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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6章 ...

  •   痕迹检验科和法医室正对着几张略显模糊的照片一筹莫展。
      楚霁从来没这么写过尸检报告,只能交了个不伦不类的东西给一队队长路峋。

      不出所料,路峋的电话很快就来了,语气并不温柔。
      她硬着头皮问:“照片拍摄时间能确定了吗?我从图片上只能告诉你,死者死亡和拍照记录的大致时间差。可是从拍下照片到现在过去了多久,没有尸体这我怎么确定?”

      路峋沉默。
      确实无法排除这种情况:假如死者三个月前就遇害,死后立刻被拍了照片,那么直到现在照片才被发布也是有可能的。

      从性别和法医所推断出的死者年龄只将范围缩小了一点,而楚霁提出的这一判断将会使他们对失踪女性的排查工作将陷入新的瓶颈——他们是该在近期失踪的人里寻找还是要将近几个月失踪的人都纳入筛查范围?
      专案组极尽所能却依旧焦头烂额,一身技能无处施展,只有技术组在努力从仅有的照片中提取信息。

      正在此时,林朝阳提供的资料打开了突破口。
      昨天晚上在书海通宵的人并不多,而从监控看,照片上传时还在使用电脑的,除了那些无忧无虑的少年,就是行为诡异的齐胜南。

      这人坐没坐相地靠在椅子上,兴奋的时候眼睛都快贴在屏幕上,时不时露出笑容,嘴里叼着的烟没有点着,却依然兴致勃勃。在图片上传的时间左右,他起身去了趟洗手间,五分钟后打着哈欠回到了座位,又一头扎进电脑屏幕无法自拔。
      然而仅凭这一点还是无法确认他就是真正的凶手。

      警方已经对他进行全方位的跟踪和监视,一方面不想打草惊蛇,另一方面企图顺着他这条线找到那些尚未见到天日的死者。
      齐胜南的人际关系立刻被写在了小白板上,这边专案组在召开着紧急会议,那边林朝阳正操作着羲和的系统进行下一步工作。

      赵清原递了杯茶给林朝阳:“现在在做什么?”
      “让她调用数据库所有能拿到的监控录像,搜索齐胜南的行踪。”林朝阳接过茶杯,对羲和吩咐道,“等全部识别出来之后,先发给路队,让他们人工检查一下有没有识别错误的情况,你再按时间顺序在全市地图上做一份关于齐胜南行踪的轨迹分析。”
      羲和:“收到。”
      赵清原:“我的天,难怪路队一大早就找彭局申请你和羲和支援……”

      说起来,赵清原和林朝阳共事这么久,林朝阳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察羲和工作,实在忍不住惊叹:“林队,我懂你为什么总是对网络诈骗和电话黑卡这种小案子嗤之以鼻了,完全是大材小用啊!”

      林朝阳没有理他,羲和新任务的耗时更久,他忙里偷闲地拿起了羲和传来的宁时歌的资料。

      宁时歌离开的四年尽数写在纸上,一种莫名的情怯却在此时油然而生。
      林朝阳紧紧攥着纸张的一角,就是不敢往下多看一眼。

      赵清原正搬着小板凳云里雾里地看着羲和处理数据,突然一张纸径直塞在自己面前。
      低头一看,原来是林队。

      他接过来,摸不着头脑:“这不是那个女士的资料吗?你给我看什么?”
      林朝阳没有说话,眼神虚焦在桌上,半晌,才说:“我怕影响我判断。我问,你告诉我。”
      “哦哦。”赵清原快速扫了一眼,“高中是市九中的,年龄……卧槽,她是你同学啊!?你熟人?”
      林朝阳不可置否:“你往下看。”
      “卧槽!!!C大毕业!那你们认识了得有……十一年了吧!”赵清原惊呼。
      “十年。”林朝阳纠正他。“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宁时歌是高二转学来九中的。
      高中两年,大学四年,毕业后她和自己分手到现在又过了四年,整整十年。

      “不是,林队,小林爷。这么一大美女你怎么也不知道把握一下?”
      林朝阳吊着眼睛看向他:“要你管?这四年她的活动范围在哪里?”
      没人性,注孤身。赵清原心里嘀咕着,顺着往下看,说:“四年前有出境记录。”
      “去法国的音乐学院读研究生,这我知道。”林朝阳点头,但他始终不相信她会因为即将异地就和自己分手。
      赵清原盯着资料看了好久,皱起眉头:“可是她一年后就回国了,也没有去别的省市的交通记录,你不知道?”

      林朝阳愣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三年宁时歌竟然一直和自己在一个城市!
      她到底在做什么?

      “我看看,这里显示的是去年市教育局登记的,她从去年九月开始就成了九中的在职教师。”赵清原没有察觉到林朝阳眼里的波澜壮阔,他抿着嘴往下看,自顾自地说,“这资料也太少了……通话记录很少,消费记录几乎为零,也没有出行记录,那她是怎么生活的呢?”

