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根川东瀛无限期中断》关羽熙

2、2rd seriesˇ第二回

　　东京的梅雨季节在利根川日日不耐烦的抱怨中终于过去了。
　　因此而晴朗起来的天空，也多少改变了利根川的心情。
　　「社长。今晚想要去散心吗？我看您最近工作很累。」
　　在车子里坐在利根川身旁的伊集院问道。
　　窝坐在真皮座椅上的利根川累得连眼睛都懒得睁开，开了一天的高层会议，显得非常疲倦。
　　「不然，就直接回去吧？」
　　此刻疲惫的男人开了口——
　　「那就去目白站左侧的淘金酒吧吧。」
　　听到「淘金」这个名字，伊集院的心里又不由得一阵酸楚。
　　有一次利根川喝醉，伊集院在他口中听过，似乎是在那里与清水小姐相识的。
　　那个淘金酒吧对于利根川来说，有着不同于常人的意义存在。
　　（社长终究还是放不下啊……）
　　车子穿过繁华的新宿，朝着池袋的方向开去。

　　伊集院并不是第一次陪利根川来淘金酒吧了。
　　酒吧是地下式的，小小的门上方有着由霓虹灯线交叉而成的红色的「淘金」二字，只要推开门，呈现在眼前的就是一个长长的通往地下的台阶。
　　利根川在进入台阶的时候刚好吸完一支烟，他向下看了看充斥着红色光芒的通道，对伊集院说道——
　　「你就在车里等我好了。」
　　听到了这句话的伊集院简短地点了点头。今天的车并不是司机开来的，所以如果两个人都喝酒的话，车子就没办法了吧——
　　「好的。请您玩个愉快。」
　　利根川嘟囔了一句「辛苦了」，就走下了台阶，向着那个不同意义的存在走了进去。
　　门前放得是低沉的女性声音所演歌的香港老式音乐，非常适合现在的伊集院的心情——
　　他就那样目送着社长的背影消失在淘金通往地下的尽头。

　　利根川穿过繁闹的热舞人群，在旧位置坐下。
　　五年前他与清水相识的时候，淘金还是个没有人气的小酒吧。店面不起眼，客人也非常稀少。
　　（当时的清水是穿着一件红色的风衣吧。）
　　短短地考虑了一下，利根川低声对等在一边的服务生说道——
　　「还是老样子。加冰的Rum。」
　　「今天会有新乐队来做Live。利根川先生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坐到前面，已经预留了位置给您。」
　　这句话让利根川微微地皱起了眉——
　　「又是朋克乐队吗。」
　　「不。这次是完全不同的古典摇滚风格，就像是Malice Mizer那样的圣堂VR。那个利根川先生应该听说过吧？」
　　利根川大概了解了服务生想要表达的内容，但是他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现在的座位的意思。
　　猜出了利根川心思的服务生即刻微笑起来——
　　「前面始终有位置留给您，您要是突然有了兴趣，随时可以过去。」
　　利根川点点头。
　　（当年的夕子就是这样注视着那个充斥着音感的演歌台而不愿离开目光的吧。）
　　利根川对那时候夕子的眼神记得异常深刻，也许是因为如此久的时间夕子从未流出过他的内心而使吧。
　　利根川本人，也不明白自己对于夕子的执著。如果说他也一直深爱着夕子的话，胸口会疼痛得像要裂开一样。但对于利根川，这份感情也只是在缓慢地淡薄下去而已。
　　只是缓慢得叫人看不清。
　　利根川将杯中剩余的褐色液体饮尽，一个眼神也没有再分给台上的摇滚艺能艺人，便在服务生莫名的眼光下离开了淘金。
　　夜晚的灯光让人没有真实感，身穿合身西装的伊集院仍旧恭恭敬敬地等在那里。
　　利根川读得出伊集院眼中的关切言语。
　　「社长。刚才橘流通的社长秘书打来了电话。说是要约个时间请您出来吃饭。」
　　「又是那个难缠的老头子吗。」
　　伊集院点点头。
　　「告诉他融资的事情绝对不可能。我也没那个时间陪他吃饭。」
　　利根川英俊的脸上添了一抹阴狠。
　　说到这儿，伊集院西服口袋里的行动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这次是橘社长本人打来的电话。
　　「您好。橘社长吗。啊，是……您打来的正是时候……社长刚刚忙完……您要和社长他亲自通话？」
　　听到伊集院为难声音的利根川本人，冷淡地将电话从秘书的手中拿过来——
　　「我是利根川。」
　　一边听着橘喋喋不休的话语，利根川抬了抬下颚示意秘书发动车子。
　　伊集院坐进驾驶位，看了看车窗外站着使用电话的社长，默默地拧动了钥匙。
　　伊集院是打心底尊敬着本家社长，凭这个人敏锐的预测力和坚韧的精神，在短短的几年里就成为了日本商界最成功也是最年轻的社长。
　　利根川涉及的产业五花八门，收入也十分惊人。而且还与势力遍布全日本的□□第一大组织吾妻一家关系密切。作为吾妻一家掌握着实权的少东家吾妻英生，更是欣赏利根川本人。
　　想到这里的时候，外面的利根川打开了车门。
　　看来与橘社长的通话已经结束了。
　　「社长？」
　　伊集院不敢多问橘流通的事，社长的脸色阴沉成这个样子，不悦的情绪早就显露了出来。那个可怜的橘社长无论多努力也融不到资金，这样没完没了地打扰社长只会适得其反。
　　利根川户清，在东京可是出了名的冷血。
　　事业可以繁盛到如此，暗地里的手段也是必不可少的。——这点伊集院从不觉得社长有什么错。
　　可是，已经快要成为空壳企业的橘流通，所需的资金数目是相当庞大的。除了也在做高利息融资（高利贷）的利根川以外，他们根本找不到能帮上忙的企业。
　　伊集院也很清楚，对于近五年来连年亏损的橘流通，一旦破产，则根本没有偿还资金的能力，就算是抵押土地、房产和亲人的性命，都远远无法还清。
　　社长只做赚钱的生意，所以是自然不会答应给丧失生命力的企业融资的。
　　「我们不是慈善机构。」
　　这是社长回绝为了空壳公司复兴前来借贷的人说的最多的一句话。
　　想到这里，伊集院感到了身旁的目光——
　　「……洋介。」
　　「啊，是，社长。」
　　「直接开回家去。」
　　隐约察觉到了社长已经合上了双眼，伊集院轻轻回答了一声「是」。

