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彼女之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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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女之名
国木田并不是一个擅于隐瞒情绪的人，走在他旁边的中岛敦偷偷看着他发黑的脸色，在这个晴朗的大太阳天有些想发抖。
“真是的，没有一点新人谦虚的样子。”国木田语气不悦地抱怨了一声，然后目光投向了中岛敦，敦被看得头皮一紧。
“小子，你要好好努力，不要给侦探社丢脸。”
“是……”
莫名被寄予了过于沉重的厚望，中岛敦弱弱地应了一声。要理清此番头绪，还要把时间倒退回一小时前。
今天依旧悠闲度日的侦探社也是一片和乐融融，如此坚持下去侦探社必将捧回今年的城市十大和谐单位的荣誉称号——如果没有瘫在办公椅上的太宰治发出鹅一样的声音的话。
“L小姐真过分！我只是不小心吃掉了国木田的点心，居然掐着我的脖子要我吐出来！”
“不给你这个惯犯一点警告不行，”L面无表情地把文件夹塞回书架上，“前两天的点心也是你偷吃的。”
“太宰先生总是捉弄国木田先生呀。”旁边的直美感慨了一声，忽然激发了L的思路。
“下次在国木田的点心里加点东西好了，反正遭罪的是太宰。”
太宰治脸色一僵，仿佛满地打滚的小孩子一样闹起来：“太让人伤心了！为什么L小姐这么讨厌我？”
“按照常理，不讨厌你才不正常吧？”
与谢也说了句公道话，刚放下茶杯，泉镜花就从善如流地给她添了茶水。与谢也愣了愣，笑着道了谢。
中岛敦回忆了一下太宰治在侦探社的日常。[三天两头上吊入水的太宰先生，在侦探社怎么都称不上受欢迎吧？]
“虽说是这样……”太宰治一脸失意地承认了，“但是，和国木田君不一样，L小姐对我的讨厌是真心实意的。呐，为什么呢？”
太宰治看向L，虽然松松垮垮地坐着，脸上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情，但眼神中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L与他对视片刻，稍稍抬起下巴：
“你还记得，初次见面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吗？”
太宰治被问得猝不及防，而中岛敦眼前似乎飘出了一个熟悉的画面。[好像是……]
“不会是那个吧……”在一旁围观的谷崎做出一个太宰治式的标志动作，一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往上摊开被袖子遮了一半的手掌。“美丽的小姐，请和我一起殉情吧？”
气氛和谐的侦探社一瞬间陷入了沉默。中岛敦已经不知道自己做何表情：就是这个啊……
对着神情僵硬的太宰治，L义正言辞：“对于初次见面就进行性骚扰的家伙，没有好感是很自然的事情吧。”
侦探社的大家后知后觉地回忆起，类似的举动好像还不止一回。[这么想想，太宰好像经常对L小姐说“是约会吗”或者“请和我一起殉情”这样的话啊。]
太宰治的恶劣行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但因为侦探社的女性职员并不多，而且都个性突出，太宰治似乎并不在社内给大家添这种类型的麻烦。中岛敦想象了一下对与谢也说出“请和我殉情”的太宰治被对方回以大柴刀的场景，身上不寒而栗。
而出现在中岛敦想象中的当事人之一并没有露出电锯惊魂式的狰狞神色，与谢也关心的是另一点：
“原来你知道那是性骚扰啊？”
L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倒是直美马上反应过来：“因为L小姐一向缺乏对自身的性别认知嘛，虽然很体贴女孩子，但不把自己当成女孩子看。”
“真的吗？”L意外的很在意的样子，“虽然以前也被说自我性别认知障碍……”[但是现在应该是正常了吧？应该……]
几个人打量着L，她此时穿着看不出性别倾向的风衣和衬衫，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除了一头长发和比男性柔和的面容，不考虑身材的话，根本看不出明显的性别特征。
