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图染指死亡的少年》虫铃

1、Chapter.1

　　“您..又见到您了。”少年慌张地整理自己的仪表无果后，用力拽着衣角试图让褶皱的衣服看上去平整些，然而即使慌乱，他的眼睛也舍不得离开眼前的死神。
　　死神仅是一具骨骼，没有皮肉，就算强调这是一具女性的骸骨，也并不能减轻任何恐怖感。她空洞的双眼逡巡过少年湿漉漉的眼睛，在报废边缘挣扎闪烁的路灯，依托着泔水勉强生长的爬山虎和血迹飞溅的水泥地，最终停留在了因痛苦而眼角爆裂的将死之人上。
　　她没有开口说话，甚至连内心也没有想去和少年交流的欲望，虽然那少年对她好像一副很熟稔的样子。在那空荡的脑子里只充塞着对这么晚了竟然还被喊起来加班缺少美容觉我的骨头都要疏松了啦快点结束工作我要睡觉的怨念，对自己明明是个死神晚上却要睡觉的反常识行为毫无自觉。她绕过少年朝苟延残喘的那人走去，才迈开步，袍角就被拽住了。
　　“您不认识我了吗？”少年急道，眼中的雾气似乎随时就会凝着坠下来，“我一直想见您，对您道谢。”死神好像抓住了一闪而过的记忆，那个瑟缩在角落里遍体鳞伤的男孩，明明四周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却没有沾染上分毫肮脏的湿漉漉双眼与眼前少年的逐渐重合。
　　似乎是意识到死神回忆到了什么，少年眼睛里闪烁过狂热，语速不自觉加快：“之前我失手杀死了一直虐待着我的继父，我并没有感觉到多少道德对我的谴责，我只是惧怕着那个暴虐的灵魂即使挣脱了他的驱壳仍会折磨着我，然而您出现了。您带走了他，是您的举动却告慰我这个肮脏的灵魂不会再唾骂我，束缚我，虐打我。谢谢您，谢谢您。”
　　少年说着跪了下来，虔诚的亲吻死神的袍角。死神挺想说自己只不过是为了完成工作，想了想也没必要跟一个普通人解释什么，便只用她干枯的手拽了下袍子，冲抬起头的少年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少年随即笑了，就像棉花糖在春日暖乎乎的阳光亲吻下，融化在了百合花瓣上。身后的男人突然喉间发出两声急促的嗬嗬声，瞬间瓦解了少年柔软的笑容，他向旁边退了一步，局促道：“抱歉，打扰到您的工作了吧…”
　　死神执起镰刀，轻轻一挥，地上的男人便没了声息。死神还有些迷迷瞪瞪的，她想就这么走了，但是又觉得这时候不说些什么有点没礼貌，空荡的脑子里却挤不进有意义的话，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变成现在这幅样子，她总是一样的无趣。镰刀的刀柄在水泥地上划拉了两下，她参考了一下少年现在年纪该有的模样以及现在的道德伦理标准，挤出一句：“…杀人不好。”
　　“不，不是我杀的！”少年慌张极了，声音却逐渐微弱，“我是来捡他身上值钱的东西的…我想活下去…”活下去想再见见您。
　　他看起来有些窘迫，抓着衣角的手早已放开了，褶皱的衣服狼藉地挂在身上，就像没塞足稻草的稻草人。
　　好像就比我多层皮，死神想着。顺手刀柄一划，想将尸体上的手表拨给少年。这是褒奖他的勇敢和挣扎着活下去的蓬勃生气，如果当初我能像他一样，那么…
　　过去的记忆有点太遥远了，死神曾无数次回忆它，对其的感情也逐渐褪色。最终死神变得像个看客，面无表情旁观着当初可悲的自己，看着麻木的小女孩被醉酒的继父虐杀至死，毫无悔意的继父酒醒后带着少了个出气筒的遗憾表情，将她的尸体简单丢弃，如同随手丢个垃圾。身体上的痛楚是真实存在过的，其他的，没有人教过她该如何反应。
　　然而此时，死神对眼前的少年却有了憧憬。同样的遭遇，但是他活着且在努力活下去，即使是这样卑微，也像是在对她叫嚣：我这样做才是对的，我是个胜利者！
　　她想拍拍他的头，给他挂上绶带，将自己以过去为土壤滋生的艳羡织进里面，以嘉奖他自由的灵魂和丰沛的情感。可她现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于是死神拾起那块手表，郑重地给少年戴上。森白的指骨，沾满尘土的手腕，明显尺寸不合的表带，像是新鲜上映的小丑剧。少年不在意，激动到开始啜泣道：
　　“谢谢，您的骨头真可爱。”
　　“不客气，你也很可爱。”死神呢喃出今晚的第二句话。

作者有话说

　　短篇，完的应该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