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白鲸坠落（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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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那边的通讯器被损坏了。”太宰治皱着眉头拿开耳机。“虽然芥川的目的和敦一样，但根本还没有合作的意愿，变成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
L抱着手臂，抿了抿嘴唇：“那么，镜花那边怎么样？”
此时的泉镜花正身处无人机内，但太宰却轻而易举联系上了飞机内的通讯设备。
“呀，小镜花，听得见吗？我是太宰。和特务科交涉之后，他们答应先放你下来了。我现在给我苏你那架无人机的操作方法……”
但无人机内的镜花却拒绝了：“不用了。已经够了，我已经什么都……”
太宰按下了控制器上的某个按钮，回答道：“这样啊，我知道了。说实话，侦探社并没有救你的理由，因为你还不是正式社员，你还没有通过侦探社的入社测试，那是考察作为一个侦探社成员是否拥有救助素昧平生的人的心和那份强大的测试。”
回忆起之前弄得一团糟的委托，泉镜花埋下了头：
“那场测试，我一定……”
太宰治的眼神闪动，像是回忆起什么，不自觉变了语气：“真让人看不下去。‘原杀人犯没有成为善人的资格’……你是真的这么认为的吗？”
镜花没有回答。
“小镜花，人人都有长处和短处，而你显然擅长的是杀戮，所以认为自己无法成为侦探社社员。”
太宰治从怀里掏出一只火柴盒，纸质的盒子看上去已经相当陈旧，太宰治低头端详着这件物品。他往后仰了仰头：
“真是愚蠢至极。你那想法有多站不住脚，只要一秒钟就可以证明：小镜花，你那双手杀过多少人。”
“35人。”少女闷声回答。
“35人啊……L小姐怎么看？”
“L……前辈？”
那头的泉镜花语气稍微有了些变化。在太宰治按下扬声器按钮后沉默至今的L说到：
“区区35人而已。作为杀手，你杀死的人数还不够我的一个零头。作为前辈，我告诉你一个事实吧：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是天生的杀手，没有任何人是为了杀戮而降生为人，所谓杀手的天赋不过是被利用的才能。比杀死35人更黑暗的过去，在这世界上俯拾皆是。如果因为杀死了35人而感到罪恶，那就用拯救35人来偿还。无论是谁，只要未曾十指断裂，用自己的双手拯救他人不过是像把手掌翻过来一般容易的事。”
通讯室突然间陷入了没有一丝声响的沉默。太宰治像从未认识过对方一样注视着L，而镜花在长久的无言之后，终于问道：
“像我这样的人，真的能够拯救别人吗？”
L并未立即给出答复，太宰治则露出了一个微笑：
“小镜花，你对所谓的‘可能性’一无所知。正如L小姐所说，你的过去算不了什么。即使是给予了你机会的敦，原本也被认定为灾害猛兽，蛋挞现在正在这附近的空域中为保护城市而拼死战斗。”
虽然目的一致但各有立场的两人争吵着，凭借自己的异能各自发起袭击，受到了冷落的菲茨杰拉德挥霍着金钱发挥着自己似乎强大到没有尽头的异能。在此情势之下，芥川用【罗生门】摧毁了机舱的地面，从空洞中下落逃脱，暂时避开了棘手的敌人。
与芥川龙之介一同下落的中岛敦忽然被【罗生门】缠住了脚腕，中岛敦猝不及防，瞬间被甩了出去。他身上菲茨杰拉德的异能造成的伤口正在迅速愈合，他立即从地上跳起来，眼神带着困惑与敌意：
“喂，芥川！”[这家伙想干嘛？]
而对方只是平静地朝他走来，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我答应过那个人，不伤及无辜者的性命。但这点程度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那个人？”
