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笼之门》金色晨桥

64、第 14 章

　　在车上陶青和陆言通了电话，两人说好一起去车站汇合，载陶青的卡车司机是个朴实的大叔，顺路将她带到了市区，连句谢谢都没要，就驾着他的座驾走了。

　　陶青望着卡车的背影感叹，善良不就是从你那里获得一点，从他那里获得一点，然后再给别人么。

　　她一举转身，向着跟陆言约好的地方狂奔。

　　陆言早已等在一根显眼的柱子旁，见了陶青就朝她挥手，陶青直奔他而来。

　　但是陶青马力太足，刹车刹得又太晚，像头小牛一样冲进了陆言的怀里，陆言只能赶紧伸出手，把她控制不住的身体拦住。

　　陶青劫后余生地笑了。

　　陆言望着她无话可说。

　　陶青还死皮赖脸地讲歪理：“哎，你一副嫌弃的样子干嘛，我这些动作都代表了一种预兆，证明我们马上要去做的事，一定会有贵人相助，虽然危险，但是最后都会化险为夷。”

　　陆言道：“那托你的福了。”

　　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两人搂搂抱抱怪不好意思的，陶青便站离了他的怀抱，谄媚地笑道：“咱俩谁跟谁啊，说得这么见外，我要是有门路，不用你托，肯定罩着你。”

　　陆言轻笑着揉了一下她的脸颊。

　　陶青望了望周遭的人，车站里人来人往，他们根本找不到任何隐蔽的角落，周边站着的人跟他们就差半个位置，感觉说什么都能被听了去，不禁做贼似地压低声音道：“我们在这儿能说话吗？”

　　两人似乎不用交流就达成了一个共识，那个世界的事是不可以光明正大说的，只能知道的人悄悄讨论，不能大庭广众堂而皇之地拿出来谈，包括百里夫妇好像也跟他们想到了一处，所以陆言就指着车站外的一处露天天桥说：“我们去那儿。”

　　露天天桥连接着新旧两个车站，因为今天风很大，天气入秋了虽也不算冷，但有好好的室内呆，也并没有很多人愿意出去吹傻风。

　　陶青和陆言来到了天桥的中间，两头车站都挡不着的风最大的地方，相对来说也是旅客不爱呆的地方，停了下来。

　　陆言帮陶青拂了下吹到脸上的头发，说：“趁着唐春雷休息的时候我去找了他，他说每个月月半的时候他的车都会拿去检修，因为汽修厂跟他很熟，所以车子到了厂里他就不管了。”

　　陶青把手掌缩进了袖口，身体借靠在扶拦上，稳住被风吹得七歪八扭的身形，说：“那汽修厂怎么说，车到了那里谁开走能有记录吗？”

　　陆言拉住陶青，跟她交换了风口的位置，说：“汽修厂的意思是这么大的客车，就算有谁要偷着开也不会偷这辆，他们厂里的好车多的是，所以一般唐春雷的车停在那里也没人会去专门管。”

　　陶青轻轻撅着嘴，含了一朵莫名其妙的笑容在嘴角边。

　　陆言顿时一个头两个大，他知道这明显不是征对他说的事的，于是问她：“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陶青从袖口处伸出两根手指，拨了一下被吹到脸上的头发，娇笑道：“哼，我就不告诉你，看你什么时候能发现我站在风口。”

　　“对不起！”陆言赶紧道歉，如释重负地擦了下脑门根本没有的汗，打开衣襟把陶青往胸前一裹，道，“这样，我算不算将功补过。”

　　陶青绞了一下他胸口的肉道：“说正事！”

　　陆言摸着那块疼的地方，不敢随便呼痛，只能擂鼓一样朝着胸口拼命擂几下，让疼痛的种类更多一点，自然就哪种痛都不重要了，他说：“刚才我说修理厂根本不管这个大玩意儿，所以被人开走也不稀奇。”

　　陶青说：“那知道了这些我们该怎么做。”

　　陆言说：“明天就是月半，我们再买同一趟车试试。”

　　陶青朝天桥下望了望已经开始摆摊卖红薯的小车，说：“那还要等一个晚上呢，接下来我们去干嘛。”

　　陆言看了一眼陶青的脸，又飞速地撇开脸，说：“总是要先吃晚饭的，吃完饭么，睡觉。”
　　陶青一下瞪圆了眼：“休想！”

　　不管哪里休想，陶青到底还是跟着陆言一起去吃晚饭了。

　　先去买了在天桥上就馋了半天的烤红薯，边吃边晃悠，像个山大王一样在车站旁边找馆子。

　　霓虹灯开始闪烁，车流里的喇叭声“嘟嘟”个不停，陶青时不时地避让身前身后开过来的小电驴，手里捧着土豆一样胖乎乎热烘烘的烤红薯，心里百感交集，她说：“但愿明天之后，我们还有机会见到这样的夜色。”

　　陆言把插着口袋的一只手拿出来，伸向了身后，陶青一下就抓住了，她的手被红薯捂得热乎乎的，于是这份热也传到了陆言手上，手又传到了心。

　　陆言跟陶青一样，抬起眼，看向这其实看不到星星的夜，想要把这份夜空牢牢记住，他说：“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会把你送回这里的。”

　　陶青抠了一下陆言的掌心，看他回头，她才满脸严肃道：“不是送我，是送我们，我们两个都要平安无事的回来。”

　　陆言轻笑了一下，说：“我有没有跟你讲过我的身世。”

