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师》饮清君

138、一百三十八章

　　陈家人全部离开，烈焰谷整个封锁，陈悦和禾琇依偎在一起，看着前方一点点变得暗淡的山谷，神情有些落寞，他们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习惯了空气中辛辣炎热的味道，现在鼻腔里闻不到了，反倒有些难受。

　　禾琇还好，因为是外族，对烈焰谷的极炎之气没陈悦那么依赖，吐出了身体中的炎血，很快便能接纳外面的灵力，但陈悦和陈苏几兄弟不一样，他们出生在这个地方，炎血深入骨髓，想要完全抽离炎血，无异于碎骨抽筋，其中痛苦，外人根本感受不到。

　　所以在离开烈焰谷之后，陈悦和陈苏几兄弟最先倒下，他们窝在暂时栖身的地方，没法动弹也吃不下东西，脸色一个个都差得要死，可就算这样，在完全离开烈焰谷的时候，几人还是相互搀扶着走去谷边远远观望，他们见证了烈焰谷的坍塌，看着谷里的颜色一点点从鲜艳变暗淡，直到整座烈焰谷被结界封隔，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

　　之后他们便和陈家完全没关系了，在他们血液中流淌了几万年的炎血彻底离他们远去，他们要去鬼林堕落，然后经由动荡的空间裂缝，去往前途未知的鬼界，这是灵神对他们最后的庇佑，也是苏沐炎给他们最后的庇护，陈苏手上有样东西，几年前苏沐炎所赠，现在成了他们去鬼界落脚的依靠。

　　“走吧...”见几人这么难受，禾琇有些不忍，他搀扶着陈悦，虽心里有伤，却还是忍着不去回头，将天空中那处空洞抛在了身后。

　　“别看了，走吧..”慕芜也很快适应了外面灵力，毕竟是灵师，哪怕就是到了这种时刻，天运对他的宠爱也没减弱，他搀扶着不断回头的陈苏，走出几步之后，还是没忍住的回头往后望了望。

　　在最初的计划里，作为灵师，慕芜本应该在最后时刻作为一枚钉子钉在某个重要位置，因为那时谁都不知道时机何时出现，那打破一切的命定之人会降生在哪里，所以一直以来，为了两界因某些原因提前相撞，灵界所有接了神血的灵师都有准备，以在某个必要时刻献出自己的生命。

　　却不想在他们一直惴惴不安的时候，那被他们期待了千万遍的命定之人，早已悄悄从某个地方出发了，他背着千钧重担，毫不知情的踏入了这场赌局，天运催他前进，形式逼他成长，为了活下来，他绞尽脑汁布置一切，只想保留这个世界。

　　“陈苏....你说，沐炎他还能活下来吗？”想起那个并没有相处多久的孩子，慕芜有些愧疚，起初那孩子堕落时他还想杀掉他，现在却因为那孩子，他有了活下去的机会。

　　陈苏明白慕芜在想什么，他虽难受，但还是靠到慕芜身边，小声安慰：“别想了，那不是你的错...”

　　慕芜也想自欺欺人，但最后结果他和陈苏心里都很清楚，他有些难受的看了陈苏一眼，从陈苏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哀痛，终究还是忍不住掉了眼泪。

　　站在一边的禾琇几人见慕芜突然崩溃，一个个也忍不住的红了眼眶，只有禾琇稳住了自己情绪，他抬袖帮陈悦擦眼泪，然后拍着陈悦肩膀道：“走吧，再不离开就晚了，咱总不能让陈家断在这里，不然等哪天那两孩子想回家了，他们能回哪里？”

　　之后几人收拾好情绪离开，他们现在还没堕落，且因为失去了炎血，没办法很快堕落，只能去不远的鬼林，利用鬼林鬼气让自己堕落，形式虽发展到现在已经到了最后时刻，但灵鬼两界相撞之前，还有一段时间空档，这段时间里，灵界各处会很快反应，他们还有时间转移，在翻转来临之前。