[因为答应过那个人，所以克制住了自己杀戮的本能……]L让芥川接过通讯器的画面在中岛敦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芥川显然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刚才我说过‘无法理解你的行动’，现在我收回这句话。我终于理解了，在列车上、在船上以及现在，人虎——你一直都是为了从别人那里获得‘活着的许可’而战斗，即使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真是——令人不快。”
芥川眼神忽变，与此同时【罗生门】刺穿了敦的肩膀，将他从地面拽到空中。
“人虎，你真的以为会有认同你的‘某人’存在吗？你是不是以为只要为了别人头破血流拼死一战，就会有人来给你盖上‘活着的价值’的印章了？”
中岛敦抬起头，眼中没有阴霾，而是意料之外的坚定光芒。
“是的，我是这样想的。虽然我仍然身陷名为‘过去’的地狱中，但是我并非没有活下去的价值——我活下去的意义，早已被认可了！”
芥川的双眼如陷入梦魇般无意义的放大。[早已被认可了活下去的价值……就凭这种家伙！]
【罗生门】狠狠地将中岛敦甩了出去，落地的同时，中岛敦听见了芥川近乎扭曲的声音：
“你原来是来嘲讽我的吗？软弱、无能、一事无成，从未付出过一点努力，毫不费力就得到了认同……就凭你！那我所做的一切，我在地狱中的挣扎算什么！我迄今为止所获得的战果就像笑话一样……为了战果而用性命与鲜血厮杀着的我，为了获得太宰先生而将灵魂燃烧殆尽的我，究竟算什么！”
芥川耳边回响着L曾对他说过的话：“你活着的意义难道就在于获得太宰治的认同？如果他说，无论你能将异能的暴力运用到什么程度，他也永远不会认可你，那么你就立即要去死吗？还是说，你觉得那家伙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不能被太宰先生所认可，我还有别的生存的意义吗？]
芥川因为敦的刺激而陷入了混乱，而敦也被出现在芥川话语中的太宰治之名所震惊，两人分神之际，墙壁轰然洞开，被异能造成的纹路所包裹的菲茨杰拉德跨过毁坏的墙体走了过来，语气淡然仿佛寻回了丢失的钱包：
“找到了。”
双方陷入胶着状态，而本该选择合作的敦和芥川还没有一点联手的样子。此时中岛敦视线宽阔的虎眼瞥见了不远处的货用升降机。
“芥川！”
他朝战斗着的黑衣少年喊了一声，在升降机关门前的刹那，芥川靠着【罗生门】几乎是滑了进来。
升降机中的两人都因为激烈的战斗而微微喘气，而芥川的气息要更沉重一些。
“那么异乎寻常的异能……根本赢不了！得想个办法趁机把终端抢过来才行……”
对于中岛敦的想法，芥川发出两声冷笑：
“真是一如既往的愚蠢。这个电梯通向的是毫无退路的甲板出入口。被引到绝路上的是我们。”
中岛敦努力回忆着白鲸的内部结构图，发出了绝望的喟叹：“怎么会……到底要怎么办……”
[如果有L小姐或太宰先生的指导，或许还有办法，但通讯器已经失效了……]
孤身一人陷入战斗的中岛敦心下慌张，而旁边还有一个打架不看场合的芥川。后者则“哼”了一声：
“我居然没能赢过你这样的人，真是奇耻大辱。而且，还是个自认为有自知之明，却不断在过去中寻找活着的理由的家伙。”
面对芥川戳中要害的嘲讽，中岛敦忍无可忍：
“我或许的确既愚蠢又无聊，但比起你这种一心只想显摆自己力量的杀人魔要好多了！显示自己的强大又能怎么样？明明拥有足够的力量和地位，却只是为了让大家感到恐惧而战斗，你这才叫毫无意义！”
凶猛的【罗生门】与芥川咬牙切齿的憎恨一同向中岛敦袭来。
“收回你的话——我‘既有地位又有力量’？我来告诉你‘你令人不快’的理由吧：那是因为你明明拥有了一切，却仍然愚蠢的沉浸在过去的伤痛中！”
“什么，你说我……”
“拥有出众的异能，幸运的际遇，不用付出任何努力，凭运气就得到了那个人的认同和太宰先生的赞赏！而你却愚蠢地对这样的幸福熟视无睹，只顾缅怀过往的悲剧！”
[不，不是这样的！我并没有熟视无睹，并没有无知无觉，你所说的我都知道……]中岛敦在内心辩驳到，但是名为过去的阴影仍然笼罩在他身上，他因为L的出现，因为侦探社的大家望见了一丝光明，但L说过，他必须依靠自己爬出这座地狱。
敦知道自己如果真的如此把这番话说出来，反而会增加芥川的怒气也说不定。他已经隐隐感觉到芥川的执念是什么——那是对太宰治认同的渴求。太宰治的认可，是芥川所处的地狱之中唯一的希望。
当升降机的门自动打开，菲茨杰拉德已好整以暇地等待在那里：
“欢迎来到终点站，决战地请往这边走。”
所谓的决战之地，是白鲸辽阔的背部，天空与大地的景象在此一望无际。
