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男主是斯文败类怎么破》风小米

11、请叫我傻子（十一）

　　许幼妍轻抬眼皮，静静听着他诉说内心的那处柔软。

　　“从前我有个乳母待我很好，在我十岁那年，乳母得了场风寒，本来不严重，因为吃了假药加重病情，人就没了……后来，我找机会自己开了间药房，不为赚钱，只为了让大家能买到放心药，不再发生这种惨剧，可是，我从没想过我的药铺会出现问题……”

　　药铺里的店员都是梁轩一手栽培上来的亲信，忠诚度极高，再加上他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严格把关，所以一直以来药铺从未出现过什么差池，口碑也越来越好。

　　在和许幼妍婚后的日子里，他对药铺的管理稍有放松，不再那么事必躬亲，而是交给亲信下属们打理。说是下属，其实也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梁轩待他们跟兄弟一样，他怎么也不相信，在这群人中会出现内鬼。

　　梁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的苍凉，许幼妍触上他的鼻梁处，指尖传来一阵湿热，他竟然哭了？记忆好像瞬间被拉回了十年前，梁轩还是那只小小的爱哭包。

　　其实自从乳母去世后，他再也没哭过，只是因为这次的事件让他又想起乳母，所以才难以自控。梁轩拿下许幼妍的手，男儿有泪不轻弹，被自己妻子发现偷偷在哭，还是有些难为情的。

　　梁轩蜷缩起身子，把自己埋进许幼妍的脖颈处，声音闷闷的，染上了些鼻音。
　　“我不恨官差对我用刑罚，就算他们再给我几十鞭子我也毫无怨言，是我监管不力，我难辞其咎……”他声音明显哽咽起来，在漫无边际的黑夜里显得那么无助，“那可是六条人命啊……我挨再多的鞭子，他们也活不过来了……”

　　就像他当初失去乳母一样，那六位死者的家人此刻是何种心情，他再清楚不过。明明是为了不让别人重蹈他的覆辙才一手办起了药铺，结果，面对那么多信任他的平民百姓，他自己倒成了那个将人推入万丈深渊的刽子手。

　　怀中人在不住地颤抖，许幼妍从医这几年，看惯了生离死别，虽不是什么冷血无情之人，但也从来不能感同身受。此刻，她紧密地抱着梁轩，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迷茫与不安。

　　许幼妍想再抱紧些，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身体里，替他分担这些不好的情绪，可又怕抱得太紧牵动了他身上的伤。她有万语千言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在他额间化成软绵的一吻，尽数传达给他——
　　不怪你的，真的不怪你。

　　本是注定无眠的夜晚，却因为她的一吻，空气都变得闻起来让人心安，好像吸一口就有满满的困意袭来。梁轩眼皮子渐渐沉下去，半梦半醒间，他轻声说了句：“谢谢。”

　　再醒来后，梁轩已不再是昨晚面对她的柔软模样，而是又换上了那张逢人便微笑的儒雅外皮。

　　卫明前段时间恰好出去游玩，刚回来就听说梁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一晚上没睡好，熬到早上赶紧来看望自己发小。
　　“伤怎么样？”
　　“不打紧，跟我小时候挨的家法比可轻多了。”

　　梁轩像往常一样笑着调侃，但卫明却没那个心情回应，他从怀里掏出一小瓶药，眼里看不出是什么情绪，“给，这药效果很好，早晚记得用。”

　　梁轩本来想说‘我自己开药铺的，你给我送药？’但转念一想自己那害人匪浅的药铺，就把话咽回肚子里了，“谢了。”

　　两个从小扯皮惯了的大老爷们，还是头一遭说话氛围这么拘谨，一时都有些尴尬。卫明看见从房里出来的许幼妍，打招呼道：“嫂子。”

　　一声嫂子，让在场所有人没有一个不惊愕的，卫明和梁轩可是争了十几年的大哥啊，他一声轻飘飘的‘嫂子’不知带有多么沉重的分量。

　　梁轩合上自己惊掉的下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些，“你吃错药啦？”

　　“你才吃错药，”卫明瞪他，“我看你是个伤患的份儿上让你一回，别不知好歹了。”

　　见他恢复如常，梁轩这才松了口气，“你还是这么说话我心里舒坦，我差点以为你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我身强体壮的，怎么会被附身，倒是你跟只弱鸡一样，小心别被脏东西找上门。”
　　“我弱？嘿，等我伤好了咱们比比啊！”

　　话匣子一打开，两人有一茬没一茬地侃了半天，许幼妍在旁边吃着点心，一边看他们斗嘴一边笑。

　　“少爷，”茂才打断他们，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犯人抓到了，现在带上来给您看看吗？”

　　欢快的氛围一秒破功，梁轩阴沉着脸，深吸一口气，问道：“是谁？”

　　茂才眼神左右闪躲，声音也弱了几分，“是陈福……”

