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浮烟》蝉葬羽途

4、少年自负凌云笔

　　衣着华贵的女人没有停下身影，反而朝更深的卧房走去。
　　女孩子尚且四五岁年纪，仍是冲她大喊：“停下!谁准你进去的!”
　　妇人转身，面带笑意：“小微啊，我可是你妈妈，怎么能这么对妈妈说话呢？”
　　云若微冷笑：“装什么装啊，你算我哪门子的妈？你他妈就是个生育机器!只管生不管养是吧!”
　　“你!”妇人气极，抬手就想落下一巴掌，却被云若微的眼神吓退了。
　　云若微抬眼：“你有种，今天就打死我。你要是打不死我，你就等着看我怎么弄死你!”
　　妇人的手狠狠落下。
　　嗜血的夕阳。
　　孤苦的剪影。
　　少女微微仰头，看向走到了门口的妇人：“怎么着，打不死我是吧。”
　　妇人身形一顿。
　　“那你可记住今天。明年的今天，在牢里可别想我。”
　　妇人瞪了她一眼，旋即走出了大门。
　　少女嘴角的笑意加深。
　　云若微也睁开了双眼。
　　……又梦到了。
　　她梦见自己这个好妈妈，不是一天两天了。
　　真是梦一次恶心一次。
　　都说母亲最疼孩子。
　　呵……她那么多孩子，卖还来不及，怎么疼呢!
　　云若微刚醒，身上的杀气抑制不住地流露出来。
　　耳畔却突然传来一声低沉、沙哑、又略带磁性的声音：“醒了？”
　　云若微身体突然一僵。
　　她现在心里突然没了什么恨意。
　　她心里现在就两个词——mmp和我去你奶奶个腿!
　　想起昨晚——
　　云若微感受到了墨瑾安进门时带来的那种冷冽气息，却发现他就停在桌前，纹丝不动。
　　云若微心一凉——他不会在阴搓搓地背着她吃东西吧!
　　她头抬起来，隔着盖头对墨瑾安发出了谴责的目光。
　　墨瑾安却大步走来，“唰”地撩开了她的盖头。
　　四目相对。
　　气氛有点尴尬。
　　云若微开口，意图打破这种尴尬：“你要睡了吗？我给你让位置啊……”
　　墨瑾安闷声开口：“不必。想来云小姐应该清楚，洞房花烛夜，我们该干些什么。”
　　云若微眼神变得怪异，她看向墨瑾安，悠悠地启唇:“你该不会想上我吧。”
　　墨瑾安万万想不到一个女子能说出这种话来，脸色一僵。
　　旋即他又笑起，宛若天神:“对。怎么，你怕？”
　　云若微一脚踹过去:“那你离我远点。”
　　她虽然对结婚对象没有要求。
　　但是一个死种马要碰她，她还是不会同意的。
　　墨瑾安却一把抓住她的腿，表情变成了戏谑。
　　墨瑾安手一抬，准确无误地按住了云若微的双手，反剪在她身后。
　　两人的脸很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墨瑾安声音沉下来，却又带着几分莫名的魅惑：“你到底是谁？云若微一介乐师，你觉得她的腿能有这样的结实程度么？”
　　云若微眨了眨眼睛，看着两人的姿势，思绪莫名跑到了某个不可描述的地方：“我说，王爷啊。你要问就问，你整成这个姿势干什么？”旋即脸色变得莫名：“你就是想上我吧。”
　　墨瑾安一噎。
　　双手倒是放开了云若微。
　　云若微没了束缚，便随意地往枕头上一倒，开口：“我是不是真的云若微，有关系吗？你要的，只是云若微这个身份，云若微这张脸，云若微对陆晨霜的压制能力。所以，我是不是真的，有关系吗？”
　　陆晨霜就是当今丞相的嫡女。
　　墨瑾安也不计较她的不敬，问：“那么你是谁？”
　　云若微笑起：“云若微。”顿了顿，“我就叫云若微。”
　　像是在回答。
　　更像是一种警告。
　　必须把她当“云若微”的警告。
　　墨瑾安蹙额。
　　云若微盖好被子：“睡吧。”
　　墨瑾安气笑了：“你倒是睡了，本王怎么睡？”
　　看着云若微把自己裹成了蚕蛹，而自己连个被子角都没有，墨瑾安感到一丝无力。
　　云若微眨了眨眼睛：“王爷常年征战沙场，枕戈而眠应该不在少数，既然这样就委屈王爷睡地上了。”
