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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梦魇 ...

  •   黑夜里,她止不住地梦魇。

      模糊的梦境中拓跋坤正好好说话间却突然地变了一张脸,将一把血淋淋的刀子插进她的身体。
      又梦到他和方凝雪两个人在她的面前一起亲热,一起看她的笑话。特别是这第二个梦,一直重复了好几天,每次,都让她恨得牙痒。

      每当从梦中惊醒时,她俱是情绪紧绷,冷汗淋漓,满脸泪痕,大口地喘着气,像是口中有未说完的叫骂声,被她一一咽了回来。

      她不明白这些现实中似是并不存在的那么多那么深的憎恨都来自于哪里。

      这些梦靥所带给她的恐惧,远比她在现实中所体会到的要严重得多,也深刻得多。而她和拓跋坤之间,实则什么都没有——没有名分,亦无任何实质上的发展,没有他们之中任何一个对对方的告白。两个人所拥有的,最多也不过一份暧昧而已。情感的程度,亦不算太深。

      而且若是仔细想起,却也是她自己主动不愿与他两人一起招摇过市的,而拓跋坤却似是从未对此有过排斥反感之意。

      她不应会如此恨他,以至于在梦中梦到这些让她感到窒息的场景。这并不合情理。

      从认识他,到成为现在的“熟人”关系,一共用去了一年的时间。是她十六岁到十七岁的这一年。而在这一年的时间里,绝大部分对他的情愫也不过都是出自她本身的空想罢了…… 她只是不小心落入了自己深深的一厢情愿,而如今这些,都不过是这些希望落空后所带来的失望罢了。

      距离上次看到他和方凝雪在一起,如今才过了数日,她却觉得已是刹那间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闭门不出的她,在那些时日中一个人慢慢想通了很多事,也似是参透了很多事。她的心在极为短暂的时间内发生了一系列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变化……

      那日,阳光和煦。
      屋里的窗子畅开着,暖风习习,拂过墙壁。

      她侧卧在房间的地板上,手边是从黑马杂货买回来的那几个木雕。她信手将它们相互之间摆出不同的位置,不同的组合,一边摆着,一边静静地观看。她想起祖父和她讲过的,亦是她和方凝雪讲过的那些宫廷里的女人。为了一个男人,在竞争中慢慢地让自己变得心狠手辣,面目全非。

      她才不要落入到那种争斗的角色中去,争抢什么?一个男人?她失笑。

      宫廷中的那些女人是因为环境所迫,因为无奈。即便她们不想那样做也必须要那样做,否则便要面对更坏的际遇。而她不是她们,在面对这样的事情时,她拥有最宝贵的自由。

      任他拓跋坤再帅气,再与众不同,又怎样?人所拥有的,也不过只是一个灵魂。灵魂的样子很难改变,这就像,她也无法欺骗自己的底心,自己的灵魂。

      无论她做么在意一个人,也绝对不会允许对方在情感方面持宠而骄,对自己不够尊重。

      若你的身边没有他人,而你对我有所回应,那么不管外界有何传闻,我都会站在你的身边。但若你选择了与别人好,我便一刻都不会留地离开。在感情中没有什么所谓的输赢,亦无所谓的不敢竞争。爱情中的双方,只能是对方的唯一。既你做出了选择,那么多一个便都是多出来的。

      而她,不愿当多出来的那一个。

      她更不愿当被别人的糊涂耍得团团转的那个。

      对,哪怕那只是所谓的一时糊涂,她也不能够接受。谁都没有义务成为任何人一时糊涂的无辜受害者。他的糊涂,就要他自己来承担后果。

      她不需要担负什么制度的强迫,远离宫廷的那种制度,是一种极大的幸运。在那种高高在上的制度下,人民自然也受着那种价值观的影响。

      她很幸运地生在长在了远离以那种制度为最高统治阶级的中原领土,生活在小小的火镇。这里也许没有润泽茂密的山林,传说中山明水秀的江南鱼米之乡,更没有富丽堂皇的宫殿。但这里确实是一个绝无仅有的世外桃源。而这份幸运,必不能叫它白费了的。

      她自然也毫无必要非要逼迫自己成为一个遭人绝情抛弃的怨妇。
      虽然那样的戏码,或许能获得一些人的同情,但她要这些同情来做什么?毫无用处。

      苒苒自然知道,拓跋坤只要略施小计,火镇女子没有一个不会掉进他情感的全套,亦如她自己当年的无知一样。但如今她明白了这一点,她便管不了别人会怎样,别人的趋之若鹜亦和她无关。她已经过了自己的这一关,也只能管住她自己不再陷入到这种愚蠢的而幼稚,并且毫无善意和智慧可言的滑稽游戏中去。