　　居然是他，梁轩缓缓垂下双眸，手上的青筋不甘隐忍，像一条条绵延的山脉。陈福是他几个下属中最为信任的一个，出事后，他推测了所有下属是内鬼的可能性，唯独没有怀疑过陈福，没想到竟然就是他。

　　“带上来吧。”
　　“是。”

　　卫明见他们要处理私事，不好再打扰，于是起身告辞忙活自己的事儿去了。

　　陈福被押上来后，自己就跪在了梁轩脚下，磕了几个惊天动地的响头，许幼妍感觉地面都被他磕得一震一震的。
　　陈福哭着认错道：“少爷，小的辜负了您的信任，害您受了那么多苦，小的罪该万死！”

　　梁轩坐在椅子上，两只手狠狠地抓着自己的膝盖，唯有这一点痛感才能让他保持理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陈福死盯着地面，始终不敢对上他的视线，“小的前些日子，在赌坊输了一千两……他们说不还钱就要打断腿……小的实在是没那么多钱，就想着……从药铺里换些好药出去变卖……”

　　“你！”梁轩身上的每一道鞭痕都在火辣辣地疼，“你怎么还染上赌瘾了！”

　　陈福抱住梁轩的小腿，哭得更大声了，“少爷，小的真的知错了，您看在小的服侍您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就饶我一回吧！小的家里还有位老娘要赡养，我要是不在了，她可怎么活啊……”

　　“你娘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是儿戏了吗？”
　　说是知道错了，实则还不是为自己开脱，梁轩彻底心寒了，闭上眼睛不再看他，跟茂才使了个手势，“带下去，先关起来。”

　　耳边充斥着陈福的求饶声，像鞭炮一样炸在他脑子里，真想把耳朵也闭上，什么都听不见就好了。

　　许幼妍走过去抚摸了几下他的背，又刮了刮他紧皱的眉心。梁轩抬眼撞进一双满是担忧的眼睛，他握住她的手腕，勉强展露出梨涡，“我没事。”

　　哪里像没事的……

　　梁轩脑子逐渐清醒过来，他总觉得这事还有些不对，于是叫来茂才又吩咐了些什么。

　　许幼妍听得有些疑惑，“里还疑（你怀疑）？”

　　“恩，”梁轩点了点头，“陈福一向胆小，缺钱的话直接偷钱就好了，犯不着做换假药这种损害别人性命的冒险事，若只是谋财，可以从轻发落，但是害命就不一样了。”

　　有道理诶……许幼妍脑袋里自动播放起《名侦探柯南》里面‘真相只有一个’的音乐，思索着犯人究竟是谁。

　　一晃神梁轩就不见了，许幼妍抓住春阳问道：“娘勋呢？”
　　“姑爷说是给逝者家属们道歉去了。”

　　真不让人省心啊，明明身上那么多伤，也不知道先养两天再说……许幼妍也不知道他去哪儿致歉慰问了，只好在家里一边熬药一边等着。

　　梁轩这边慰问不算顺利，只有一家收了他的银两并且表示原谅，其他几家一见是他来了，大门摔得砰砰响，更有甚者，还回屋取了几个臭鸡蛋砸在他身上，那味道腥臭的，好像故意放了许久，就等着他来似的。

　　前五家都走了一遍，唯独这第六家什么信息都没有，只写了死者刘氏。

　　梁轩看着纸上那片空白问道：“你们一点也没查到刘氏的信息吗？”

　　茂才捂着鼻子，“少爷，这城里姓刘的太多了，官府给的信息又少，短时间内根本查不过来呀。”

　　“那就继续查吧。”他瞥见茂才的动作，不满道：“你也嫌弃我？”
　　“怎么可能呢！少爷，天地良心啊！”
　　“那就把手放下来说话。”

　　比起少爷的威严，茂才还是更怕他身上的毒气弹，见梁轩要抓他的手，茂才一个转身就溜远了，“少爷！您可饶了我吧！”

　　梁轩回到府中，许幼妍远远闻见一股腥臭味，她猜测这趟可能并不顺利，不过也没问什么，像往常那样吃过饭给他上药。

　　半夜的时候，茂才有了消息，敲门进来禀告。
　　梁轩心里一直有事，所以没睡，很快给他开了门。

　　听茂才说完，梁轩久久不能消化这个信息，颤着声再次确认道：“你们真的看清楚了？他进的是……”
　　“少爷，千真万确，我已经派人在那附近守着了，您……要行动吗？”

　　梁轩跌坐在凳子上，眼前的一切好像都模糊了，茂才要扶他，被他推开了，“我自己静静，你先出去等通知吧。”

　　许幼妍知道他心里不好受，就在床边坐着，远远看着他的背影。

　　那一晚，梁轩对着烛火发了许久的呆，最后，他倒了两杯酒，一杯一饮而尽，一杯倾泻于地。
　　该做个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