　　「社长。先请醒一醒吧。不然一会儿下车要着凉的。」
　　「我没睡。」
　　伊集院身旁传来了低沉的男性嗓音。
　　「就直接把车开进车库里去。」
　　利根川示意伊集院停车，又补充说道——
　　「剩下的路我自己走回去。」
　　「诶？这样好吗。今天保镖可没有跟您出来。」
　　伊集院也深知这样的建议什么也无法改变，但总是不由自主的充满了担忧的情绪。
　　就在他说着这些的时候，利根川已经起身离开了车座。
　　「社长？」
　　「天天为我担心难道你不怕花白头发吗。洋介？」
　　利根川冷冷地笑了一下，然后再目数面前关上了车门。

　　由于社长断然拒绝了秘书开车跟在他身后，所以伊集院只好先行将黑头车开进了家门。
　　社长下车的地方距离这里也只有大概十分钟的路程，在那之前伊集院想要先泡好茶再等待社长回来。
　　就连只有不到八个塌塌米的茶室里，也摆放着清水小姐的照片。
　　已经脱掉西装将衬衫袖子卷起来的伊集院，默默地叹了口气。
　　（社长要是知道了清水小姐已为人妇这件事，可怎么办呢。）
　　就算是已经做了三年的贴身秘书，伊集院也几乎完全不了解利根川的心情。遇到什么样的事会做出怎样的反应，那个也完全不在知情范围内。
　　（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做了三年的秘书也太逊了吧。）
　　伊集院产生这样的心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玄关的方向传来了声音。
　　（啊。应该是社长他回来了吧。）
　　伊集院将泡好的茶放在茶室里的茶桌上，拉开纸门打算去迎接利根川。
　　「呦~伊集院君。」
　　耳边传来了作为女性低沉而又愉快的声音。
　　「诶？是吾妻小姐？」
　　「这么晚打扰，户清他一定又会抱怨了吧。那个冷血的家伙。」
　　吾妻一如既往地把利根川的家当成自己的家，毫不避讳地走进右侧的一间和室里坐下来。
　　伊集院马上为这位□□少东家端茶。
　　「其实，吾妻小姐。我们社长他还没有回来」
　　听闻这话地吾妻面无表情地说道——
　　「不会是去新宿中心了吧？不过，他那种男人应该不喜欢歌舞伎町一番街的气氛才对吧。」
　　伊集院听到了「歌舞伎町一番街」这个地方，面部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下——
　　「社长只是去散步，这会儿就快回来了。」
　　「就算是时隔十年的时间，提起那边来你还是会不自然吗。」
　　吾妻说得不急不缓，伊集院的脸色也愈来愈差。
　　「吾妻小姐……」
　　「你会感到彻骨的恐惧也没有什么奇怪。但在歌舞伎町当着你的面勒死你母亲的人，的确是橘流通社长的手下。」
　　「……！？」
　　「你别告诉我你以为杀死你母亲的那些人是我吾妻会直属系组里的人。」
　　吾妻嘲讽地挑了挑眉毛，完全显露除了□□少东家狠毒的一面。
　　「警察是那样说的……」
　　「条子说的话你也相信？在户清身边做了这么久的秘书，你多少也该明白些事情了吧。」
　　「您指的是……？」