“真是好风景。”菲茨杰拉德感慨。“还有不到十分钟，白鲸就再也来不及提升高度了，那个时候即使用这个终端也无法阻止白鲸的坠落。能活下来的只有用异能强化了身体的我。”
组合的团长仍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厌恶的暴发户口气。对此怀着恶感的芥川下意识想起了L说过的话：
“听好了，芥川。如果你仍然抱着原先的目的，好好思考一下【白鲸】中最强的是谁。既然想要实现愿望，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吧？”
芥川抬起漆黑无底的眼瞳。
“暴富西装男，如果打败了你这样的强者，我也就不再是弱者了吧？”
对方不屑一顾般笑着说：“我保证。”
【罗生门】的黑影如鬼魅般缠绕着芥川的身体，被异能所包裹的芥川龙之介仿佛拔地而生的修罗。
“那么，即使粉身碎骨，我也在所不惜！”
芥川冲向了菲茨杰拉德，用拳头而非异能制造的黑兽，近身袭向敌方，这让没有准备的菲茨杰拉德有些措手不及。芥川耳边回响起L在训练中的话语：
“用异能强行操纵身体吗？是能令敌手大吃一惊，但是异能包裹下的内部身体脆弱不堪，除非一击制胜，否则等于自损八千。”
芥川不由皱起眉头。[在下才没有那样孱弱！]
他这样想着，更加凶猛地朝菲茨杰拉德挥出拳头，却忽然被中岛敦抢先一步，击飞了菲茨杰拉德。
“别妨碍我，人虎！”
“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明明如此强大，芥川却认为自己是弱者，真是荒谬至极！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你的自私而丧生！]
同样怒火中烧的两人抢着与菲茨杰拉德战斗，在战斗的间隙中争吵起来。
中岛敦露出一对虎牙：“什么太宰先生！你比我没用多了！”
那边的芥川也撤开了保护着面部的【罗生门】：“可笑！明明是你比我更没用！”
菲茨杰拉德往后撤出数米，抬头说到：“有趣，你们两人还真是相似。”
回应他的是两人充满怒意的攻击，和异口同声的话语：
“别把我和这种人混为一谈！”
正如L料想的那样，芥川的身体果然已经支撑不住了，而经受了两人全力一击的菲茨杰拉德轻轻松松站了起来，毫发无伤。为了唤回女儿拯救妻子，以“家人”为“路标”的菲茨杰拉德不惜为此牺牲一切——他赌上了自己可支付的全部资产。他所散发出的强大异能，光凭空中的流风便可感受到那无法对抗的威吓。
被组合首领的觉悟所震撼的中岛敦，望见了脚下的城市，侦探社的大家出现在他脑中，同时浮现出来的还有L在训练后说过的话：
“你的异能适合近身强袭，袭击距离是你的弱点。如果能与擅长中远程的异能相配合，即能发挥出超过二者之合的战斗力。”
[擅长中远程的异能吗？]
中岛敦撑起身体站了起来。
“芥川。”
“怎么了？”
“我……愚蠢吗？想从那种回忆中逃脱出来使无意义的吗？”
芥川在异能的支撑下直起身体：“是啊，毫无意义，因为过去折磨着你的话，已经与你毫无关系了。”
中岛敦的眼睛亮了起来：是这样吗？从地狱中挣脱的方法之一，是粉碎这座地狱，让它沦为虚无吗？
似乎明白了什么的中岛敦朝前走去。
“是吗？我认为太宰先生早已认可你了。”
芥川的眼睛仍然像子夜一般，却有什么闪动了一下。[太宰先生……早已认可我了吗？]
与此同时，地狱训练中的某幅画面在他眼前浮现出来——
“拥有凶暴的异能，本身却是个病秧子，一旦碰到擅长近身攻击又强于你的对手就准备认输吧。趁着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去找个与你的战斗方式互补的搭档。”
“在下不需要搭档。”
[这种事我早就明白了啊。]芥川抿了抿嘴。[搭档这种东西……我才不需要！]
这样想着的两人朝敌人冲了上去，攻击如出一辙，却不像之前一样各自为阵。然而……
“太弱了。”
在菲茨杰拉德理论上趋于无敌的异能面前，虎与罗生门仍然像兔子的拍击一样柔弱。终端上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一分钟。
最后二十秒。
中岛敦击飞了菲茨杰拉德，几乎同时因为敌方的攻击而向着空中坠落，黑色的【罗生门】如天梯般为他铺出道路，黑兽包裹住虎的拳头——
