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婿》青雨梧桐

22、第 22 章

　　秦川垂眸，那串水晶葡萄晶莹剔透，衬得那只手莹白如玉。明珠正朝他笑着，笑容明媚，一如多年前第一次见她。

　　他抱着包袱，第一次走进侯府这样的高门大院，他外表不显，实则内心胆怯，他被一个下人冷漠地带到老侯爷跟前，那个白净漂亮的小姑娘朝他调皮地笑，俏生生地问他：“你是来和我一起练武的吗？”

　　记忆中的笑脸和眼前的重叠，秦川脑海中响起方才王氏的话来。

　　明珠递出半晌不见秦川结过，他怔愣地看着那串葡萄，明显在走神。

　　明珠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秦大哥，你在想什么？”

　　秦川猛地惊醒过来，默默然，将葡萄接过。

　　摘下一颗放进嘴里。

　　很甜。

　　这厢前院热热闹闹地，还放起了炮竹。

　　相比之下，饮菊院内就格外冷清。房中突然传出一阵哭声。

　　华氏使劲地拧着小丫头手臂上的肉，咬牙切齿地骂：“娼妇！你敢哭？”

　　小丫头嘴里求饶：“姨娘，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春桃看着不忍，上前劝道：“姨娘，快别跟这小丫头见识了，赶紧想想办法才是。”

　　这话说得华氏颓然一松，她放开那小丫头，不骂不闹，曾经的秋水翦瞳中蓦然流下两行泪。

　　“完了，都完了…”

　　侯爷都立了嫡子，她儿子还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日头还有什么盼头，她们娘俩已经成了弃子了。光看这几天府中下人们对他们的态度就知道。

　　以往即使她不主持中馈，下人们都不敢得罪，都是捧着讨好，现在呢，连个扫洒的小丫头都敢给她甩脸子。

　　不，这侯府的一切都是她儿子的，谁也夺不走！

　　自扎卓给王氏清了毒之后，王氏好了很多，能起来坐一阵子了。

　　这日，穆原逢沐休，回来便来了王氏处。

　　他如今是王氏名义上的儿子，合该尽尽孝道。

　　王氏也乐得让他和明珠亲近亲近，就让玉枝将明珠叫了过来。

　　“妹妹。”明珠一打帘进来，穆原站起身叫她，颇为亲热。

　　“哥。”明珠对他印象不错，一是因为他面相和善，二则，他和陆长风交情似乎匪浅。

　　王氏笑道：“原儿刚回来，还没用饭吧？一起用饭吧？”

　　穆原在营中吃过了，还是道：“用了一些，这会儿又有些饿了呢。”

　　“年轻人就是饿得快。”王氏一边说，一边叫人传饭。

　　明珠忽地想起一件事来，她坐到穆原身边，压低声音道：“哥，那件事你可千万别跟娘说。”

　　穆原似乎不解，反问：“哪件事？”

　　明珠看了一眼王氏，见她笑呵呵地看着他们，只以为他们兄妹有缘，一见面就很亲热。

　　“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明珠提醒道。

　　穆原目带笑意，“我们第一次见面，难道不是在府上吗？”

　　明珠一愣，随即笑了。附和道：“不错，正是。”

　　三人一道用了饭，穆原正欲告辞，玉枝静悄悄地走了进来，脸色不大好看，“夫人，华姨娘和三姑娘来了。”

　　王氏脸色一沉，“她来做什么？”

　　玉枝道：“姨娘说听说夫人好些了，她也极高兴，来探病也是来赔罪。”

　　王氏冷声道：“就说我乏了要休息了，心意我领了，让她回去吧。”

　　玉枝应下，出去了。

　　没多久又进来。

　　“姨娘说，她知以前是她错了，特来向夫人赔罪，若是夫人不肯见，就是不原谅她…”玉枝为难道。心想这个华姨娘着实不知趣。

　　王氏冷笑，“她这还是威胁上了。就让她进来吧。”

　　明珠不太想让华姨娘进来，但是她母亲都发话了，也就坐在一旁不做声，只是心里警惕着，毕竟她娘身上的毒，最有可能就是华氏下的。

　　华氏一进来，看着穆原一眼，扯着帕子就哭开了。

　　“…奴婢知错了，以往是奴婢错了。”华氏跪倒在王氏床前，拉住王氏的手，痛哭流涕。

　　“是奴婢眼皮子浅，要说夫人对奴婢真是恩重如山，奴婢以往这般不知趣，惹得夫人动怒不知多少次，可夫人仁慈，纵着奴婢，换了旁家的主母，早就一顿乱棍，叫了人伢子发卖出去了。”