“感觉L小姐穿男装会很帅呢。”直美小声嘀咕，旁边的镜花思索片刻，认真点了点头。
“交给我吧，”与谢也豪爽地拍了拍L的肩膀，“只要好好打扮一番，绝对是个美人。”
直美也说：“L小姐的长发很漂亮，稍微打理就会有很惊艳的效果哦！”
“说起来，我经常去的那家服装店今天打折。”与谢也眼睛一亮，“现在出发乘车十五分钟就到。”
“哎，我刚好没什么事，也请让我一起吧。”直美一副相当感兴趣的样子，顺手拉上了镜花。“小镜花也一起来吗？”
泉镜花没有回答，但顺从地跟了上来。谷崎和敦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群女孩子早已忘记了原先的话题打算在上班时间手拉手出去逛街，谷崎因为被过于兴奋的直美所忽略而陷入失落，所以吐槽的只剩下敦了。
[怎、怎么说呢？大家都这么高高兴兴的不也挺好的吗？]
临出门前，直美瞄见了不知作何表情的太宰治，猛然回忆起最初的话题：“但是，虽然太宰先生没个正型，但L小姐好像也没有很生气呀？”
[L小姐的剑术那么厉害，怎么说也要往太宰先生身上割个花吧？]
L捏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下：“因为习惯了吧。”
在□□狂魔事件后打算好好做出前辈应有表率的国木田，推开侦探社大门的时候遇见的就是四个人往外走的情形。
“L，有任务交给你和我一起去……你们要干嘛？”
“是国木田啊，”与谢也勾着L的胳膊，声音轻快地打了个招呼，“L小姐现在要和我们一起出去，回来再说吧。”
“什么……”
似乎是被某股浪潮卷走的L在擦身而过时看了他一眼：“抱歉。”
“给我回来工作！”
此时此刻，阳光照耀得地面闪闪发光。
“敦，你要好好努力，不要给侦探社丢脸。”
“是……”[又说了一遍……国木田先生很焦躁啊。]
中岛敦尝试着用转移话题来消除国木田一早受到的暴击。
“那个，我们今天的任务是？”
提到工作，国木田从恍惚中恢复了过来：
“去见一个黑客，是个厉害的情报商，今天要请他调查这个。”
国木田拿出白鲸的终端控制，控制器的背面粘着一枚芯片，上面的图案是个诡异的老鼠头像。
“就是这个芯片在最后关头夺取了白鲸的控制权，企图让白鲸撞向横滨。也就是说，设置了芯片的这个人甚至利用组合图谋减毁横滨，但线索只有这个标记。必须在他下一步行动前把他从暗处揪出来。”
“但是黑客靠得住吗？”
“我和那个人姑且也有十几年交情了，而且他以前也是侦探社社员。”国木田烦躁地摸了摸头。“本来是想让L熟悉一下情报来源的，那家伙！”
虽然这么说，但国木田没胆子从与谢也的魔爪下抢人，而L当时怀着愧疚的口吻多少让他消了一点气。
然后中岛敦眼见着国木田不敲一下便掀开了二层住宅区的房门，扯着嗓门喊道：
“花袋！是我，我要进来了！”
国木田迈着步子咚咚咚地往前走。
“你偶尔也要从那个万年不整理的被窝里出来收拾下房间啊！你这个家里蹲！”
屋子的主人田山花袋拥有在不触碰的情况下操纵视线内电子设备的能力，听上去相当厉害，但在中岛敦看来，就是个离不开棉被的家里蹲典范。
国木田对他有着十足的信心，已经不由自主熟门熟路地做起了堆积的家务，但却被田山花袋告知无法使用异能，原因是他在三天前出门的时候，对五百米开外的“黑发抚子”一见钟情，患上了相思病，因为辗转反侧的心情而无法集中精力。
中岛敦思索着目前的怪异情况，提出“让侦探社找出抚子，然后花袋先生向她表白”这种令人震惊的解决方案，但更令人惊掉下巴的是，花袋居然同意了。
于是为了让花袋顺利工作，国木田与中岛敦开始正儿八经调查“黑发抚子”的情报。于此同时，在昨天目击了自己敬爱的上司与一位疑似“敌方间谍”的女性幽会，因此一蹶不振的樋口一叶散发着黑色的怨气，趴在天桥的栏杆上搜查着昨天的目击地点，望远镜中却意外出现了这两人的身影。
[侦探社？！]
樋口刚来得及撤掉望远镜，就听见身后传来了清冽的嗓音：
“樋口？你在这里做什么？”
樋口一叶猛地转身，在见到对方的瞬间吓得差点掉下天桥。[这个人是之前和芥川前辈战斗的那个——]
“你是那个大小姐？”
明明早就搜集了有关对方的情报，樋口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却是这个绰号。L有些意外，眼里泛起一丝细微的波澜：