　　墨瑾安一愣，旋即勾唇：“要么你跟我睡，要么你自己出去睡。”
　　立秋已过，秋夜寒凉。
　　云若微打了个寒战。
　　撩起被子一角，“给你。”
　　“……”
　　墨瑾安头一次，想打女人。
　　结果就是，墨瑾安凭着自己的武力，完成了逆袭。
　　云若微抱着自己的角角，怨念得恨不得让墨瑾安断子绝孙。
　　——而现在。
　　云若微对墨瑾安实在是不想有什么好脸。
　　墨瑾安倒是先开口：“王妃云氏，赐居聆竹苑。”
　　云若微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看我作何？”
　　“你说……什么什么院来着？”
　　“……”墨瑾安。
　　聆竹苑。
　　“姑娘……清涟真的抬不起来……”
　　云若微眼睛都没抬：“左脚一个，右脚两个。”
　　清涟踩在石桩上，觉得世界都崩塌了。
　　仔细看去，能发现石桩是用一条粗绳绑在清涟脚上。
　　云若微启唇：“下来，我示范给你看。”
　　清涟乖乖的退了下来。
　　云若微上前，轻轻松松地带着石桩抬脚。
　　……清涟这腿是废了吗……
　　此时，耳畔响起女人嘲讽的声音：“哟，咱们云王妃在做什么呢？这动作……啧啧。”
　　清涟一咬牙就要同她理论。
　　云若微抬手阻止了。
　　不仅阻止了，还语重心长地对清涟说：“清涟啊，疯狗要叫，你让它叫就是了。不然被它咬了，很麻烦的。”
　　柳浅月差点被她气炸!
　　“云若微!你算个什么东西？王爷看上你了，你就目中无人了是吧？”
　　云若微仿佛没有听到，继续抬腿。
　　锻炼体质，可比教训这婆娘重要多了。
　　柳浅月声音变得尖锐：“云若微你听到没有!”
　　云若微是个暴脾气。
　　从小就是。
　　此时云若微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真他妈的吵。……不好意思又说了脏话。”
　　云若微此时从石桩上下来，绕过柳浅月：“清涟，走了。我们出门。”
　　柳浅月气极：“你敢无视我!”
　　云若微似是想起来什么，转身进屋：“清涟，先回来，我们带点银钱再走。”
　　完全当柳浅月不存在。
　　柳浅月气得一拂袖，转身便走了。
　　云若微耳朵好。
　　听见后面的动静，不由得勾唇。
　　就这段位，还找她麻烦？
　　找死差不多。
　　不过云若微确实想出门。
　　也确实有事没做。
　　她今天，是要出门看看有没有什么店铺可以盘下来。她是典型的行动派。
　　人生苦短，她可没有多少时间。
　　所以她才会成婚第二天就上街。
　　而这时代对女子的苛刻程度……她还是换装易容的好。
　　皇城。
　　清涟扯了扯身上的男装：“姑……不是……公子……我们……到底要干什么啊？”
　　云若微看了看前面转角处，勾唇：“马上你就知道了。”
　　空空荡荡的酒楼。
　　掌柜的挤出来一丝笑容：“公子，本店将要倒闭了，厨子已经走了，没有什么吃食了。”
　　云若微打量了一下这地方。
　　地处繁华，不错。
　　逼格挺高，不错。
　　这掌柜实诚，也不错。
　　于是云若微对掌柜的笑了笑：“是这样，小生不是本地人，想在皇城来闯荡闯荡，见掌柜这酒楼似乎经营得不太理想，这才找上掌柜的。就问掌柜可能将这酒楼盘给在下？若赚了钱，我们四六分，我四你六。若赚不了钱，就算在在下头上，如何？”
　　掌柜吞了吞口水：“使不得啊，公子，这酒楼本就不盈利，白给公子我都不心疼，怎么能这样呢？”
　　云若微勾唇，是个老实人，心中喜悦更甚：“如此，掌柜将酒楼交给我，两个月后装修完正式营业，若能赚钱，你四我六吧。”
　　掌柜还要拒绝，云若微却笑了：“这世道，谁过日子都不好过，掌柜的，就莫要拒绝了。”
　　掌柜一想，也就应下了。
　　出了酒楼，云若微心情大好。
　　清涟想了想，问：“公子，你会营业吗？”
　　云若微一瞥：“我不会，有人会。”