　　一屋子人都冷冷地看着华氏哭，看她这次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谢宜站在一旁，脸上尽是难堪。

　　要说华氏知道错了，谁也不信。

　　虽说没有人理会她，华氏愣是自己哭得欢畅，哭得一噎一噎的，好像真的万分难过。

　　明珠担心她在聒噪下去吵到她娘，就道：“华姨娘既然知道自己错了，以后改了也就是了，我娘自来大度，自然不会与你计较的。”

　　王氏堂堂一主母，侯夫人，怎么会与她一个妾室计较。

　　华氏这才一顿，渐渐收了哭声。抬起头，双眼哭得通红，望着王氏戚戚道：“夫人真不怪我吗？”

　　王氏身子不舒服，被她这么抢天扑地地一哭，更是烦躁，只得道：“你知错就好。”

　　华氏又哭又笑的，“就说夫人仁慈，这都肯原谅奴婢了。”她还是不起身，朝谢宜道：“宜丫头，怎么不来给你母亲见礼？”

　　明珠眉头一挑，今天华氏确实不很正常，要知道她以前从来不肯当面让谢宜叫王氏母亲的。

　　谢宜仿佛也吃了一惊，她看了明珠一眼，又看了看冷眼旁观的穆原，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生硬地叫了一声母亲。

　　华氏解围道：“这丫头被我养坏了，当初真该放在夫人膝下养，看二姑娘的气度，这才是侯府正经姑娘呢。”

　　王氏阖眼，“宜丫头是侯府的姑娘，自然也是不差的。我乏了，没事就回去吧。”

　　华姨娘讨好般地笑了两声，“夫人，以往宜丫头也没在你膝下尽过孝道，如今她也这般大了，早该懂事了，宜丫头就想给夫人做些什么。我前面听旁人说啊，西山上的慈悲寺菩萨最灵，就让宜丫头去山上住些日子，吃斋念佛，给夫人积福。”

　　王氏睁开眼，看向谢宜。

　　谢宜这才干巴巴道：“是的，我先去慈悲寺住一段日子，给母亲祈福。”

　　王氏心中闪过惊讶，这华氏莫不是看着穆原被认在她膝下了，自己儿子无望了，这才到她这来讨好？

　　谢宜心中恨恨，谁想去那寺里住啊，还吃素斋，她谢宜是吃素斋的人吗？

　　奈何不知姨娘今天是怎么了，在饮菊院就千交代万叮嘱，非要她当成是自愿要去的。谢宜不依就又哭又闹，甚至以死相逼，谢宜无奈，只好应下来。

　　这会子，她看了一眼一旁静观的明珠，心中生恨，一转眼珠，道：“母亲，我平日与二姐姐素来有些误会，导致二人不和，不如趁此机会，让二姐与我一道去，我好与二姐姐亲近亲近。二姐姐，你说是不是？”

　　明珠没想到一会子就扯到自己身上来了。

　　祈福当然是好的，虽然她以前不太相信，可万一，她娘能在菩萨保佑下慢慢好转呢？

　　王氏本不太赞同明珠和谢宜一块去，但是想着女儿因为她的病在家伺候她好久了，她是个跳脱的性子，只怕早就闷坏了，出去散散心也好，见明珠自己也愿意，就同意了下来。

　　“你们两个丫头都去了，也不能落下容儿，就叫容儿一道去吧。”王氏拍板。

　　华氏这时又插嘴道：“她们三个丫头，到那深山老林中毕竟不安全。”

　　王氏不耐烦地看向华氏，去是你说的，又说不安全又是想怎么样。

　　华氏接着道：“得有个男丁一块去保护几个姑娘呢，松儿夫人是知道的，烂泥扶不上墙，怕是指望不上，”说着她看向穆原，“…听说二公子是在军中任职的，身手肯定好，保护三个姑娘不成问题，趁此机会，几个兄弟姐们也好好亲近亲近，夫人您说呢。”

　　王氏也觉得华氏说得有理，只是穆原不同别人，她不好吩咐。

　　穆原一笑，应承了下来，“自然是应当的。”