“我叫L，只有我的部下才叫我‘大小姐’。抱歉吓到你了。”
樋口警惕地盯着她，这时候国木田也在天桥上冒出来，相比于算得上和颜悦色的L，他的脾气显然没那么好：
“你找我们有事吗？”
“什么？”望远镜从樋口手中掉落下来，她万万没想到震惊还带二连。
“监视的时候记住要注意周围的动静，敦的虎眼视野范围可是很广的。”国木田稍稍收回眼神，看了L一眼：“你怎么在这？”
“擅自逃避工作是我不对，”L说，“我的情报员看到你们在这里，我就赶过来了。”
“情报员？”国木田重复了一下，明白了：“是那个啊……”[“情报员”是鸟啊。]
这时也上了天桥的中岛敦看见国木田摆了摆手，似乎不打算和L计较了，凌厉的眼神再度投向樋口：
“港口黑手党有何贵干？虽然社长命令尽量避免与你们发生冲突，但根据情况我们随时都可能成为敌人……”
国木田的手已经伸向了手账本，而另一边的樋口也不肯示弱：“那是我的台词——快告诉我有关照片上的女性的事！”
就在国木田以为她要发动攻击的时候，她双膝跪地行了一个叩头大礼：“请务必告诉我！”
就算是行此大礼，樋口也依旧气势凛然。
“照片上的女性？”L问道。中岛敦把照片递给了她：
“就是这个。”
看着照片，L的眼神停顿了一下：这个人是……
“寻找这个人的理由是？”
“因为，要把情书送给照片上的人。”中岛敦说。L对这份委托稍感疑惑，而樋口那边则是完全误会了：
“为什么男性总是喜欢那种类型的女性呢？不过我是完全支持你的，人虎！女性是期待被对方热烈追求的！这点你要好好记住。不过你的刘海要好好修剪一下，衣服也要换身新的，还有顺便让眼神锐利起来，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气场就更完美了……”
樋口像是要这么双眼闪亮滔滔不绝地说下去。L心里有些好笑，以一副读过剧本的眼神观摩她的举动，但像棉被妖怪一样的田山花袋忽然冒出来打断了她的话。
“要送情书的不是他。我怎么能不亲眼见证自己热恋的结局？”
“这位是？”L询问旁边的中岛敦，后者小声解释说：“是委托我们送情书的花袋先生，和国木田先生是旧识，以前也是侦探社社员。”
见到花袋的樋口一下子丧了气，而痛恨黑手党同时又不擅长与女性打交道的花袋反倒义正言辞的斗志昂扬——然后他以那双雷达探测器一般的眼睛，一眼望见了远处的“黑发抚子”。
花袋和樋口同时惊叫出来，但两人激动的原因大相径庭。樋口直接端起了枪，而为了保护自己日夜思念的心上人，花袋甩掉棉被，用完全不属于家里蹲的敏捷步伐追了上去。而照片中的目标人物在意识到被发现之时，就已飞快地在街上奔逃而走。
没料到事情会如此展开，L责备着自己方才看热闹的念头，抬脚追了上去。照片中的少女迅速穿越了马路，身姿轻盈地从围栏上越过，却不幸闯入了前面的死胡同。
“抚子就由我来保护！”
“那家伙就由我来干掉！”
两人同时喊着冲上前去，却突然被迫刹住了脚步。L一手抓住一个，皱起眉头：“都给我适可而止！”
如被借力打力一般，两人往前冲的力度被调转了方向，在浑然不觉间已经摔在了地上。樋口的反应快一些，两下就从地上爬了起来，那边的花袋也不甘示弱地扑腾起来，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呆住了——
逃跑的黑发少女急匆匆地绑上了头发，口罩只戴了一半，整个人窘迫得不知所措：
“那那那个……各位怎么会在这里？还有……”
少女看向了L。
少女的面容和樋口记忆中的某个身影重合在一起，空气里爆发出她滚地雷一样的声音：“你是银？难道你就是芥川前辈的……”
“冷静点，樋口小姑娘。”在银捂住耳朵的同时，L适时阻止了樋口的爆发。“是芥川的妹妹吧？”
“妹妹？”
这回全员都到齐了，名为银的少女低着头，默默点了点头。
“芥川的……妹妹？”中岛敦看着眼前的柔弱少女，吃惊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为什么L小姐会知道？”
“和芥川很相像，不是吗？”
L语气平静地回答，好像在说着什么相当自然的事情。中岛敦眨了眨眼，愣是看不出黑发抚子和那个杀气腾腾的芥川有哪里像了。
“昨天完成工作之后，时隔多日回了趟家，把这身工作服交给洗衣店后就去和哥哥碰面了。”
银这么解释着被“目击”那天的情形，得知真相的樋口忍不住热泪盈眶，而原本厌恶着□□的田山花袋颤抖着双手，却坚定地递上了情书。