　　清涟百思不得其解。
　　转过街角，前方却好像是堵上了。吵吵嚷嚷的，烦人得紧。
　　云若微看着过不去了，又不知道其他路，便吩咐清涟：“走，去看看。”
　　前方的那一幕，云若微再熟悉不过了。
　　心底泛起了一丝冷意，让身边的清涟都察觉到，而且……害怕了。
　　云若微挤开人群，看着地上目光凶狠的少女，又看了看面前的两个男人。
　　一个似乎是这女孩的父亲。
　　另一个，是皇城有名的纨绔。
　　因为背景强大，这男人没少做伤天害理的事。其中强抢民女、奸杀少女更是没少做，皇城那个女子不是见了他想绕着走？
　　她不信，那女孩的父亲会不知道。
　　……简直……禽兽不如。
　　云若微敛了敛情绪，走到他们面前：“怎么，你们在做什么？”
　　女孩父亲一看他衣着不凡，立刻挂上狗腿的笑意：“公子，我家生计难以维系了，迫不得已，卖了这女儿。”
　　云若微挑眉示意那纨绔：“他出多少？”
　　男人谄媚地回答：“三两白银。”
　　三两。
　　三两。
　　……这就是一个人的身价？
　　连物什都不如!
　　云若微攥了攥拳，面上依旧云淡风轻：“我出三百两。”
　　男人喜笑颜开：“好，好!我这就给您卖身契!”
　　纨绔却不爽了：“慢着!小爷我都没说话，你瞎做什么决定!”
　　云若微抬眼，杀意从眼睛里满溢而出：“你说什么？再给老子说一遍？”
　　纨绔强忍着战栗，强硬地开口：“小爷要定了!”
　　云若微一个抬腿，狠狠踢在纨绔的胯骨上，纨绔如同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云若微大步流星地上前，抓住他的衣领，对周围的人冷笑：“谁要是敢来插手，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她当年就是局里一霸——本来么，她就是被招安的，那种痞气改也改不了，所以咯——这人招惹上她，算是倒霉。
　　她提着男人，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打得男人连连求饶。
　　许久，她才放下男人：“以后别让我看见你，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哦对了，我这个人眼睛不好，认准的人能看到了，其他人，我可看不见。所以啊，你就是有谁在你旁边，我也一样能找到你。懂了？”
　　男人连连点头。
　　她再看向女孩的父亲：“卖身契呢？”
　　他战战兢兢地递给了她。
　　云若微拉起女孩就走，女孩父亲忙不迭地出声：“那个……银钱……”
　　云若微转头，把女孩给清涟拉着，“怎么，想要钱？”
　　男人点头。
　　云若微笑起：“你打得过我，我就给你。”
　　男人脸色一白。
　　云若微笑意更深：“我告诉你吧。十多年前，若夫人，是我母亲故交。巧了吧，我这人，又特孝顺。所以啊……”
　　男人脸色大变。
　　若夫人，是云若微那个争取女权的母亲。
　　……怪不得啊……这男子，就是来框他的!他女儿没了，还没有钱拿!
　　男人怒了，却不敢吱声，只能眼睁睁看着云若微离开。
　　另一边，安王府内。
　　“王爷，云王妃盘下来一家酒楼，而且……得罪了德妃的人……就为了，救一个姑娘。”
　　墨瑾安看着自己的手下：“戮九，我的母妃是若夫人的好友。”
　　戮九低下了头。
　　墨瑾安沉吟半晌，终是开口：“她要做什么，随她去。无论是我母妃还是若夫人，大概……都愿意看到她这样一个希望……”
　　戮九似乎有些懂，又似乎是更加糊涂了。
　　墨瑾安看了看窗外，风云诡谲，似乎在酝酿什么。
　　墨瑾安提笔，在纸上落下几个大字：“这天，怕是要变了……”
　　那几个字——
　　天渊定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