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咸阳古道音尘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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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漼潼倒显得小气了起来，和我说人间风景难得见几回，理应趁此机会好好观赏品玩一番，遂收起了秋离剑，带着我行走赴宴。我觉得可没那么简单，凭我多年对他的观察来看，他一定是心疼自己的剑了，毕竟几百年来都没见拿出来过两回的玩意儿被当座驾坐了好半天，要是我我也得心疼得小心肝颤上几颤，专业保养还得不少钱呢！
我也没戳穿他的小气，也乐得跟在他身边用公款吃吃喝喝，自己不用花钱的机会太难得，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进了集市我赶紧找一家成衣店挑了件普通样式的衣裳。
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东边有卖米的、卖纱的，南边有卖猪、卖鱼的，西边是卖果子的，北边则是卖馒头的。姜行肉行混在一处，染店、珠子铺、香药铺，街上还有卖烧饼的，卖馄饨的，卖面人儿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声声入耳亲切。
我长长地舒一口气，对着东边的日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虽说我已经成仙成了几百年了，但是还没太习惯整日整日百无聊赖闲出屁的日子。
即使在天上生活了几百年，但还是觉得没有在人间来得快活。我第一次听织女讲齐天大圣在天宫大闹的那回激动得一晚上没睡着觉，只恨自己没亲眼见老君看见香灰洒落一地而气急败坏的老红脸，还有王母烂桃满地的蟠桃园。想到这里似乎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儿，但又想不出哪里不对。
我叹了口气，转头去看漼潼。他仍是那副冷清样子，虽说我也见过他略有笑意的表情，但还是觉得他并没有发自内心的快乐。我在天上三百年，他在天上已不知多少年，这漫漫年岁悠悠，不知道他会不会也和我一样觉得寂寞。听说他早已不过问政事，如今也只是天上一个有虚职的散仙，所以大家也都直呼他为漼潼仙君，倒显得亲近不少。
“漼潼君，”我用胳膊肘杵他一下，“你、饿不饿？”
我俩坐在街对面支出来的馄饨摊的餐桌上要了两大碗鲜虾馄饨，翠绿的香菜碎漂浮在汤面上，被热汤一激，清香扑鼻。我拿起勺子就捞了一只馄饨放进嘴里，虾肉鲜亮细腻，面皮轻薄顺滑，再来一口汤汁，配料充足，满口留香。我冲着摊主一拍桌子，“好吃！”憨厚的摊主被我吓了一跳，一听我是在夸他，憨憨笑了起来，“好吃您慢慢吃，不够还能加！”
漼潼笑了，用难得的戏谑语气调侃道：“那恐怕她能把这一锅的馄饨都加完了。”
“才不会呢，我顶多还能再吃两碗。”我对他晃了晃手里比的二，心满意足地再吃下一口馄饨。
我们说好要在临城歇歇脚，我想要去住城中最大最繁华的摘星楼，而漼潼偏偏选择了离摘星楼八丈远的会仙居。
店小二在店门口热情洋溢地招揽我们，我看了看店门前的山棚上挂着的十几扇猪牛羊肉，又望了望八丈远外摘星楼门前用五彩带扎成的迎宾门，十足的落差让我在心里腹诽了漼潼八百遍。
进了内院有一幢用细竹条编成的米仓，几只麻雀用爪子奋力勾住竹条缝隙一下下地啄米仓里的米。店小二上前呼地一张胳膊，嘴里骂骂咧咧。
“这米怎么屯了这么多？”
店小二略弓了背说道：“不是的客官。临城每年都会举办斗酒赛，去年我家掌柜的就想也去试试，谁知试了几次酿出来的酒品相不好，掌柜的生气就不酿了，但是这么多的米也不能扔，就先这么放着，反正家里也是开店的，吃上一年也就吃完了。”
我刚还要说些什么就被漼潼的声音打断了。
“房间在哪儿？”他说。
我房间位置极好，正巧对着摘星楼。我望着对面摘星楼护栏边上水灵灵的小娘子，心中一时难掩激动。