　　「别看现在那个橘流通快要破产，十年前的橘老头子，堵口费还是拿得出的。」
　　这么说，大概就是当时警署的家伙们都被橘用钱打点过了。
　　伊集院紧紧捏着西裤的面料，咬着牙一言不发。
　　吾妻则依旧保持着□□中人的强势坐姿——
　　「因为橘流通不过多久就要破产，吾妻会下属的京极组打算低价取得那块地皮，所以也就顺便调查了一下他们的背景。不料却查出这么一档子事。」
　　「…………」
　　「你要是想看证据，我这里有的是。跟你说这些，不是想要你消除之前对我的怨恨。而是想说，我们□□就是这样，背黑锅的时有发生，我只不过是告诉你真相罢了。」
　　「……您，看出我的心情吗。」
　　「我是做什么的，怎么会看不出。你看我的时候，嘴上分明在笑眼睛里却全是冷冰冰的仇视。我要是连这点都看不出，也枉对吾妻一家。」
　　「……非常，非常的谢谢您。」
　　「呵。算了算了。看在你是户清重要的秘书，我就不追究了。」
　　提到利根川，伊集院又不免担心起来——
　　「吾妻小姐要把这件事告诉社长吗。」
　　「你说呢。」
　　「吾妻小姐与社长是相当要好的友人，想必一定会的吧。」
　　带着些许无奈的语气，伊集院如实说道。
　　说实话，伊集院不愿别人知道自己的过去。作为「现在的伊集院洋介」活着，已经让他非常满足了。尽管知道即便社长得知此事也不会介意什么，但伊集院就是不想要变成那样。
　　可以说是异常执拗的心理吧。
　　「我可还没多事到那个地步。」
　　「诶？」
　　「橘流通的破产，也算是橘那老滑头无恶不作的报应。既然如此就更没有跟户请说明的意义，况且，你也不想被他担心吧？」
　　［作者认为：事实上，论无恶不作的话，橘根本没法比过吾妻。他那些下三滥的小伎俩是完全跟吾妻没得比的。所以，请各位再次记住，吾妻英生，是最强的□□少东家。］
　　伊集院张大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少东家。
　　「我今天正巧清闲过来坐坐，也顺便说了这些没头没脑的话。待会儿户清回来帮我跟他打个招呼，至于是什么事我想他也懒得过问。我要走了。」
　　「您这就要走了吗。」
　　已经跨出和室拉门的吾妻忽然转头问道——
　　「对了，那个美味的年糕片户清他还没有去买吗。明明梅雨时节已经过去了，那家店也应该开张了才对。」
　　出乎意料的问题的伊集院愣住了——
　　「您说的是位于住吉的箕轮屋饼店吗。那边的食物一般是由我来采购的，不过社长他偶尔也会亲自去。」
　　「嗯，就是那家。听户清说是一家姓具志的老头子开的。如果再去买的话，也顺便给我带回来一包。可以吗。」
　　「啊……当然可以了。」
　　「我会派人来取的。」
　　伊集院想要起身送吾妻出门。
　　嘟囔了一句「不用送了」的吾妻，习惯性地做了一个□□中采用的「再见」手势，随即消失在了漆黑的庭院中。
　　不一会儿，伊集院就听到大门外车子离开的声音。
　　伊集院就那样凝视着夜色中的庭院和母屋，在混乱不堪的心情中等待着利根川的身影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