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随风》罗美美

8、青城（二）

　　当今皇帝阳氏有两个皇子。大皇子阳角文武双全，颇有战功，又得人心，立为太子。二皇子阳兆虽聪明好学，却只是长于诗书，且体弱多病。今上为求二皇子身体康健，欲送其至青城山修养。
　　二皇子仪仗队伍及护送的千牛卫旌旗招展，浩浩荡荡已到达青城山所属的灌县境内。成都府太守带领属下大小官员接驾，于灌县设行宫，令属地驻军外围禁制，并早已派了人上青城山宣旨，令七月初一至初三打三天平安醮，诵经祈福。
　　初一这日一早，阳兆早早起来登驾，前面是皇子仪仗扈从，后面各色执事、献贡，及各级官员进贡的物品等，向青城山行进，真是前拥后簇、旌旗遮天，好不壮观。
　　正一教上下早接了圣旨，一切准备停当，于初一日一早便由道青真人与柳真人执笏披衣，带领众道士在山下恭迎王驾。
　　将至山前，只闻山上钟声长鸣。及至阳兆在石坊前下了车驾，两位真人头前引路，皇子扈从伴驾，随二皇子上山而来。顺着石阶行至山门前，只见古树名木掩映的一带青石墙垣，两扇黑油大门，大门内两侧有千里眼、顺风耳、当坊土地、本境城隍的泥胎塑像。
　　三清殿前设了祭台，二位真人亲自献供，并侍奉阳兆拈香、叩拜，众道士弟子们分列两旁各执法器诵经不止。礼毕，献斋饭。
　　因道士们连日辛苦，阳兆代皇帝赐了供奉、法器、金帛等物，又为三清圣像赐了金身、法衣，众人谢恩不止。那阳兆的贴身侍从便来传了谕，二皇子阳兆在正一教出家修养，拜道青真人为师，正一教上下悉心周全，一切世俗礼仪全免。
　　不说正一教上下热热闹闹的做法事，只说白随风与云想容、罗信、飞雪等人，因不是正一教入门弟子，这几日只在后面回避。
　　这一日白随风找了云想容说道：“我有一事为难与你商量。”
　　云想容问道：“何事？”
　　白随风说道：“那千牛卫的卫队长燕北飞乃是我寒冰门的师弟，因师父接了皇帝秘旨，要暗中派人上青城山保护皇子，师父便命他寻我。他辗转打听得我正在山上，便传了师命，令我留在山上。我曾答应与你二人遍游山河浪迹天涯，事到如今如何是好？”
　　云想容说道：“既是师命难为，又有圣旨在前，只要你心里有我，在哪又有何妨？只是不知那皇子要在山中修养多久。”
　　白随风说道：“左右不过一二年的功夫，他便回宫去了。哪有个皇家子弟一直在外的道理？”
　　云想容说道：“好，正好无言要我在此陪他一段时日，我便陪你在此一二年，等他回了宫我们再走也不迟。”
　　白随风见她应承的如此痛快，揽了她在怀里抱了抱，说道：“好容容，我白随风一生有你足矣。”
　　云想容怕来人看见，欲挣开他。白随风却搂的更紧了些，说道：“哪里有人。大家都在前面做法事，罗二哥陪飞雪去后山了。”
　　云想容终于推开了他，好奇道：“怎么他两个也是别的门派么？”
　　白随风回道：“听说罗二哥的哥哥是柳真人的故友，于辈份不对所以没有拜师。飞雪是自己不愿意。听说她家里非要她同洪烈一同上山学艺，飞雪于武学上并不着意，只是因为在山上不像家里拘束，又有弯弯做玩伴，她才愿意留在山上。”
　　云想容又问：“怎么会有人觉得外面比家里好的？”
　　白随风答道：“哦，她家就是有名的南宫世家，家里规矩甚多，不如山上自由自在。”
　　云想容淡淡说道：“原来如此。我从小被选做女童送进神女宫，一直谨守规矩直到做了圣女。长了这么大，最不守规矩的一件事就是跟随你离了百部。”说完羞愧的低下了头。
　　白随风抓住她的双肩，深情说道：“容容，我定不负你，绝不会让你后悔离开百部。”
　　云想容听了热切地望了望白随风的双眼，脸上露出久未出现的笑容。白随风见了不觉心旌荡漾，吻了吻她的脸。云想容只觉脸上火烧，又不敢跑出去冲撞了王驾扰了法事，只好背转身扭了脸。
　　白随风一把抱住她说：“我的好容容，我们都这么久了，你怎么还这样扭捏。等二皇子回了宫，那时我便自由了，我必娶了你，看你还这样。”
　　云想容被他说的越发害起羞来，又敌不过他臂膀的力气，只好把头低的更低。白随风见状越发欢喜，不忍分开。