      以前,她很努力地说服自己,穿破恐惧,成为了那群狂蜂浪蝶中的一份子。如今她再不是那时那个她。她已经超越了自己的恐惧,也是时候清醒了。

      总言而之一句话,老娘不跟你玩了。

      在经历了沮丧,悲伤,愤怒,压抑,纠结,恐惧等各种情绪的不断交替之后,她的内心便慢慢地趋于平静了。

      她的确还经历了一种极为特别的恐惧,对苒苒来说,那是一种全新的感觉,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对未来的恐惧,对自由的恐惧。这让她感到百思不得其解——对自由的恐惧?

      当拓跋坤这个可能性从她的眼前消除,她忽然看到了一整片空旷的世界。那是她在让这个人进入她心里之前就曾有过的,但此时却多了一份深深的空寂感,迷失感。如今她终于明白了失去所爱之后的感受,明白了自己曾不能够明白的泪水。而她绝不可能在一时半刻之间,再回到以前从未拥有过时的感觉中去了。

      未曾拥有和拥有过后,全然是两种不一样的体会。若是没有经历过,完全不可能懂得。

      她问自己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如何安置心里那个突然空出来的位置,又该由谁来再次取代?

      梦魇让她感到害怕,但她又仿佛隐约知道,梦靥中的那些恨,并非悉数来自于拓跋坤的所谓背叛。拓跋坤的这件事情,只是一个诱饵,引出了深藏于她的内心的一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怨恨。

      这些怨恨或许来自于家庭,或许来自于一些她经历过的别的什么恐惧,或者悔恨,也许是在她小的时候经历过的,而具体事件早已被她所遗忘,只留下了一份恐惧,被深深地藏在了内心深处,在此之前,从未能够被再次触碰。

      也好,慢慢地,她对自己的人生又重新获得了那份险些因为这突然的变化而失去的掌控感,就当是为自己内心的一些残留之恨排毒。拓跋坤,在她司马苒这里所扮演的角色,也不过是一个药引子罢了。既然他将她当作物件,她也可以反过来将他当作物价。世界不是永恒不变的。

      不管这是否属于报复性的心理,她管不了那么多。即便有故意为之的嫌疑,她也要这样做。

      没有人规定你不能在遭受了别人非故意的损伤之后,不能够故意地,带有目的性地去拿回原本就属于你自己的。不管那是尊严还是物质。别人在之前伤害了你,让你体悟真相的残忍。而你却在之后通过一些行为来教育他,让他看清自己的幼稚。到了最后,谁该感谢谁,也都还是不一定的事情。

      当下最重要的,就是重新掌握这份对自己人生的把握感。
      除此之外,就是对拓跋坤的幼稚和无知留个心眼。

      苒苒不是那种愿意让自己长久地生活在混沌迷惘里的人。长久的独处令她习惯了清醒,也在某个程度上练就了她面对更深的孤独的一种抵抗力。

      心里有多少恨,就说明她有多少力量。
      永远不要得罪一个习惯了孤独的人,苒苒想,否则你定会死得很难看。

      在心里说出这句自觉厉害无比的话之后,苒苒便觉得自己彻底复活了。

      和方凝雪之间的协议,自然要继续的。那是苒苒生活的主要来源之一,比当下的其他任何事情都要重要。既然方凝雪并不介意时时见到她,她更不必介怀。她知道方凝雪的的确确是不介意的,否则那次也不会专门来找她吃饭。如果那次她出现的原因是拓跋坤,那只能说明她压根就未曾把苒苒这个情敌放在眼里过。

      堂堂百灵坊的方姑娘,又何曾将镇子里的哪个姑娘放在眼里过?

      既然这样,就最好。苒苒说,也许让我在她的铺子里卖衣服,是她对自己的一份愧疚感。苒苒愿意给她一个赎罪的机会,因为她的确需要吃饭,也需要一份动力来继续改善自己的制衣能力。只要方姑娘保持住她的不在意和无所谓,苒苒的生计便可得到保持,而方姑娘内心的愧疚感也就有所安放。

      这是一件双赢的事情,而打小便在商家长大的苒苒,自然知道双赢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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