      林朝阳勾起嘴角,想起他今天在网吧查案时看到的上机名单。
      他分明看见她从里面出来,可刷卡记录里却没有宁时歌,反倒是那位称作“豪哥”的老板的身份信息多次出现在名单上。
      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林朝阳疑惑着,心底却有火苗开始跳动。不得不说,宁时歌多年以后再次给他带来了无穷的探求欲望。

      “还有别的吗?”他问。
      “对人家小姑娘那么上心还不自己看,给给给,自己看去,我又不是你家奴。”赵清原暴躁地把纸塞给他,指着其中一处,哼着鼻子,“我看你应该关心这个才对。”

      林朝阳低头,顺着赵清原的手机看过去,眼底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他急匆匆地问:“羲和,576路公交车有经过医院吗?”
      羲和的声音有些疲惫:“您不知道多线程工作有压力吗?能交给交通软件的事情为什么要问我?会路过,人民医院,离公交站大概300米。”

      林朝阳身体一震,目不转睛地盯着纸张,内心瞬间涌上了无数个指向同一个终点的猜测。
      在宁时歌仅有的几条消费记录里,有一栏赫然写着“人民医院门诊部康复医学科”。

      *

      从网吧出来,宁时歌就近搭上了一班公交车。

      她坐在最后一排,听着吱吱呀呀的晃动声,垂下眼皮倚靠在车窗上。
      太阳穴抵着玻璃,心脏的跳动声放大了无数倍,像是在左胸安放了一架古典的节拍器,有节奏的坐着周期性摆动。
      周遭一切都是辞旧迎新、整装待发的状态,即使枯枝败叶间也有着蠢蠢欲动的、焕发生机的力量。似乎只有自己的时间,像是在永恒的静止中,踯躅不前。

      目的地是医院。
      她在那站跳下了车,双手插兜,左晃右晃,穿过急诊部前的小花园,来到门诊部主楼。冬春之交的北风锋利得逼人,园子里也没有几个人走动。

      宁时歌坐在诊室里,百无聊赖地用餐巾纸叠着千纸鹤。叠完把它立在桌上,看它因为材质关系很快就摇晃倒下。
      在她对面,医生落笔刷刷写着什么。
      随后合上文件夹,抬眼认真对她说:“运动机能恢复正常,抓握恢复正常,关节活动正常,就连精密操作也相当稳定,甚至还能做出这种高难度千纸鹤。”
      医生顿了一下,“前年康复训练做完之后我还说不太能保证完全恢复,不过看上去这两年的状态是越来越好了,现在说完全恢复是没问题了。”

      宁时歌伸出手,在空中虚握了两下,又缓缓放下,语气里是满是漫不经心,她声音轻得宛如自言自语:“完全恢复……吗?”

      三年前她因为事故伤到了双手,不得不偷偷回国接受治疗。
      当初医生告诉她,如果愈合过程不理想,使用手部的各种能力都会大打折扣。
      一年的复健是漫长的,但结果出乎意料得好。她甚至记得医生欣喜的模样:“恭喜你!除了坚持配合训练,还要感谢你的好运气,不然也不一定能好得这么快。”
      好运气?如果真的有好运气,她就不会遭这番罪了。

      或许医学层面确实已经属于痊愈,可只有肢体本身,会给她最诚实的反馈。伤,就是伤,哪怕愈合,灵魂深处也能感受到那后期补救和缝合的痕迹。
      她叹了口气,活动了两下手指,随手撩起耳侧的碎发:“没什么。只是最近用手发力的次数比较多,想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罢了。”

      医生皱了皱眉头,轻轻托起宁时歌的手,面色有些不愉快:“没问题是没问题……你今天又跟人动手了?”
      宁时歌心虚地笑了两声,生怕被看出端倪:“没动手,真没动手。”
      医生叹了口气:“不是我说,你这双手,就像刚换好的零件,还没磨合好呢,可经不起你瞎折腾。真想练琴也不要太猛了,过度练习反而对你没好处。”
      她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满口敷衍道:“明白明白。”

      医生气结。
      自从结束康复训练后,这位患者就越来越不把医嘱放在眼里,我行我素的,一共没来复查几次,每次来总是有点小伤小痛,偏偏讲话又一副欠揍的模样,恨得人牙痒痒。

      “手是你自己的手,衣食住行哪儿都离不开你这双手。万一出现个闪失,你想过后果没有!?你想残废着过一辈子吗!”
      医者仁心,他最见不得患者不把病当回事,临了又哭天抢,怪医生治不好病的模样。作为宁时歌主治医生的这三年,他自认为已经从医患关系熟络到朋友,不免把话说得重了些。
      宁时歌不敢惹了这位严格的医生,轻笑着:“大夫您放心,就算残了,我也不会给别人添麻烦的。”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只是添麻烦的事吗?”
      “放心,我还有很多要做的事,会注意的。”

      医生看她,那双狡黠的眼眸似乎在说:放宽心,我有分寸。
      说罢,便起身离开,一边戴上口罩,一边认真地替他关上了门。

      宁时歌不留声响地消失在科室,就像她悄无声息地到来一样。
      医生静静看着她清瘦的背影被大门掩盖,想起当初见到她的那幅惨烈模样——近乎废人一个。

      而当时的情形,只能用可怕来形容。
      从骨头到肌腱到神经,不同程度的损伤叠加在一起,仿佛折损了她的半条命。

      他至今仍记得宁时歌听闻诊断结果后眼里一闪而过的绝望和惊惧,仿佛多停留一眼就会陷入万劫不复。只是随后所有的痛苦之色都隐在眼底,从开始治疗以来她就从来没喊过疼,韧性惊人得可怕。

      直到结束治疗,她才对他轻声低语:“医生,我是个弹琴的人。”
      他当时整个人都在颤动,愧疚和后悔之意涌上心头。
      他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对于演奏者而言,双手就是他们的整条命。而他的治疗很有可能影响到她能不能重新坐回钢琴前。
      临走前,她说:“如果能治好,我请医生来听我的演奏会。”

      他一直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她熬过这三年来的治疗和康复。
      只是,许久没见,这位患者好像和三年前来就诊的时候有些不一样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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