刚关上房门漼潼也出来了，我和他碰个正着。我冲他摆摆手，“走啊，咱去摘星楼吃一顿！”
他看我一眼，没理我，转身就向楼下走去。我跟着他下楼进了前厅，随他坐了下来。
“不是，咱们在这儿住就不能吃点好的吗？好歹来一回……”
店小二不乐意了，“客官，您可别小瞧了咱会仙居，石髓羹，烧鱼，还有咱家这烤鸡做的不比摘星楼差，”他低过头挡住了半边脸凑过来，“都是摘星楼流出来的方子，味道绝对一样。”
漼潼没说话，只喝了口茶。我眯起眼看向店小二：“真的？”
他两颊一动，扬头道，“如假包换。”
我清清嗓子，“我再问你，这临城可有一种表皮很酥，内里又夹着层糖浆的饼子？”
店小二眉毛一挑，“有哇，城西梁婆子家就卖这种饼子，叫苏饼子，外皮香酥极脆，内里甜而不腻，不怕二位笑话，您这么一提我这馋虫都出来了……”
我看向漼潼，“漼潼君，我想吃苏饼子，不如我们出去买苏饼子吃吧！”
茶杯里还余半口茶，相比也已经凉了。他思忖了一下，“也好。”
我开心极了，临走前嘱咐小二给我俩留出两碗插肉面来好做夜宵吃。店小二布巾往肩上一搭，“好嘞，您吃好玩好！”
我接过梁婆子家的苏饼子递给漼潼一个，趁着刚出锅的热乎劲儿咬上一口，夹层里的糖浆粘在嘴巴上，直甜进心里去，甜丝丝，美滋滋，感觉心都要甜化了。
身旁凑过来一只流浪狗，我把剩下的半张饼子丢给它，拍拍手上的饼渣子，叉着腰真想发自内心地在感叹一句，生活真他娘的美好啊！
日渐西斜，街上更热闹起来，瓦子里也忙碌起来，棚子里表演舞旋的少女也开始准备要上场了。
周围人越来越多，我和漼潼被挤到了外圈。我个子较漼潼矮了不少，漼潼倒是可以仗着身量高大看尽少女风姿，我却只能被一群男人挡在圈外急得直蹦高。我抬头忽然瞧见一个小孩，她坐在她爹爹的肩上，手里拿着一个糖人儿。她低头看见我兔子一样蹦跶几下，咯咯咯就乐了起来，边笑还边拍手。我动用仙力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和她说：“小孩你别笑，有本事你下来，咱们比比？”
小孩被我恶狠狠地语气吓到了，手里的糖人儿忽然就不甜了，手一松糖人儿掉在了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孩子的父亲急忙把孩子放到地上询问，孩子哭的惊天动地，眼泪鼻涕都快成河了还不忘了拿汪汪的泪眼瞪我。
左边有人伸出一只手来，修长的手指张开，手心里端坐着一只胖乎乎的用稻草编成的小兔子。
漼潼蹲下身来把兔子递到小女孩眼前，小女孩嘴巴也不张了，眼泪也不流了，抽了抽鼻子，然后用两只同样胖乎乎的小手捧起小兔子。她还不会说话，所能表达喜欢的方式就是往嘴里塞。吃的本能让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在小兔子的头上实打实地啃了一口，稻草的苦涩在孩子味蕾上炸开，加重了她心里的悲伤，于是哇地一声又哭了起来。
小女孩被父亲心疼地抱回家了，手里的小兔子也滚落到了地上。
我捡起沾了湿漉漉口水的小兔子，嫌恶地拎着它的尾巴，它的一只耳朵已经被啃掉了。没想到漼潼这个不近人情的家伙居然会买这样幼稚的小玩意儿，这样的反差萌倒是让我始料未及。
“漼潼君何时买的这个东西？沾上了口水，你还要吗？”我故意拎着兔子尾巴在他眼前晃啊晃，想看看它会有什么反应。
谁知他一把拍掉我的手，我疼得一惊，手里捏着的兔子复又落在了漼潼的掌心。我张牙咧嘴地甩我的右手，火辣辣的痛感似要将它烧灼。
“你干嘛！”我眼泪要流出来了。
他似乎也没想到出手自己这么重，立在当地定定看着我，眼神里有说不出的怒意。
我心里委屈极了，他的眼神让我感到惧怕，我从这眼神中似乎见到了他执剑平五夷的杀气。
他一直没说话，到最后似乎连看都不想看到我似的，转身走过人群。我被晾在当地，心中五味杂陈。
我不解他是为何突然生气，又为何对我满是厌恶，我为何又对此感觉心痛不已。
说到底我还不过是个凡人，因着机遇被人拉去二神山上去修学仙道飞升成仙。总不过三百年，我怎能学会他们做神仙的个个铁石心肠？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咸阳古道音尘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