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哪有男主》白水加糖

3、吴用

　　我抬手止住月半的话，看着一脸愤懑的杨帆。

　　杨帆将信将疑，但情绪终归是稳定了些，皱着眉头，“你真的能带我去见阎王？”

　　“我是孟婆，幽冥之神，阎王也会给我几分面子的，你在人间应该也听过我的名号吧。”

　　“这……”杨帆看了眼周围手拿锁魂链的阴差，思虑片刻，终是妥协，“好吧！”

　　然后转头看向队伍前头眼神呆滞，一脸木讷的鬼魂，杨帆杀意再度涌动，咬牙切齿道：“他叫吴用，是个落草为寇的盗匪，我追捕了他十年……”

　　“那年我二十岁，刚升为锦衣卫总旗。适逢关中大旱，朝廷二十万两赈灾银子刚到渭南就不翼而飞。皇上震怒，命锦衣卫全权彻查此事，我便是在那时认识吴用的。”

　　一个是官，一个是匪，我对他们的故事有些好奇，便问杨帆，“是这个叫吴用的盗走了赈灾银子吗？”

　　杨帆似乎沉浸在往事中，脸上隐忍着愤怒，缓缓点了点头，说道：“我与兄弟们赶至渭南，暗中查了一个月才查到他头上。他是牛头山上的盗匪头子，但在渭南百姓中声誉极好，关中大旱时他还运了许多粮食下山救济灾民。可没想到玩的却是当面人背后鬼那一套！”

　　杨帆的前言后语让我有些奇怪，“按人间的律法，盗窃赈灾银子应该是重罪，可为何你还追捕了他十年之久？”

　　杨帆冷哼一声，“当时我和弟兄们已经将他的罪状收集齐了，只等上面一声令下就能将他抓捕归案，可是……”

　　“可是什么？”穷鬼见杨帆迟迟不肯说下文，从我身后钻出来。

　　“有人给他通风报信，然后他逃了？”我根据多年听故事的经验猜测道。

　　杨帆看了我一眼，点点头，“的确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但他没有逃。这个畜牲知道我们掌握了他盗窃赈灾银子的消息，为了保住狗命，竟然暗地里与汪公公取得了联系，将二十万两银子尽数孝敬给了汪公公。在汪公公施压下，我们被迫只能放弃了抓捕。那一年关中多少人因为这畜牲丢了命，这样的人凭什么能去投胎？”

　　在地府中呆久了，我虽能理解杨帆这种凡人对生死的看重，但却难有感同身受的感觉，对我来说反而人死后更为亲近，所以也做不了他那样的义愤填膺。

　　但我觉着杨帆肯定还有未尽之言，便开口问道：“你口中这个汪公公这么厉害？我之前听地府的亡魂说现在人间的锦衣卫才叫厉害呀，你们不是直接归人间的皇帝管吗，既然有确凿证据，直接递给你们的皇帝让他处理不就行了吗？”

　　杨帆面色有些尴尬，吞吞吐吐说道：“汪公公是万贵妃的心腹，陛下爱屋及乌，自然对汪公公十分看重。”

　　“唉，又是一个宦官祸国，这样的故事这些年我可听多了，亏我还期待了一番，真是无趣。”穷鬼一脸失望的嚷道。

　　“故事？成千上万人的性命，你竟当成无趣的故事，地府的人都是你们这种冷血无情，昧着良心做事的吗！”杨帆对着穷鬼吼道。

　　阴差见杨帆身上有怨气生出，怕他变成恶灵为祸地府，抓着手上的锁魂链晃的叮当响，怒声喝道：“老实点！”

　　杨帆倒是有一股宁死不屈的气节，虽说他已经死了，但这股气节还是很好的保存了下来。

　　在阴差的威吓下，他对阴差的态度也不是很友好，抬着鼻孔冷哼了一声，脸上的表情颇为不屑。

　　那表情倒是让我想起了夏仲，幸亏夏仲今日不在地府，不然见着杨帆这高傲模样，夏仲一定会把他打的尿裤子。

　　夏仲是地府有名的鬼见愁，最喜欢折磨这种生有傲骨的鬼魂。

　　我记得我那时对夏仲这种独特的嗜好颇有些在意，遮遮掩掩的问了一句，谁知数千年都不见笑一次的夏仲，那次竟笑的畅快，附在我耳边说：‘因为爽快’。

　　从那时起我就知道，阎王殿中我就算得罪阎王，也不能惹了夏仲。

　　想到夏仲，我不由打了寒战，为了避免我这幽冥之神露了怯，在阴差和杨帆颇为焦灼的目光中我步履从容的去木桌旁搬了把椅子过来，拿出了珍藏已久的五香瓜子，当着他们的面磕了起来。

　　看着他们被我唬得一愣一愣的样子，我颇为自得。临阵不乱，处事不惊，我现下的表现应当称得上一句大将风范了吧。

　　见他们还沉迷我的风姿中没有回过神来，我轻咳一声，提醒杨帆，“你继续啊！你既然与这个叫吴用的阴魂同一天来到地府，你们之间肯定还有些别的纠葛。我没那么多时间听你讲故事，你快些，我还得赶在夏仲回来之前将今日的鬼魂都送走呢。”

　　也不知这叫杨帆的阴魂生前是不是患了病，听了我的话后一眨眼的功夫脸色竟变得更加苍白难看，看我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

　　见他久久不说话，我疑惑道：“怎么了，你不想去见阎王了吗？”

　　谁知杨帆憋了半天竟对我高声说道：“你！……你在威胁我？”

