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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慕中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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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来坛女儿红!”
此豪爽的声音一出,原本热闹的客栈顿时安静了不少,那些酒友食客纷纷朝门口巴望着。只见男子倚坐在门槛旁,衣袍敞半,精致的锁骨沟壑中还养着一滴延颈项流下来的酒滴,后衣襟插了把白扇,手中提着小白瓷壶正往嘴中灌酒,整幅样子像极了一个酒鬼。样子何其的逍遥,甚至还有些……迷乱。
小二闻声,从中拿了两小坛上好的女儿红。他识得这位白衣常客,每逢十五他都要来拿酒。不多与人说话,不知道他从哪儿来,又要去干什么。只知道他极好嗜酒,每每换于女儿红。这特殊的客人,店小二记得犹为清楚:“来,公子,这是您的女儿红,早给准备好了的!”
修长的食指勾起装酒的细麻绳,扶着门栏缓缓站起,走路有些踉跄,步伐微微错乱:“谁得知,逍遥自在与吾共适?”有些读过书的人或许了解,灵山一代有个知名隐士,众人奉曰“逍遥人”。脾气古怪,不爱结交,甚至从不入仕。
拍了拍白袍上的尘土,仰天大笑的走着。真是怪人矣?
街上的集市每逢十五是热闹的高峰,商贩们的吆喝声一浪比一浪强。原本热闹的集市却隐隐传来些不和谐的喊叫以及急促的马蹄声:“让开!马受惊了!都快闪开!”有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直接被马一跃过顶,人群惊慌的闪开一条过道。这马性烈,待看到马背上趴着一条小小的白影儿,便知,这人并不会驾马,人群传出阵阵惊吁。
提酒的逍遥人丝毫不被此景撼动,依旧晃荡在路中央,听着马蹄声愈来愈近,停下脚步轻往后一瞥,竟被一庞然大物挡住光线,逆着光只看清马的轮廓。
随着酒坛的破碎声,人群的惊呼声,马蹄声也渐渐远去。待某人反应过来时,手中只剩一条细细的麻绳,地下罐碎酒洒,干巴巴的土地正美滋滋的品尝美酒的味道,喝的极快。
乌云已经遮住强盛的阳光,凉嗖嗖的风轻扫着人们的脖颈,不禁打了个寒颤。
此刻的逍遥人,微醺的眼神慢慢变的凛冽,握手成拳,关节咔咔作响,嘴角轻扬充满一丝危险,似乎很久没人这般挑战过他的极限:“打了我的酒,还敢潜逃……”
风拂过他的衣袂,带过纷飞的墨发,剑眉微皱。飞檐走壁,惊吓了青楼隔窗望景的女倌,踏翻了小贩们的罗列材具。整条街变得鸡犬不宁,貌似逍遥人还挺得意。
酒失,谁也别想好过!
望见前方马匹上趴着的小白影,弱小的身躯驾驭不了发了狂的马儿,这般横冲直撞弄得人怒气纷纷。逍遥人腾越,借着脚力飞冲到马儿之前,撑开手中白扇,墨发飘逸带点不知哪儿飘来的根鸡毛夹杂其中,一个冷冽的眼神惊吓飞奔而来的烈马,马儿后蹄直立,不甘心嗷叫一声,不堪重心的将背上的人儿甩了出去。像被抛弃的白汤圆!感觉腰间一紧,白汤圆娇小的身躯已缩在逍遥人怀中。双目相对,一个清冷无比,一个惊乱懵懂。某人眉间凸起一块儿小山,随手的,将怀中的小汤圆不留情面的抛在地上,还不忘拍打身上的尘土,捋了捋自己的墨发。手负于背,不去看地上痛苦吟吟的小人儿,自己就像株白荷立于淤泥之中。
“你……你这人……”
地上的小人儿愤懑不平,在地上拿了个鸡蛋就扔向“白荷”。
“哟?这哪儿来的大鸡蛋啊,外白里黄的!”小人儿不忙调侃。
某人脸黑。他不与小孩子计较那么多,僵硬的伸出去手:“你打碎了我的酒,三十两银子。”
三十两银子……怎么这么多?!
小人儿朝后看了看不堪的闹市,内心泛起阵阵恐惧。连忙从地上爬起,焦急的抓着裙角:“我……我没钱啊……”
啊~也对。
“没钱也可以,带我去你家。我亲自去要!”逍遥人朝下看着小人儿的双眸,之中夹杂着着急,他心底升起笑意。
这娃子,真可爱。
上门要……被爹爹知道她偷马出去,还带了个野男人回来,非得打断她的腿不可!下意识的撅起了小嘴,委屈巴巴地惹人生怜:“这位公子,小女子怎敢带您回去呢?小女子的父亲会弄死小女子的!”弄死,咬的格外重。
继续演戏。
“再说,男女授受不亲,这样多不妥啊?您看公子你这么识大雅,胸怀定非一般人纳量!说不定饶了小女子这次,公子将来还能考取个功名,小女子还能沾沾喜气儿您说是否?”啊呸,狗屁!
小女子小女子,满嘴小女子。
逍遥人眼睛微眯,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小人儿:“小娃子才多大,小女子又岂是随意自称的?”
小人儿猛的抬头,面色有些动容,说了句让逍遥人差些喷血的话。
“我已经及笄了……”
头上发髻都不带,谁承认她这是已经及笄的大姑娘了。她这样……算是,没张开……么?
“不跟你废话。三十两,要么现在给,要么登门讨要。”某人不给情面,为了酒,失了君子之风又何妨!
好无奈。为难的扯了下“白荷”的衣角:“公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逍遥人径直走开,顺手牵了马:“走吧,带路。”
完蛋了。被自家爹爹知道她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出去领了个野人回来该怎样想!娘亲啊,你可一定要保佑秋儿啊……
“逆女!”一个如雷贯耳的骂声,站在家门口的家主远远见了归来的小人儿。带着家丁气势汹汹的冲过去。
果然,该面对的就算躲在牦牛屁股后面都没用。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爹~爹爹呀,你可一定要为女儿……”
做主俩字儿还没从嗓子眼儿蹦出来,见自家父亲并没有来个劈头盖脸,吐沫横飞的臭骂。而是……
纪家主双手拱立,面色温和,对着牵马而有些劳累的逍遥人来了场叙旧:“逍遥公子,灵山一别,真是许久未见呐!”
什么?逍遥……人?!
他就是那个,灵山一代有名的隐士?居然这么年轻……
无人顾及小人儿惊愕的表情。
“纪家主,别来无恙。”逍遥人拱手回礼:“之前听纪家主说生有一劣女,这位就是……纪清秋?”
一提纪清秋的名字,纪家主脸上就挂上怒气:“老夫不怕公子笑话,这劣女不成器,无才无德。”
“女子自古无才便是德。纪家主言重了。”逍遥人淡淡吐了句话。
无才……
这个嘴上不饶人的臭隐士,除了那张脸让人满意之外,哪点称得上逍遥人这么大的名号?!
将逍遥人请进府,纪清秋也一五一十地交代如何遇见逍遥人这位大佛的经过。不出所料,自家父亲真是恨不得打断她的狗腿。下令被软禁。大门不得出,小门不得迈,安安稳稳装个闺房的大姑娘。
谁知啊?偏偏这傻气的巧遇,促成了一条头也不能回的路。像在朦胧的远山,听到了来自宫阙的呼唤。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