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朝风云》凌展春

14、相逢无期

　　莫郡城楼。
　　印天宇飘飞的长发纠结在空中。他的脸被夕阳笼罩着，散发着一阵蒙胧而神秘的光彩，仿佛月晕时的华光，他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可就这样一直盯着夕阳，一刻也没有放松。那边，山的那边是山，水的那边是水，山水的那边是帝都，是繁华所在，是牵挂所在，是一生所在。
　　突然，仿佛已经石化的他仿佛有所松动了。以他的耳力，似乎已经听到了什么。
　　“将军！帝都来报！”
　　果不出其然。他的心也随着来声颤动起来。那回头的一刹那，几乎所有的人都看到了他的眼神，紧张的，欢喜的，灼热的……只有一瞬，便消失在眼底。
　　“说。”冷冷的回答，依然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是！帝都太子大婚。皇上圣谕，请将军速回帝都参加贺礼。”
　　……没有人说话。但气氛明显地轻松起来，大家都从心底高兴起来，能够这样正大光明地出入帝都，这样是不是就等于变相地赦免了将军？
　　“还有呢？”语气是依然漫不经心的，但似乎也流露了一丝欢喜。
　　“见到右相没有？右相说了什么？”
　　“右相大人嘱托将军保重身体。”
　　“还有吗？”
　　“这……”传令的人也糊涂起来了，只有这么多呀，难道自己少听了什么？片刻的迟疑已经让印天宇了然于胸，“你起来吧。没事了。你可以走了。你回去告诉右相大人，我交接停当，便即刻启程。”
　　“是。”传令的人终于放下一颗紧张的心。
　　等他抬起头时，才发现将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什么时候走的，他竟然没有察觉。他连忙摸摸脑门，一头汗水已经把发根浸透了。
　　城墙上只留下斑驳离碎的影，仿佛被剪落的云，碎了，风吹起，不经意间，散了一地。

　　此刻的印天宇，正漫步在回营帐的路上。他一路都在不断地沉思着。
　　爷爷打的什么主意？太子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大婚？为什么爷爷什么都没有对自己交代？为什么一直没有阿云的消息？想到这里，他的心仿佛又被揪起来了。整整三个月了，除了阿凌上次说过的一句话，阿云再没有任何消息。早些被自己的希望填得满满的心，刚才一下子又突然便得空空落落的。
　　取出一直挂在胸口那颗血隐石，用手轻轻地摩挲，上面血印若隐若现，仿佛真如血脉流动起来，据说此石嗜血，必须喂之以血，才会完全显现血印，是莫国瓦寨所产，这么大一颗，也算罕见了吧，回去阿云见了，肯定又高兴得不得了。这是上次 “送”莫少影回国以后，自己唯一要求的“谢礼”。想到阿云，仿佛一阵暖流驱走心中的空凉，余下丝丝的惆怅，把他的心裹得更加严密。
　　回去，就可以见到心爱的姑娘……
　　回帝都去，回去。连空气都在催促不已，要不，怎么毫不留恋地，拂过那张年轻的、秀美的脸，跳跃着，嬉戏着，玩闹着，像极了帝都的小妖精，直奔帝都的方向，那原本就是无可抵御的诱惑啊……

　　“帮主！”我正坐在堂上喝茶。今年的清明茶，清新而自然，不似龙井的娇贵，又无毛尖的腻滑，我就喜欢这样的淡而不浓的味。贺兰诺这方面的能力，我怀疑是不是天生的，只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我的口味摸得一清二楚。
　　“什么事？”
　　“淡水佳园的管家派人来了。”
　　“哦，快请。”我心咯噔一下，心说事情会不会有转机了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只见贺兰诺带着一个人从外面走进来。
　　来人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许公子，我家明天主人就回来了，管家大人说，您如果有空，可以去府上商议盘下佳园一事。”
　　“哦，好的。请转告您的主人，我明天一早就来拜访。”
　　“好的。”来人再行一礼，缓缓离开。

　　看来事情确有转机，明天去，见到的会不会就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呢？想着想着，自己不免自嘲起来，我们那叫“认识”吗？我们彼此至今连对方的模样都不知道，走出了相府，面对面都不会认识，谈什么相识？自己到底怎么了？