　　三日以后，好事完毕，皇子仪仗和成都府大小官员都下山去了。本来有五个千牛卫要乔装伴驾，被阳兆强行推却，只留下了一个侍从云儿服侍起居。那云儿虽是个伴读小书童，却非常细心周到且又机灵，与阳兆又投缘，在宫里的时候，不管阳兆想出什么花样，他总能变着法弄出来，深得阳兆信任，又不倚势欺人，便留在青城山做伴。
　　这一日，阳兆连出了七八日的早课晚课，早已坚持不住，头上像要长角一般，设个法儿支开云儿，打发去了藏经阁还书，便袖了一本《南华经》悄悄从小门溜出去，上了后山。
　　他因同云儿来过一次，沿着溪水旁一条上山采药的小路，顺利找到弯弯她们发现的那处平台，只觉周围绿树环绕，没有嘈杂人声，只有鸟啼虫鸣，那浓阴下又有一块大青石可卧可坐，夏日消暑偷闲最妙。
　　阳兆读了几页书，耳闻着那鸟虫啾啾吟唱，又有丝丝凉风掠过，顿觉心旷神怡，便卧于石上，用书盖住脸，欲感受这天地神秀、青城之幽，不想打了个盹便睡过去了。
　　飞雪和弯弯下了早课，也偷偷约来后山玩耍，见阳兆在那青石上打盹，便要唬他一跳。二人悄悄走到他面前，飞雪突然揭起他脸上的书笑道：“哎——抓住一个逃课的，看我告诉你师父去。”说完二人跳开欲走。
　　那阳兆被猛地惊醒，见是她二人便说：“原来是你两个。告诉去我也不怕，我师父他老人家只知打坐诵经，才不会管我这些。”
　　弯弯逗他笑说道：“那便告诉我师父去。”
　　阳兆最怕柳真人逼他练武学，便向二人作揖道：“只求二位女神仙超生，千万别告诉师兄，练了这几天，练得我胳膊也疼腰腿也疼，且让我歇息几天再练。”
　　二人看他模样，哈哈笑道：“你这堂堂皇子也有怕的人呀？”说着将书掷给了他，并说：“读《南华经》也能读的睡着了，敢是你也要梦蝴蝶么？”又是一阵笑声。
　　青城山上林木青翠、绿树成阴，古木参天、曲径通幽，虽是暑热天气，却也不觉得烦燥难耐。
　　白随风自从上了青城山，跟随贾炜和柳真人修习道家内功，大有进益。外家剑法也习了两套，但他使的是短剑，这青城一派的剑法却于长剑见长，便弃了并没有精进，只一心修习内功。
　　另一则白随风领了师命奉了圣旨暗中保护皇子阳兆，别人不知，那柳真人是详知内情的，受了皇家赏的许多金帛，自是许他在青城山随意出入方便。
　　只说这白随风日日留心阳兆出入行踪，若发现他悄悄离开院门，便暗中跟了，也不打扰。
　　这皇子阳兆，真个是体质略差，练不得武学，只是每日做做样子，柳真人也不去很管他，道青真人更是只顾自己修仙诵经，更不理会。一来二去，因常逃了课业，或读书吟诗作赋，或溜去后山玩耍，渐渐的竟与两个顽闹丫头厮混的熟了。后来不知因何弯弯与贾炜别扭了一回，一气之下跑回蜀南去了，那贾炜便追了去。这一向爱玩的人只剩了阳兆和飞雪两个，他两个便常结了伴去后山玩耍。
　　飞雪活泼爱玩，却不似弯弯那般泼辣爽利，第一次见武思怡就起了“我思怡”这个浑号；也不似雪君那般文静，同是世家女子，飞雪更外向一些；更不像容容，虽都是从小知书守礼，容容过于拘谨小心，心事只好藏在心里，不形于色。
　　大家都喜欢飞雪，既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又有江湖儿女的豪情，还不失小女子的可爱多情。罗信自从上次言伯父来看过他，便不敢多亲近了，只是远远的看着，并不自觉的嘴角上扬，会心一笑。
　　一年前言伯父顺路上青城山望候，听他的意思，微微透露出，柳真人有意做媒，将飞雪许他为妻。对于这门亲事，他的家兄自然是满意的，家世相当，又有老友保媒。只是飞雪年龄还小，尚未及笄，还不便说破，等再过两年再说吧。自那以后，罗信便不大亲近飞雪了，只是这么远远的看着她，等着家兄和柳真人去提亲。
　　白随风发现了罗信的冷眼旁观和着意留心，只是没想到这一层，便自以为是早年朝廷排下的暗桩，才起用了像他一样保护皇子阳兆的，还自思道这般不留神，被人发现了也不自知。
　　罗信也发现了白随风，因知道他已有红颜云想容为伴，绝不是儿女私情打了飞雪的主意，便想到可能是皇帝的细作，便只装作不知。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团团圆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