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图染指死亡的少年》虫铃

3、Chapter.3

　　无风的夜晚，空气格外凝滞，云大约也是一动不动，然而没有云验证死神的猜测。月色很好，连轮廓都那么清晰，星子黯淡到肉眼可见的几乎屈指可数。
　　星大概都被烧死了，死神想着。
　　火灾的事已经过去一个月，这个月死亡人数比较少，加之时间地点也较为隐秘。致使她一个月都没有见到少年。
　　死神用她空荡的脑壳，自我分析觉得对少年的感情还处于较为微妙的阶段，应该没有恋慕那样强烈的情感，只是要比对待别的人类多了些关心罢了。
　　所以应该只有一点点想念，比她耳朵里的那根小骨头还要小。
　　但是她并不能主动去见他。死神只能出现在将死之人身旁，生与死的通道打开的时间也有限。死不被允许长期滞留人间。他们只能呆在死域里。
　　她出现在这里，说明有人即将死去。
　　巷子飘来厚重的血腥味，她的工作就在那边。血液已缓慢地蔓到了死神的长袍旁，卷着地上细粒的尘土，岩浆般的质感让她不禁往旁挪了一步，即使她知道血液永远也染不到她身上。
　　“您来啦。”急切的泣音带着委屈，更多的是兴奋。
　　是她的少年。
　　可她抗拒，不明所以地抗拒，抬头了仿佛就会看到幻灭的事。血腥味仿佛附骨之疽，顺着空气顺着光线粘滞在死神的骨骼上，蚕食着她的勇气。
　　“您为什么不看我啊！”少年的声音陡然尖锐，歇斯底里的情感如洪水一般向死神倾泻过来，“求您了，看看我啊！”
　　死神抬起头，少年涕泪横流的脸立刻扭出笑容。他的眼还是那么干净漂亮，像是盛满蒲公英的水晶球。逐渐丰满的身体让死神惊觉她的少年并没她想象的十五岁左右的样子，大约十八九岁了吧。
　　“.…..”
　　她说不出话，让自己忽略少年泼洒着大块大块鲜血的丝质衬衫已经耗尽了心力。
　　少年恍惚着，笑容逐渐迷离起来：“我好想您啊...正如您所说的，我说不定哪天就见不到您了。一个月以来，我活在彷徨中，日日想着您的话，比以往更要努力的搜寻…没有！没有！到处都没有…我该怎么办啊。我想明白了…若我想在这仅有的时间里多看您几眼，与其我余生心力交瘁乞怜命运让我见您，那不如…”他扬了扬手里的刀刃，发觉腕表上沾上了血迹，急急地擦了起来。
　　“抱歉，我很抱歉。我弄脏了您送我的腕表…别讨厌我，别讨厌我…”
　　“...杀人不好。”她听到她自己的声音游魂般地说着文不对题的话。
　　同样的句子，第二遍说。她多么希望她的少年用同样慌张的声音说出同一个答案。
　　“可我想见您。”少年默认了。
　　“即使我厌恶杀戮？”
　　“我的大人，您没办法拒绝这样的‘邀请’，”少年虔诚地低下了头，“这不是杀戮，是献祭。”
　　“我只是一具骨架，大概脑子也没了。我没有锯开我的头盖骨看过。你从我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毕竟只是无表情的骷髅头，但是我也有一点关心你的，我知道一个死神跟你讲这些显得很怪异，”死神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仿佛开口先絮叨无意义话题才能让纷杂的思绪平复一些，“总之我想说，这样不好…别这样了。”
　　“骸骨不过是您的躯壳，其实您比人类都要真实。您也是唯一这么关心我的人啊…我对您保证，我现在杀的包括我以后会杀的，都只是伪善者，传统道理上的恶人。”
　　“好坏也不是你一个人就能武断的…不管杀得是谁也掩盖不了你是施暴者的本质。”
　　“我本就不是个善人，只有您…还会以为我是个好的。谢谢您。”
　　有一瞬间，死神觉得少年的身影如同即将粉身碎骨的玻璃器皿，细碎的玻璃渣即将刺进她空洞的双眼，不存在的眼球牵动空荡的胸腔开始阵痛。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才能阻止少年。所以她不再说了，只是机械地收割了魂魄，便要离开。
　　“下次见，还有我爱您。”刀刃在折射着月光，森冷而又晃眼。
　　无话可答，死神逃一般地奔向死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