　　威胁？这话可从何说起啊，我有些茫然的想，杨帆是从哪里看出我在威胁他了。

　　天地良心，在地府呆了两万年，连枉死城的男鬼魂见着我都敢当着我的面对我吹口哨了，我在地府何曾威胁过别人啊。

　　穷鬼不知什么时候也拉了把椅子过来，坐到了我身边，还十分狗腿的倒了杯水递给我。

　　见我接过杯子，他抬起手中的破折扇，指着杨帆，装模作样的喝道：“大胆，谁允许你向孟婆大人大呼小叫的。孟婆大人让你说你就说，不然就让这些阴差打到你说为止！”

　　我对穷鬼耀武扬威的作态倒也没什么感觉，他因为生前过的不好，所以在地府极爱听亡魂讲一些悲惨的故事，可能是想从别人的悲催的经历中寻求快感。

　　曾经他还与我一同将听过的故事整理出来，按照悲惨度评出了地府最负盛名的十大悲惨故事。

　　这些故事不知什么时候还被印成了册，在地府中颇受欢迎，成为了地府待罪阴魂平时聊以慰藉的良药，我甚至见过阎王案头最下面都悄悄压着一本。

　　对与穷鬼这种革命友谊，我是十分看重的，毕竟在地府里能与我志趣相投的鬼魂实在太少。

　　我从罐子里抓了一把瓜子塞到穷鬼手里，对他友好的笑了笑。穷鬼似乎也很受用，就像一只打鸣的公鸡一般仰着头与我一同磕了起来。

　　边磕还摆出一副超脱世事的模样，对一脸不平的杨帆说道：“我在地府呆了两百年，什么样的亡魂没见过，闹的跟自己有天大的冤屈似的，其实屁大点事，你若不想再说就赶紧投胎去，免得浪费我们世间。”

　　穷鬼这话倒是甚得我心，曾经我这孟婆庄还很热闹的时候，虽说也能听到些感天动地的故事，但还是以一些无病呻吟居多，自己总会将自己的事无限放大，一些自认为惊天动地的事，其实在别人眼里不过芝麻绿豆一般。

　　想到此，我抬眼看了杨帆一眼，正打量着他是不是也属于这一类，不期然在半空中与他眼神撞上。

　　许是我眼神中评判的意味太过浓烈刺激到了他，他那张泛白的鬼脸竟生出一抹红来，还将头转向一边，不肯再看我。

　　样子别扭，语气有些奇怪的说道：“你们还想听什么，就凭他十年前令关中数千人丧了命，难道还不能定他的罪吗？”

　　我心中纳闷，这杨帆刚刚不是还吼我吗，怎么突然像变了性子，莫非现在阳间的人心思都变得这样古怪？

　　但我想杨帆初来乍到，不懂地府的流程，所以心生误会也是可以理解的，便向他解释道：

　　“亡魂初入地府时，会由秦广王接手，查看其是否有罪。然后还要经过孽境台，孽境台上会展现亡魂在阳间犯下的罪孽。若是亡魂生前有罪，那出了孽境台后阴差会带着他们去往阎王殿，交给崔大人和阎王定罪。若是阴魂未曾犯下罪孽，阴差便会押着亡魂到我这儿，喝下孟婆汤直接送去投胎。这个叫吴用的亡魂并未经过阎王殿的判罚，那就说明你说他犯下的罪业是不成立的。”

　　“不可能！”杨帆想也未想就说道：“一定是你们有意包庇他！”

　　“放肆！你……”

　　我抬手止住月半的话，“老是放肆放肆的，说这些有何用。这里是孟婆庄，交给我来处理就行，若是出了问题，我亲自去向夏仲请罪。”

　　月半听了这话，有些尴尬的闭了嘴。

　　对于杨帆的态度，我也有些不满，人有傲骨自然值得尊敬，但傲到自以为是就让人喜欢不起来了。

　　我学着夏仲平日训人的口气对杨帆说道：“你在人间做了这么久的官究竟是怎么活下来的？你须记着，现在是你在求人，就凭你现在的态度，你就算占着三分理也不招人待见了！”

　　杨帆面色有些不佳，但情绪好歹平复了些，可能是意识到自己的确失言，沉默了半响才说道：“刚刚是我失礼了。只是不将这人治了罪，我心恨难平。”

　　“我明白，所以我在给你机会。”我放缓了些语气说道。

　　杨帆的脸上带上一抹挫败感，一种无能为力的悲凉。我喜欢听故事，但不会劝慰人，也不知该怎么劝慰他，只能期待他将心中郁结讲出来。

　　毕竟心中生怨，即使他喝下孟婆汤忘却前尘，但心中怨气未消，这样去投胎的话，他转生后，性格难免会受到影响，一个生来就带有怨气的人他这一生恐怕也难以过的顺遂。

　　还好杨帆虽性子拧了些，好歹还是个听劝的，他张了张嘴，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吴用这人十分狡猾，表面上装的大义凛然，连我当初都曾被他蒙骗，对他有几分敬佩……所以我发过誓一定要将他绳之以法，让他为犯下的罪行付出代价。”

　　穷鬼一听乐的呵呵叫，一脸看戏的样子，催道：“敢情是相爱相杀的段子，我最喜欢听这样的了，快些说，快些说……”

　　我见穷鬼那幸灾乐祸的表情，心中无奈，难怪混成地府最不招待见的阴魂之首。就他这样，没在地府被打散魂，也是一种能耐啊。

　　杨帆睨了一眼穷鬼，并未理他。

　　“当初我和兄弟们迫于汪公公的压力放过了他，但我一直觉得心中有愧，对不起朝廷，更对不起关中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