结果当然是被拒绝了。
樋口沉浸在“太好了芥川前辈没有约会对象”的喜悦之中，另一边国木田和敦忙着安慰被碾碎了恋心的花袋。落在后面的L折回了脚步，名为芥川银的少女似乎有话要对她说。
“请收下这个吧。”转角处，少女把一盒东西递给了L。“是水信玄饼，不知道有没有因为刚才逃跑破损了……太好了，都是完整的。”
在L打开盒子的时候，银不由松了口气，朝L鞠了一躬：“哥哥承蒙关照了。”
看着外表上与普通少女别无二致的银，L内心发出一阵“女孩子就是比男孩子好”“这孩子真的是芥川的妹妹吗”的复杂感慨。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礼盒，放入银的手中：
“那我就收下了。这是谢礼。”
银困惑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末端坠着花朵的、相当漂亮的银色发簪。少女有些犹豫：“这个，给我吗？”
“被同行的女孩子怂恿着买了，但我不会挽头发，所以根本用不上，你能收下反倒是帮忙了。”
银看着对方与自己相似的黑色长发，露出不解的眼神：“L小姐明明是长头发，自己却不会打理吗？”
“因为以前这种事都是我哥哥负责的，我曾经也有哥哥呢。”
银看着L的双眼，并未从中觉察到情绪的波澜。[曾经……吗？]
L到达的时候，花袋早已披上棉被哇哇大哭起来，国木田托着脸皱起眉头：“真是的，你早该料到这种结局了吧？”
“是啊……但是这样就够了。”
棉被里发出花袋沉闷闷的声音，L似乎于心不忍，走到棉被前面坐下，放下一枚水信玄饼：“请尝尝这个吧，还请振作起来。”
从花袋家出来后，从中岛敦那里听说了工作内容的L微微颔首：“原来如此，那么工作也就完成了吧？”
“之后就交给花袋先生了。”中岛敦有些担忧地看着国木田：“花袋先生没事吧？”
“嗯，估计很快就会着手调查标记了吧，毕竟为此才准备的情书。”
国木田回答说。中岛敦不解地“唉”了一声，给他解惑的是L：
“是这样啊……花袋原本没有表白的勇气，但为了不妨碍侦探社的工作，才豁出去让自己死心的吧？”
“就是这样。”国木田在心里感叹了一下L的洞察力，然后想起了另一件事：“说起来，你不是去逛街了吗？”
此时L仍然穿着出门时的衣服，除了手中多了一盒点心外没有任何变化，显然空手而返。国木田本来都做好了认不出她的打算，但对方丝毫未变的结果反倒让他更加纳闷。
“改变风格什么的果然不适合我，暂且还是维持现状好了。”L说。“镜花还在试衣服，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结账了。”
留在原地的两人发出异口同声：“镜花？”
另一边的商场内，泉镜花已经试了不知道是第几套衣服，直美拿着手机，手上点击拍照的动作一刻不停：
“这条裙子也好看，镜花真是穿什么都很合适！”
这副画面总让人觉得是侦探社的换装游戏扩展到了横滨的其他地方——如果没有L赶回来付账的话。
“想要把那些衣服带回去？”
L对平常只穿和服的镜花问道。镜花似乎很纠结，让出了选择权：“L前辈觉得呢？”
L看着一一在面前摆开的衣服，思索片刻，干脆利落地对服务员说：“全都包起来。”
“全、全部吗？”服务员颤抖着声音确认到。
“可是……”镜花想要推辞，但却被L阻止了：“毕竟镜花没什么衣服，不多买一些不行。国木田不是说了吗？不能给侦探社丢脸。”
镜花神情坚定地点了点头。另外两人在心里默默吐槽：国木田的说教原来可以这样用吗？
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本让L改变形象的计划完全变成了给镜花买衣服，与谢也望着帮镜花整理衣领的L，眼神温柔：
“果然，比起自己逛街，更喜欢给自家孩子买东西啊。”
与此同时，侦探社的太宰治仍像咸鱼一般挂在沙发上，那本《完全自杀》手册摊开了盖着他的脸，仿佛盖在下一秒就可以被埋掉的尸体上。在国木田暴怒的吼声中，太宰治不太情愿地拿起红白封皮的手册，但眼神却并没有午睡后的慵懒，反倒隐含着某种锐利。
[所以，L小姐究竟是为什么讨厌我呢？]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彼女之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