　　中部神族，乌恪靠在游廊上看花，天禹坐在一边，布鲁和孩子正鼓着脸在那里吃东西，他有些怅然的看着庭院中艳丽的花树，半晌之后，道：“他让我们都转移，留下延门武氏，其余的都交给他来处理”

　　“哈，转移...真是他能想出的法子”乌恪懒洋洋的，虽觉得苏沐炎的安排有些天真，但也只是温和的笑了笑：“要走也只有你们能走，我们可没法走”

　　“我们要怎么离开？”天禹并没有打探人隐私的兴趣，他今天会带着布鲁来中部，仅仅也只是因为苏沐炎的那些安排，天梦已经被收了回去，没了天梦在一边保护，他总得为布鲁和孩子谋求一条活路。

　　“堕落去鬼界”乌恪不是善谈的人，天禹不废话，他也便直奔主题，本来这种机密的事他不应该和天禹唠叨，但因为边上那个叫布鲁的孩子身上有苏沐炎的味道，乌恪才会上心帮助一下。

　　灵界出现问题这件事，天禹很早以前就知道，但那时他没有遇到布鲁，对这些都不是很上心，生也好死也罢于他来说都无所谓，因此也就没去费心了解过什么，后面虽在天梦身上知道了一些内情，但也只是一小部分，没有连成线，现在从苏沐炎传递来的情报中知道全部了，自然要为了布鲁和孩子努力找寻活路。

　　“怎么堕落？我们灵兽一族可不比人类，一点鬼气，根本没法让我们堕落”从来没有想过自救居然会是去鬼界，天禹头痛的皱起眉，视线就放在了一边的布鲁和孩子身上。

　　自从布鲁生下孩子后，他便失去了精灵的一切特征，除去还能听见万物声音这项能力外，他完全就成了一个气味特殊一点的普通人，生下的孩子也是，身上有苏沐炎的气味，却没有其他特征，感应不到灵力，听不见万物的声音，身体也十分脆弱，就是一个普通人。

　　可就是这么两个脆弱的人，却是天禹现在的心头肉，为了这两个人，天禹什么都愿意干，他预感自己可能没法跟着堕落去鬼界，便想将布鲁托付出去，苏沐炎在鬼界的情况天禹有了解，从他传给天梦的话里，天禹便能分析出，苏沐炎在鬼界混得不错，所以他想将布鲁托付出去，让苏沐炎手下的人好生照看。

　　“你堕落不了，作为钥匙的伴生者，你也属钥匙的一部分”天禹来的第一时间，乌恪就在他身上闻到了钥匙的味道。

　　灵界虽在很早以前就对两界相撞这件事有过布置，但钥匙节点一直都在变化，所以乌恪一直没见过钥匙和节点长啥样，他有听说过钥匙有生命，但因多次出访，一直没碰到，便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今儿见天禹找了过来，这才知道传闻是真的，所以他把天禹掺进了计划里。

　　乌恪和苏沐炎不一样，苏沐炎有他莫名其妙的好心，乌恪可没他那么仁慈，自从坐上了神族之首的宝座，乌恪行事就只靠理性，在他这里，情感是累赘，如若拖累大局，照样会被他舍弃，除非不影响大局，他才会出手拉上一把，所以他不会帮天禹去鬼界，不仅不会帮，他还会想方设法把天禹留在这里。

　　“我知道”天禹其实早就预料到自己会参与最后的两界相撞，但他放心不下布鲁和孩子，他将趴在一边跟孩子丢绒球的布鲁拉过来，在乌恪有些惊讶的眼神里，道：“我知道灵兽很难堕落，也预料到自己会参与最后的计划，甚至我可以带你去找另外一枚钥匙的伴生者，只要你帮我把他和孩子带离这里”

　　乌恪确实有些惊讶，但也没惊讶多久，很快便爽快答应了天禹要求，他在布鲁和孩子额上做了一个标记，不过半个时辰的时间，就有人出现在游廊边，准备带布鲁和孩子走，之后天禹和布鲁告别，分别亲吻了布鲁和孩子额头，送走了什么都不懂的布鲁，正式参与进整个计划。