空中响起爆炸一般的巨响，敦与芥川精疲力尽的倒在了地上，而菲茨杰拉德一身狼狈，却用怪物般的意志站了起来：
“我赢了……塞尔达……”
已是强弩之末的菲茨杰拉德摇晃着身躯，从白鲸上跌落下去，在失去意识之前喃喃说到：
“等着我……我会再一次给你带来幸福……”
芥川的【罗生门】在最后一击中捞走了控制终端，在白鲸下坠前的一秒钟，按下了停止键。危机解除，两人短暂的合作关系一击即破，芥川照着敦的下巴就是一踢，落脚踩住了他的头。
“虽然很想现在就把你大卸八块，但不凑巧我现在没力气了。你暂时这样忍一忍吧，你这混蛋……下次见面给我记好了……”
芥川的威胁性发言没能继续下去——终端忽然失去了控制，已经停下来的白鲸开始下降。白鲸控制室内的同样一片混乱，有人从外部入侵夺取了控制权。一筹莫展之际，白鲸控制室的通讯系统与无人机上的通讯设备取得了联系，控制室内传来泉镜花的声音。
“还有办法——那边的情况我已经了解了，即使白鲸无法再度升起，只要用质量大的物体强行撞击就能在造成灾难前让它坠落，我会用这架无人机完成撞击。”
但是，脚上带着镣铐的镜花却无法从无人机中逃生。即便如此，镜花也已决定了自我牺牲。
“迄今为止，我都从未拥有过一丝光明，但是今天我知道了，我也可以做出选择。如果牺牲性命来救大家，我一定能通过入社测试，成为侦探社社员。”
芥川拽着敦跳下白鲸，后者几近嘶哑的呼喊在撞击的巨响下恍若无声。两只蒲公英般的降落伞悠悠坠入海面，中岛敦被麦尔维尔扶上码头，仍未从剧烈的悲伤中挣脱出来。
“为什么她要这么做……为什么……”
芥川回望着扬着风烟的天空，低声说道：“镜花……真是愚蠢，若是听从我的指示活在黑暗中，就不用白白丢了性命。”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但是，恰恰是因为镜花舍弃了黑暗，才拯救了城市，拯救了自己。”
风中传来熟悉的声音，像海风形成的幽灵一般，L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港口，眼神坚定，澄澈得看不出一丝忧伤。仍未褪去眼泪的中岛敦在这双眼睛里意识到了什么：
“你说，镜花拯救了自己？”
“敦，知道我当初为什么要你加入侦探社吗？社长的异能【人上人不造】只对自己的部下，也就是侦探社社员发动，能使他们获得控制异能的抑制作用，你之所以能控制虎化的异能，便是因为加入了侦探社。而镜花在撞击前一刻通过了入社考试——回头看看吧。”
银色的夜叉从天而降，保护着少女降落在地面上——在撞击之前，镜花用夜叉的刀砍断锁链逃了出来。
太宰治和福泽谕吉从L身后走了出来。
“抱歉啊，瞒着你们两个。不这么做就不能算是入社考试了嘛！”
中岛敦回忆起作战讨论中那番不明其意的发言：“难道，你们从一开始就知道一切？”
太宰治一脸笑眯眯的样子，算是默认了：
“城市得救了，敌人被打败，小镜花也合格了。虽然也有不安，但能这么顺利真是太好了——要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我估计会被L小姐杀掉呢。”
L轻声说道：“我可没说过这样的话。”
不如说，针对这次的状况，L和太宰治在战术上从一开始就达成了一致。
方才以复杂神情盯着L的芥川，在太宰治出现后就被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他摇晃着直起身体：
“太宰先生，已经没有人回来碍事了，今天一定要将我的力量……”
“这可不好说，你已经到极限了吧？”太宰治伸出手，拍了拍芥川的肩膀。“连组合的首领都打败了，你变强了啊。”
忽然受到老师赞扬的芥川，神情由严肃到困惑到难以置信，最终因为体力不支和兴奋过度直接晕倒在地上。L看着像是过度劳累睡倒在地的芥川，默默叹了口气，便听见那一头传来欢快的呼声——那是侦探社全员的欢呼之声。
中岛敦、泉镜花和太宰治都对着大家露出笑容，而L望着侦探社全员到场的侦探社，稍稍偏过眼，望向蔚蓝的天空。
[那么，这场异能战争就此结束了。这种不必用生命换取的胜利，真好啊。]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白鲸坠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