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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29章 ...

  •   两个阿姊进了屋,韫和故意放慢步子落在后面,上完台阶后驻足。
      落叶卷进回廊,在地上打旋,凉风拂进后颈,她缩了下肩膀,转过身,迎面落下的阴影将她整个人都罩在里头。

      韫和未曾料到他会跟来,且离得这么近,连彼此呼吸的气息都能感觉得到,叫她一时无所适从。
      下意识退了两步,她从莲蓬衣伸出手,将灯递上,“灯你拿着吧,我到了。”

      他离这里其实不远,拐个弯就到了,本也用不着。
      也许是自己想借机和他说说话吧。韫和尴尬地低下头,五指有些僵硬,却仍握着细竹做的灯杆。

      赵君湲没有立即接过,那盏暖烘烘的灯飘晃着,直至缓慢地颤动,他负手立着,一动不动地瞧着她半明半暗的脸,一双眼睛翘着,睫羽轻轻垂覆,在眼睑下拖出一抹暗淡的青影。

      手酸的不行,韫和活动了下手腕,抬眸觑他一眼。
      自听了他讲的那些话,再对着他时居然会觉得束手束脚。
      在她暗自懊恼之际,一只手缓缓地握住灯杆。灯笼转了个方向,橘光晃荡着照出一双皂靴。

      “早些歇息,明日我送你回京。”赵君湲将灯提在手中,开口道。
      韫和歪着头回想了一下,他刚刚说他要送她没错吧。
      她脸上忍不住笑了一下,完全没留意到他说的是“你”,而非“你们”。

      “犀娘。”赵君湲唤她。
      韫和抬头看他,眼里闪着光。

      “跟着我你会受苦的,明白吗?”
      他声音沉沉的,带着凉意,透着无奈,却诱着人情不自禁地去接近他,甘愿为他俘获。
      韫和不是他的对手,意乱情迷地点着头,又摇着头,“你怎么知道是吃苦,而不是享福。”
      她听了心里不大舒坦。他分明就是看不起她,认为她不是能吃苦的人。

      “犀娘。”赵君湲忽然倾身过来,握住了她后脑勺,轻轻摩挲,掌心温暖。
      他按住她一只泛红的耳朵,“还有充裕的时间你可以考虑,如果你不愿,我会尊重你的意思,待你有了心仪之人,我以兄长身份送你出阁,如果你愿意,我们就做夫妻。你想清楚了再回复,我不希望将来夫妻龃龉,同床异梦。”

      他放开了她,韫和咬住唇瓣,捏着袖底略硌手的布料,“我懂了。”
      他总以兄长自居,总想着如何把她推开。难道她堂堂帝姬之女做宋国公的夫人还不够格?哪怕她表明愿意和他同甘共苦,去感动他,接近他,他也这样冷静地要她考虑好了再做决定。

      韫和心里压着一团火,嘴唇咬出了印痕。
      片刻后,她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定定地望着他,望进深渊似的漆黑眼眸,就那样突然地投进他的怀里,十分用力地抱住了他微颤的肩背。

      她冲撞上来的时候,赵君湲没有任何防备,背猛地抵在了楹柱上,身体晃了晃,稳住时人已经蛮横地将他抱住,以一种悬吊的奇怪姿势。
      赵君湲愣住,一双手不知道如何安放。

      韫和咬着他耳朵,“不要再把我当做妹妹,我有自己的兄长,他叫宁戈,谁也取代不了他在我心里的位置。”
      赵君湲胸腔震动,抬起的手几次想要触摸她,都忍住作罢了。

      韫和嗓音在发颤,“我的丈夫只有一个,他叫赵君湲。”
      她晓得他不容人侵犯的脾性,说完松了手,从他怀里退出来,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盯着渐远的身影,赵君湲摊开一双微汗的手竟怅然若失。

      老妪脚都蹲麻了,也没听见说了什么,气恼得不行,不一会儿就见两人搂抱在了一处,两个眼珠儿险些瞪出来,心里是又惊又喜。
      终于叫她逮个现行,看她不好好在老夫人跟前表表功。

      赵老夫人让她跟来的目的,正是要她寻个缘由出妇。
      要说老夫人为何抵触这桩婚事,说来有些话长,最直接明了的原因就是老夫人早有盘算,要把娘家的侄孙女嫁进府里做主母,不料半路杀出韫和这个程咬金,上来就霸了嫡妻的位置。老夫人自然是忍不下这口气,想方设法也要把史家女郎赶离国公府。

      这事要是办成了,她的好处绝对少不了。
      老妪喜欢得直搓手,恨不能立马赶回去通风报信。

      等人走了,她鬼祟地摸到廊下,门窗都关严实了,屋里也没亮灯,想是已经睡下了。她耳朵贴着窗听了会动静,实在没什么异常才罢了休。

      孟石琤睡得晚,觉得屋里闷,出来随便走了走,就撞见一个鬼头鬼脑的老妪。

      孟石琤好奇地跟过去,想看看她要做什么,结果老妪闪身溜了。
      他盯着黑黢黢的窗子看了几眼,满心古怪,也学老妪勾着脖子把耳朵贴上去,只是刚趴窗上屁股就被人从后狠踹了一脚,孟石琤顿时像个塌鞠,一骨碌滚进门里,摔了个狗啃泥。