　　鬼林之眼，米娜跪在王面前，身形虚散，伴生钥匙被带走，连接灵鬼两界的锁开始有些松动，半开的通道中，有什么将两界虚虚连接，但因节点和钥匙不完整有些不稳固，但就算是这样，也不阻止灵鬼两界正因着这连接飞速向着对方靠近：“王，灵鬼两界已经虚连了”

　　“他怎么说？”王坐在王座上，半眯着眼睛，整个人都在闪光。

　　两界连接之后，矮冬瓜王第一时间就有了感应，因为鬼林之眼处在空间缝隙里面，灵界动荡的瞬间，他便将连接从仓莫撤了出去，现在鬼林之眼整个就成了一个封闭的死地，被他保护在里面的人没法出去，外面的人也无法进来，除了伴生钥匙的米娜，其他人都无法感知到鬼林之眼存在，哪怕就是神，也感应不到。

　　“叫我们按他的话布置好之后就撤离”米娜很少见到王这幅模样，抬头汇报时都有些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此时的王恢复了他原本模样，英俊的面容，强健的体魄，一双眼睛钩魂摄魄，一眼望过去，很容易沉溺在里面，他慵懒靠坐在王座上，头发披散，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好闻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要跪过去亲吻他脚背：“那便按照他的布置做，但你不能撤离，你要带着这个，构筑节点”

　　抬手，一个盒子闪电般飞向米娜，米娜伸手接住，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大惊失色，她脸色苍白的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但王的命令不容质疑，她只能收下质疑，将盒子收进衣袖：“是，臣下必定完成任务”

　　“去吧”将该交的东西交出手，王有些疲惫的挥了挥手，他靠着王座闭上眼睛，米娜离开后斜靠的身体便开始滑倒，白嫩小正太从椅子后面走出，伸手将身体扶好，然后他跳上王座，在身体边坐了下来：“你这是真不打算要你的身体了么....”

　　叹息在空荡的大厅回荡，但没有人回答，小正太靠着身体靠了会儿，便将身体重新收回识海之中，他照例背着手出去游荡，仔细检查各处，保证鬼林之眼的稳固，他们一族已经经不起风浪，从空间尽头流浪而来，直系血脉几乎死光，纯血的族人除了他就只剩下寥寥几个人，新生族人又还未起，他们一族的未来，现今全部系在这一方小小天地上，他不容许这里出事，所以他必须保证翻转的顺利。

　　鬼界开始有些不稳定，自从一天前下午天空出现了第一个空洞，整个鬼界便像被戳破的气球一样，开始猛烈灌入灵力，这些灵力全部经过空间乱流的洗礼，沾染了一些奇怪的气息，变得斑驳不堪，它们汹涌灌入鬼界，污染了鬼气，让很多鬼界的低等阶居民，全都因着这灵力而生病。

　　恐慌蔓延，流言四起，不明就里的鬼族觉得末日来临，均忙着寻找逃生的方法，有些人把目光放在了鬼界没有出现空洞的地域，有些人则把目光放去了灵界，他们觉得鬼界的破碎是因为灵界，所以想要联合起来撕裂空间去灵界，但更多的是害怕灵界灵力，选择了从空洞区域逃跑。

　　在这种几乎人人的都恐慌的大环境下，在原地按兵不动的黑狐一族，变成了那片区域的奇葩，空洞出现的位置就在月城五百米的位置，受灵力冲击最严重的就是月城，很多去月城办事的鬼族都受不了这股斑驳的灵力，黑狐一族也有不少因这灵力生了病，但黑狐一族纵使病死，也懒得从城里移出去一步。