　　陶青立刻将提着红薯袋子的手捂住了一边耳，她说：“我不要听，不管你的亲人比我多，还是比我少，总之你都要回来，他们不念你，我念你。”

　　垂挂下来的红薯像是陶青戴的夸张耳坠，这么丑的耳坠配着她如玉如雪的脸庞，都美的耀眼起来，陆言自认从不以貌取人，这一刻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实在是何德何能。

　　他将两人交握的手举到了唇部，轻轻在陶青的手背碰了一下，说：“谢谢。”

　　陶青知道这会儿她也应该回个什么深情的话，但是很奇怪，别说她话找不出来，就连身体都感觉不自在，她没法把感情赤luoluo地放到桌面上来，开玩笑她可以，耍泼扯淡她可以，就是没法细腻，她有病她知道，所以忍不住回道：“谢个屁啊，我自愿的。”

　　还好陆言是懂她的，听了她的回答，陆言一下皱紧了眉，随即又舒展了，开脚走道：“哎，你这个人啊，实在是矛盾，希望过一种普通情侣的生活，又不好意思过普通情侣的生活。”

　　陶青怒道：“你别废话，我现在是大人，大人说话屁民不要插嘴。”

　　陆言道：“是，大人，对不起，大人。”

　　两人优哉游哉地找了家看起来干净，又物美价廉的小馆子吃了饭，期间陶青竟然破天荒地吃了两大碗米饭，陆言扒着饭差点把眼珠子掉碗里。

　　陶青道：“别看了，马上要洗干净羊入虎口了，还不多吃点么，死刑犯最后一顿都能大鱼大肉呢。”

　　本来是很正常的一句话，这个时候却特别的意有所指，天色已经很黑了。

　　看到陆言脸上不是很明显的红晕，陶青一下反应过来自己说了歧义的话，结巴着解释：“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明天要去别的世界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赶紧吃顿好的招待自己，不是你想的意思！”

　　陆言神色淡定，夹过一筷子鸡蛋道：“我想什么意思了我。”

　　如果不是他不敢对视陶青的眼，他想他的语气应该可以伪装的更自然，但是这么不上档的演技居然把陶青这个专业演员蒙过去了，只见陶青筷子一拍道：“你自己什么意思自己知道！”

　　陆言放下碗筷，探过半个身体把筷子捡起来，重新塞到她手里道：“说话就说话，吃饭就吃饭，别拿吃饭撒气。”

　　陶青被陆言象征性地往嘴里又填了两口，填得她腮帮子像偷藏了两颗玻璃球，满到嘴巴都张不开，一张开就直掉米饭，她是个女演员，形象很重要，只能流着泪在心里痛骂这个居心叵测的坏蛋。

　　晚饭吃完，两人沿着马路散了会儿步，对于接下来的事，你也不开口，我也不开口，直到汽车尾气把他们又喂饱了一轮，陶青才忍无可忍道：“走吧走吧，睡觉，累死了都，散个屁的步啊。”

　　她看也不看就走向了路边最近的一家宾馆，像要去擒拿贼匪头子一样冲到了前台处，身份证往桌上一拍：“给我开一间大床房！”

　　前台负责登记的小妹被她吓了一跳，还以为搞突击检查的民警来了，赶紧把桌上一些有的没的，胡乱往抽屉里一拨，迅速锁上了抽屉门，整个过程没有超过两秒。

　　做完抬头一看，才发现是个漂亮的女人，后头还跟着一个不停笑着的男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害她游戏打一半就退出，很可能被举报封号的，太恶劣了！

　　于是她往电脑里“piapia”点了几下，屏幕上显示有空房的地方，全部变成了客满，做完这些她才抬头，抱起双臂，懒洋洋道：“哦，不好意思，本店今天生意太好，客满了，只剩一间2888的豪华大床房还在，不知两位还要不要预定。”

　　“什么？这么贵！”陶青吼了声，立刻把拍在前台的身份证收了起来，浑身燃烧的气焰熄了个一干二净，灰溜溜地转身对陆言道，“走走走，这家烂酒店坑人，也不是什么顶级酒店，一晚2888，坑冤大头呢。”

　　陆言笑道：“算了算了，今天是周末，肯定宾馆都爆满，咱们将就一下吧。”

　　陶青道：“你怎么这么熟悉行情？”

　　陆言笑容僵在了脸上，半晌才道：“听队友他们讲的，周末他们带女朋友来得多。”

　　陶青道：“饶了你。”

　　说着就要去付钱，陆言说：“给我个机会吧，你都付一路了，显得我特别像吃软饭。”

　　陶青得意道：“我要是有能力让你吃软饭，我也很开心。”

　　陆言淡笑着揉了她的脸，走过去开了房。

　　进了房间，两人磨磨蹭蹭地洗了澡，陶青坚决要先洗，洗完一个人紧紧裹在了被子里。

　　等到陆言从浴室出来，她立刻把眼睛闭上了。

　　她只感觉身旁的床垫陷了下去，然后床头灯被“啪嗒”一声关掉，整个房间进入了黑暗里。

　　陆言的气息不断地靠近，陶青想退但还是没退，终于他的嘴触上了她的额头，浴后的清新气息扑面而来。

　　听他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说：“傻不傻，你要不愿意我能强迫你吗。”

　　然后就迅速背过身，睡了。

　　陶青躺平在床上，在黑暗里睁了很久的眼，很久才终于有了睡意，睡前朦朦胧胧地想，有些事她也不好意思主动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