　　第二天，我携贺兰诺一起去拜访这个神秘的佳园主人。
　　在堂上喝了半天茶，刚想问一下主人会不会来稍一欠身，看见一双靴子踩进来。来人的影子很高大，几乎把门口的光线全部都遮挡住了，只留下余光漫射在他的身上，好像光是从他身上射出来的一样，像是天神下凡。
　　我连忙起身行礼。他的身材比在梅园所见的人要高大，我判断此人非彼人也。

　　“请坐。”他的声音很冷漠。
　　“我这次来，是为了……”我赶紧调节气氛。
　　“我知道。管家跟我说了。”像是冰山上的雪，如此傲慢，不可一世。
　　“哦，那不知……”
　　“淡水佳园是我们先祖留下的产业，恕我无能为力。”一口回绝。
　　我愣了一下，赶紧起身。“既然如此，在下便告辞了。”
　　“不送。”

　　第一次我觉得金钱并不是万能的。我收起了我“超人”的心态。
　　“帮主。”
　　“下一步该怎么办？”贺兰诺一句话憋到现在，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哦，让我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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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许府，花大急匆匆地拿着一封信正在焦急地等着我回来。
　　“出什么事了？”花大看到贺兰诺在场，并没有多说话，就把信直接地递到我的手上。
　　原来是苏云云的外公右相大人的来信，原来花大和他一直有联系。那我的行踪看来也被他了解地一清二楚。
　　信上说了两件事。一是太子大婚在即，印天宇要赶回来参加婚礼。太子大婚终究舍弃了苏云云，成就帝都双娇的另一位。二是苏云云的爷爷病重，要我即刻赶回上郡。看完信，我的心里也在进行着挣扎和舍弃。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印天宇，我的心就很疼很疼。可是我终究不是苏云云，我甚至只有他模糊的印象，连他的面都未曾见过，如果见了面，那该如何面对呢？而苏家，我对这个爷爷，更是连一点印象都谈不上。哎……，我要不要去面对？我要不要回去？
　　归根到底，我到底要做苏云云还是要做许紫菱？在离开帝都的一路上，我过得很快乐，能够做我喜欢做的事情，可以不去理会前世来世的各种复杂的关系。这难道不就是我所需求的吗？我真的不想回到那些个像关着金丝雀的鸟笼的一个一个的大宅院里，不想去勾心斗角，争权夺势，卷入各种政治斗争当中。我只想在这里，能够快乐一点，也就够了。不是吗？
　　红烛点点烧海棠，春宵一夜难入眠。借过浮云遮明月，余生留出半日闲。临近午时，花大又跑来探听消息。“公子呢？还没有醒吗？”
　　“花大哥，你说你今天早上已经来了几次了？我都跟你说了，公子一醒我就告诉他。”小豌豆怨天尤人地说，：“你又不肯告诉我，到底有什么事？”
　　“是……有些急事，但不是很重要了。”花大对小豌豆的矫情还是难以抵挡。一向说话流利的他只有在小豌豆面前才有那么一会儿结结巴巴的。“怎么还没醒呢？”急中生智，赶紧转移话题。
　　“是啊，公子一下都比较准时的，今天确实有些奇怪了。”
　　话正说着，里屋传来一阵咳嗽。小豌豆赶紧往里面冲，“小……公子，你醒了？”这么久了，这丫头还没怎么改过来。

　　“恩。”我答话。不醒也会被你们两个大嗓门炸醒了。
　　“花大哥他找你。”
　　“我知道，你先帮我梳洗。让他在外面等等。”
　　“好的。”

　　“公子？”小豌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去了。花大进来的时候我还在出神。看到他的嘴巴在我面前一张一歙，我脑袋半天才反映过来。
　　“公子？你没事吧？”花大小心翼翼地探问。看到他担心的眼神，不似伪装，我只好歉然一笑，“没事。”我回答，表示我很好。
　　“不知公子考虑得怎么样了？是走是留？”花大在一边旁敲侧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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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默不作声。花大也不敢催我，只好在一旁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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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乃是有无数次的选择所构成的。不同的选择。构成不同的人生。有的人无所谓地对待选择，因此他的命运也如水上浮萍；有的人审慎而明智地对待选择，因此他的路途通达。事业顺遂。
　　一位哲人曾经说过:“你逃避，不选择，其实也是一种选择，是你选择了不选择”。由此可见，逃避者也并非无选择。其实生活无需逃避，无论阳光灿烂，无论阴雨连绵，只要真心诚意，果敢坚强，作好选择，人生将由此改变。

　　“哎……”我长叹了一口气。
　　“你去准备一下，明日一早起程。”我说。
　　“是。”听得出来他终于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