　　黑皮狐狸慵懒的靠在榻上，身上的毛掉了满地，自从空洞出现，他就因那斑驳的灵力生了病，起初，城主也想召集起族人离开，他也支持，毕竟这灵力实在熬人，不知好歹待下去，整个族都有可能灭掉，但当他们都一致通过这个提议后，一群人的到来，却让他们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是前些年从灵界过来的奴族，据说是人类和鬼族的混血，在人类那边不受重视，鬼界这边又不耻，可就是这么一群人，却在来了鬼界之后，很快跟鬼界的各大家族搭上了关系，之前他一直不知道这群人的背后是谁，这次这群人过来劝他们不要离开，他才知道，原来这些人的背后，有那个色胚在支持。

　　翻了个身，小狐狸把药端了过来，黑皮狐狸无力的端过药喝下，突然就觉得空气中这令人压抑的味道闻上去好受了点，外面已经一片破败，空洞出现不过几天的时间，整座月城除了黑狐一族，几乎要空了，能走的人第一时间就离开，不能走的拖着病躯苟延残喘，每天都有人死，就连黑狐一族，也死了不少人。

　　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在咬牙坚持，因为奴族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关乎了黑狐一族的以后，也关乎了灵鬼两界的以后，这是一个听上去有些天方夜谭的秘密，黑皮狐狸起先听到的时候，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跟奴族一起来的人在鬼界实在有威信，这让他们不得不相信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那色胚真是有胆量，居然想合并两界..”叹息一声，疲惫翻涌，黑皮狐狸在榻上躺平，拉过毛毯将自己盖到了脚。

　　之后的几天他越发适应空气里的灵力，与之相比的，便是天上空洞的增多，除了他们这边外，别的区域也开始出现空洞，鬼界一些早适应了灵力的家族，趁着灵力肆虐大批人出走的空档，疯狂扩张领域，还有一些人干脆撕裂空间，依仗着对灵力的适应，跳去灵界掠夺资源。

　　混乱风一般的席卷了灵鬼两界，鬼界纷争不断，灵界也不好过，鬼气顺着接连的节点涌入灵界，很多修者堕落，魑魅魍魉有了鬼气滋养，在灵界四处横行，灵界被搅得动荡不堪，有些比较小的家族都因着混乱而破灭，再加上鬼界之人撕裂空间过来，灵界整个陷入了战争之中。

　　而就在这海啸一般的混乱里，苏沐炎坐在树洞，仰头看陈牧，陈牧逆光站着，努力向他伸出手，想将他从这里带出去，却往往不得法，虚连的两界还是不够稳固，没法支撑节点张开，苏沐炎被卡在树洞里没法出来，陈牧坐在树洞顶上努力了三天，最后只能放弃。

　　“回去吧，不把节点打开，我没法出去的”苏沐炎也有些气馁，他没想到最后一个节点居然这么结实，陈牧都把两界虚连了，也没法将他救出来。

　　“你等我几日，就几日，我必将你救出来”陈牧有些暴躁，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了，还没法将苏沐炎救出来，挫败感让他越发疯狂，他想起了残缺的节点和钥匙，于是他决定补齐钥匙和节点，完全将两界连接起来。

　　“嗯”点点头，让陈牧离开，苏沐炎趁着节点开放，将自己所做的傀儡全部咬在了陈牧身后。

　　那些傀儡是苏沐炎这些天精心所制，身上沾满了苏沐炎的味道，陈牧没发现，他暴躁的从节点掉落灵界，气势汹汹的便去锥山岛找骨祖，傀儡顺着他的行动一路往下掉，接触到土壤，很快钻入土中不见行踪，之后陈牧捣了锥山岛又回鬼界，两面都掉落下了傀儡，与苏沐炎很早便遍布两界的傀儡一起，结成了一张密集的网。

　　风吹过，卷起一地残垣断壁，事情开始偏离了最初计划，神想网罗一切，苏沐炎却偏要将他的网破开一个口，将他所重视的人从网中漏放出去，他不知道最后的结果能否如他所愿，但不管怎样，他也不会仍由事情这样发展下去，他可没打算认命，哪怕形式就是如此不对，他也要抓住那一线生机，求他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