礼炮声响起，这场婚礼才终于开始，但现场每一个人显然都不是很高兴，即使炮声再响，众人脑海里都还是方才那场闹剧的画面，韩小寒能看出来，现场每一个人都在强颜欢笑，包括刘嘉温舅舅。

　　结婚是一个人一生最重要的日子，刘嘉温舅舅一直对韩小寒很好，韩小寒平时也把他当成自己的舅舅一样尊敬，在韩小寒的意识里，他和刘嘉温一样希望这场婚礼可以在喜悦和幸福的气氛中圆满结束，可是现在，因为这场闹剧这一切都变了质。

　　韩小寒也不知道这一切该怪谁，他只是很心疼刘嘉温和秀姨。

　　韩小寒和刘嘉温坐回婚车里，期间刘嘉温一直沉默着，好像还没有从刚才那场闹剧里回过神来。

　　韩小寒看了一眼刘嘉温红肿的脸庞，突然看见了他湿润的眼眶，不知道是因为伤心还是因为委屈，但韩小寒知道，这一团眼泪，刘嘉温一定忍了很久。

　　韩小寒抬手摸了摸刘嘉温的脸，刘嘉温突然把头转了过来，韩小寒看着他问道：“疼不疼啊？”

　　刘嘉温抹了一下眼眶，强忍着回答：“没事！”

　　尽管这场婚礼最后还是在喧闹中结束了，但那一天发生的那场闹剧却比婚礼更深刻地留在了韩小寒脑海中，那一天，韩小寒没有记住新娘子有多漂亮，没有记住婚礼场面有多热闹，只记住了刘嘉温那半张红肿的脸和他泛着泪光的眼眶，还有刘嘉温母亲那天悲痛的哭声。

　　刘嘉温父亲拿走的那笔钱，是刘嘉温母亲积攒了许久的准备给刘嘉温上大学的费用，那天如果不是情况紧急，刘嘉温母亲也不会把钱取出来。

　　婚礼之后过了三天，刘嘉温父亲才回家，他一回到家，刘嘉温母亲便向他讨要那笔钱，但刘嘉温父亲却坚决不给，甚至还在家里闹了起来。

　　那天韩小寒和刘嘉温都去上学了，刘嘉温父母也都上班去了，所以刘嘉温父亲在家里闹起来的时候并没有人听见，后来闹到了巷子里，巷子里的街坊四邻才被惊动，大家出门来看时，刘嘉温母亲正哭喊着拉住刘嘉温父亲，说什么也不肯让他走！

　　街坊们上前劝说，刘嘉温母亲便把那笔钱的事跟街坊四邻说了，巷子里的人都知道刘嘉温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自然都站在刘嘉温母亲这边，但这毕竟是家务事，街坊们也只能在一旁略微劝几句，没有人愿意真的去插手管这件事！

　　刘嘉温父亲一向是个厚脸皮的人，街坊四邻几句话当然不可能让他把钱交出来，而刘嘉温母亲更没办法逼他交出钱来。

　　后来韩小寒父母下班回来，看见家门外围了一群人，便问了问，得知情况之后，韩小寒父亲立马对刘嘉温父亲说道：“那钱是给嘉温上大学用的，这马上嘉温就要上高三了，你把钱拿去了，让嘉温以后怎么办？你个当爸的，拿孩子读书的钱，你良心被狗吃了？”

　　在巷子里，像韩小寒父亲这样的老师是很受人尊敬的，他的话在巷子里一向有些分量，韩小寒父亲带头说了这话，其他人胆子也大了些，纷纷附和了起来。

　　刘嘉温父亲听了便立马大声嚷道：“就我家那个兔崽子，他那烂样能考上什么大学，这笔钱是给儿子上大学用还是她想拿去补贴弟弟家，谁知道！”

　　刘嘉温母亲一听立马哭喊着骂他：“你这不是人的东西，当爸的这么说自己儿子，嘉温马上高三了，能不能考上大学以后都要用钱，这钱是我存下来的，你没添一分，怎么用还用你管？”

　　刘嘉温母亲越说越伤心，街坊四邻实在看不过去，也知道刘嘉温母亲说的没错，刘嘉温父亲一年也赚不了几个钱，要不是刘嘉温母亲这些年拼死拼活撑着，这个家早就不行了，于是街坊四邻劝的劝，责的责，纷纷开口要刘嘉温父亲把钱拿出来。

　　刘嘉温父亲被街坊四邻说的面上实在挂不住，不得已才把钱交了出来，刘嘉温母亲拿过钱数了一遍，发现少了好几千，向刘嘉温父亲讨要，他却再也拿不出一分钱来了，这时候大家心里都知道，那少的钱恐怕早就让他霍霍了！

　　刘嘉温母亲实在没办法，只好收了钱作罢，然后巷子里的街坊才各自散了。

　　韩小寒母亲见刘嘉温母亲太伤心，又怕刘嘉温父亲会折回来讨要那些钱，于是把刘嘉温母亲叫到了自家安抚了半天。

　　这些事韩小寒本来不知道，晚上下晚自习回家的时候偶然听见父母在议论，一问才知道，至于刘嘉温知不知道，韩小寒没敢问，但自刘嘉温舅舅婚礼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刘嘉温和父亲的关系都很冷淡，只要父亲在家，刘嘉温要么躲进房间里，要么直接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