      屋里伸手不见五指,孟石琤摸索着刚刚坐起来,小臂大的棍子便雨点般地砸在身上。

      “打死你,打死你这个老巫婆。”对方下手很重,完全不给他一点点反抗逃跑的机会。
      旁边甚至还有个为她助威呐喊的,“使劲打,别弄死了就成。”

      听听,这说的还是人话嘛。
      孟石琤护着头四处躲闪,脑子懵懵的,等他想起他是个会点剑术的男人时,对面的人已经打累了,棍子软绵绵落在肩上。

      孟石琤拽了棍子将人制住,按住半张脸委屈不已,“有话好好说就是了,你这女人怎么不分青黄皂白上来就打人啊。”
      揉着最疼的几处,龇牙咧嘴地直叫唤。

      听是个男人的声音,韫和吸了一口气,烫手山芋似的丢开棍子,“阿姊,我们打错人了,是个男人。”

      “男的又怎么了?半夜三更鬼鬼祟祟地窥视女子卧房,也不见得是好人。犀娘,拿盏灯来瞧瞧是哪个倒霉蛋。”

      仲璜按刀上前,韫和摸着燃了盏油灯,捧到孟石琤面前,嘴里“呀”地一声。
      这不是白天碰见的那个,搔首弄姿的贵公子嘛。
      他怎么还在这里?难道和上次挟持她的人是一伙的?
      韫和警惕道:“你是谁?为什么在我的房间外面偷窥?”

      孟石琤哼了一声,曲腿坐在地上,委屈地按着脑袋上拇指大的包。
      他浑身疼,欺负他的还是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脸面都丢尽了,哪有心思回答这个问题。

      韫和把灯放下,光照在孟凡石琤的身上,像个跑江湖的货郎,上下挂满了玉饰和香囊,他的五官和他花哨耀眼的衣着配饰一样夺目,精心打造似的。

      孟石琤把脸扭向一边,手伸到腰带附近,一把刀立刻架到了他的颈子上。
      “这是做什么?”
      他笑了一声,把手缩回来,“佛门禁地可不得杀生啊。”

      仲璜把刀往前递了一寸,“你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们,是何居心?”
      孟石琤用手挡了一挡,对韫和嘻嘻地笑道:“误会,这都是误会。方才我见一个老妪在窗外偷听,怕她对你们不利,决定跟过来看看的,谁知道你们早有防备了。”

      韫和转了转眼珠,“你说的是真的?”
      孟石琤想起身,又被刀压了下去,他索性作罢,“我与你素不相识,今日统共也就见过三次,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为何要存害你之心。”

      那可难说,难保不是见色起意。
      韫和将信将疑,看他方才摸索的地方别着一把撒扇,怀疑里面藏了利器,于是趁其不备摘到手中。
      孟石琤跟着脸色一变,韫和愈发怀疑其中有鬼,展开扇子,瞄了两眼,脸上霎时精彩纷呈。

      扇面上画了个半裸的女子,粉面含春,媚眼如丝,更羞人的是,旁边还题了一首艳……艳诗。

      “登徒浪子。”韫和合也不合扇子便劈头砸过去,抡起两个拳头往孟石琤身上招呼,“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人。”
      孟石琤冤的要死,一边躲一边急道:“是你自己要看的,干我何事。”

      仲璜有点看不下去了,收了刀,进去淡定地饮着凉掉的茶,冷眼旁观了一会儿,幽幽开口道:“犀娘,差不多就行了,小心引了阿姊过来。”
      长姊离得不远,听见这边动静只怕要惊动。
      韫和不敢扰了佛门清净,追着孟石琤把人撵到门外,阖门时狠狠夹了他的手指。

      韫和那点力气和挠痒有什么区别,孟石琤偏做出伤势很重的样子,一瘸一拐地逃回房间。

      脱了最里的衣裳,有几处棍子打的已经乌青,交错纵横,不忍直视。
      没想到小丫头看着文弱,还挺厉害的。他把红肿的手指放在眼前,啧啧惊叹。

      瞥了眼已经残破的撒扇,嘴边浮起一个玩味十足的笑。
      原来中梁的女子是这样……火辣。

      孟石琤重新穿好贴身的绢衣,挂起外袍,一个纸团滚出来落在脚下。
      俯身拾起,在灯下捋开,默声念道:“感君抱雁来,从此佐吾皇。”

      字迹泛灰,纸张边缘也发黄起了毛,分明是很久以前写的签文。这签……如果他没记错,是在他拉扯时从那女郎袖中掉落的。

      唔,有这样宿命的女子,不知是福还是祸呢。
      孟石琤嘴唇轻抿,团了纸捏在掌心,下一瞬又展开,置于火上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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